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尤虞生活日常 作者:吃瓜小伙伴 文案 尤五姑娘的生活日常 女主无显赫的家世,她只是外室之女 没有金手指,凡事都是靠自己 男主出场略晚 本文没有宅斗 9月25号终章 后期会慢慢修文 如果喜欢请关注新作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尤虞 ┃ 配角:明貅,宇文翦 ┃ 其它: ================== ☆、元妃   大雍王朝   已立五世,约百余年   如今雍宣成帝在位,政治清明。因其母雍凤安帝,故民风开化,多有女子从政从商。   这里只说长亭伯府,这位长亭伯尤大真真是位人物,原是长安街上的屠户,长得也五大三粗,容貌丑陋不堪,确心比天高,一心想找个标致的小娘子。他老娘早年丧夫独自带大尤大郎又让大郎子承父业,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却让老娘好生苦恼。大郎虽平时不常言语但却十分有想法,任是媒婆花言巧语也无动于衷。   他老娘相中了隔壁米店里的二娘子,只因生的粗壮,膀圆臀肥,与尤大郎站在一起显得比尤大郎还魁梧。他老娘心想就要娶这样的婆娘才好帮衬,然后生一堆小崽子好兴旺家门。只可惜他老娘并做不了尤大郎的主,只能天天盼着大郎早日开窍。   话说尤大郎相中了谁呢?乃是红袖街上挽翠阁的头牌惜花娘子。这位惜花娘子也是个好命的,从出阁开始就跟了海家四郎海涛,自此被长期包住已有一年。海家是开国初期的功臣,文臣榜上排行第一,赫赫有名的辅国公府。族中出的进士举人不计其数,真正的书香清贵门第,礼仪大族。世人皆以娶海家妇为荣,海家光是皇后就出了三位。当然也会有几个纨绔子弟,这位涛四爷就是十足十的游手好闲,只因他是辅国公的嫡出幺儿,国公夫人的老来子,被溺爱惯了的,要星星绝不给月亮,说一不二的霸王性格。成日家在国子监厮混不成体统,偶与同窗去挽翠阁找乐子正巧遇到惜花娘子,一时兴起便把惜花娘子给包圆了。   涛四爷后来成了亲,娶了御史黄家的姑娘,这位四奶奶不知怎么听说了惜花娘子,做主抬了两个婢女为姨娘,一时到让涛四爷大赞四奶奶贤良淑德,成日家在府里厮混忘乎所以,把个什么惜花怜花的皆抛诸脑后。这事还不算完,四奶奶找人把四爷养女伶之事捅给了国公爷知晓,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国公爷勃然大怒,着人拿了四爷前来跪在祠堂,一顿狠打。四奶奶哭得跟泪人似的,苦苦哀求言明非四爷过失。涛四爷自此言誓,不再去那种地方,愿认真读书,一心为着科举。   然而涛四爷终究是个多情种子,偷偷跑到挽翠阁,对惜花娘子说:“你可愿被我养在外面?”   惜花娘子知自己差在了出身,亦知涛四爷终非良配,故与他决断。   黄四奶奶依然不肯善罢甘休,听几个婆子嚼闲话说屠户尤大郎居然妄想惜花娘子后,一计又上心来。找人赎了惜花娘子送予尤大郎做了婆娘。   惜花娘子知自己无法与海家抗衡,亦认命曲势,深恨海家,一个个道貌岸然,满口礼义廉耻,却是肮脏到里子里了。   这边说惜花娘子嫁到了尤家,尤大郎知冷知热,家中人口又简单,日子倒也和和美美。尤大郎对惜花娘子也是百依百顺,两人生了两子两女。   长女容貌上随了大郎并不出众,但是小女儿却十足十得像极了惜花娘子,这倒让惜花娘子生了想法,全力培养小女儿,一心想招个贵婿。不成想这事居然成了。   这贵婿就是宣成帝。   惜花娘子走的就是宣成帝身前老太监八宝的干儿子五福的门路。五福在宫外的柳树巷子里有一处私宅,他虽不常出宫,但是宅子里住着他养的一房小妾赵小奶奶。惜花娘子跟这个赵小奶奶就长期混熟了的,五福太监不是八宝大太监的唯一干儿子,时常要小心伺候以防失了宠信。被赵小奶奶说道,惜花娘子的小闺女尤妙真真是个妙人后就起了心思。   宣成帝是个什么人物呢?幼年登基,父不详,杀伐决断也颇有能力。皇后是海家的女儿,虽去得早,但这么多年也未立后。现如今后宫梁贵妃说了算。但是他早就啃厌了那些个千篇一律的女人们,一个个如木头人一样端庄贤淑,生怕被人说狐媚好妒失了当皇后的资格。好容易有个性格泼辣的,刚觉得新鲜起了性子,一到床上去就又完了。宣成帝心里那个郁闷啊,宫中的那些个女人皆以昭惠皇后为楷模,一个个端的不行不行的,动不动就劝谏劝谏,都是一群什么玩意?母皇在位的时候是多么的开放啊,连公子都有十数位,荤素不忌,说一不二多威风。怎么到了自己就一大群大臣与他作对也就算了,就连后宫也清静不了。今日淑妃来一个女则,明日贵妃就来一个女戒,后日静妃就来个女训。。。。还有完没完了。   正月十五,宣成帝悄悄带着五福出了宫,在云雀大街上赏花灯,正遇见高台上民间花云社的女子们跳祈福舞,领舞之人正是尤妙。看得宣成帝眼都直了,这身段曼妙的如九天玄女,这姿态婀娜的,这腰肢细软得如弱柳扶风,最最要命的,尤妙把手中的花簇投到了宣成帝的怀中。宣成帝瞬间就心花怒放了。他也不想想两人可是差了二十来岁,虽然宣成帝保养得宜,人到中年依然显得身材健壮,白面有须,也是个翩翩中年美男了。    ☆、鸡犬升天   宣成帝毕竟一把年纪了,把五福撵走后,独自在树下等待舞曲散场。当看到尤妙时立即上前来邀她一起赏灯。   尤妙本就不是个蠢的,惜花娘子苦心教养了这么多年终于派上了用场,也不枉认了五福公公做了干亲。宣成帝学着话本上的句子先自我介绍道:“在下秋二郎,敢问姑娘芳名?”   尤妙心中一阵鄙夷,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掉牙的话本句式了,现今小娘子们早就不爱读这些个酸不拉几的话本子了。如今有个叫松山道人写的话本子着实大胆新鲜有趣,风靡整个洛北,几乎家家的公子小姐都偷偷收藏。   尤妙答曰:“小女子名叫尤四娘,家在长安大街。”   尤妙一早就有准备,她声音娇媚,听得宣成帝的骨头都酥了。   俩人郎有情妾有意,先一起去河边放了水灯,宣成帝骑射俱佳,又为心爱的女子射了串灯赢了一副金凤钗,之后又猜了灯谜得了走马灯,又沿街一起吃遍了什么桂花糖包,豆沙盒子,牛肉丸子,小馄饨,豆腐脑,尤妙拉起宣成帝穿过人群走上城墙,宣成帝还一直处于游离状态,主要是宣成帝觉得四娘的手又软又滑,一时心神荡漾。   俩人又在城墙上放了天灯,宣成帝一时诗兴大发,即兴提诗一首,尤妙在一旁极为捧场,大赞宣成帝文武双全乃英雄人物也。看着尤妙崇拜的目光,一双桃花眼流光溢彩顾盼神飞,欲语还休,宣成帝一把揽过尤妙抱入阴影中占尽了便宜。   事后宣成帝在宫中就茶不思饭不想了,看谁都没什么兴致,一心想着怎么把人弄进宫里来。   这事还得靠五福公公,他托人求到了淑妃娘娘那里,真真把尤妙弄进宫里做了女史。   宣成帝听说后,飞一般地就去了淑妃那里,吃完午膳再喝茶,喝完茶再赏花,赏完花再吃晚膳,吃完晚膳再赏月,整得淑妃心里毛毛的,不知宣成帝为啥转了性子。要知道以前白天宣成帝从来不进后宫的,下了早朝就去内阁见大臣了,下午还要听经筵或是练骑射。要是晚上把这么爷给盼来那淑妃真是要烧香念佛了,这青天白日的这么主子就这么来了还不走了,明天就能从后宫传到外朝。她这脸面还要不要了,梁贵妃可不是省油的灯,非要把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皇后这个位置就真的一辈子别想了,外臣们还要骂她狐媚惑主。   淑妃正想着怎么把后宫视线转移呢?   身边的宫女们丑的丑胖的胖,因为淑妃最爱装有内涵,挑宫女的要求一项是女德要好,不要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最最重要的是不能越过她去。   她突然看到站在一旁的女史尤妙,这个尤妙她本来是万万不能收的,但是曾经欠过五福公公一个人情,不好开口回绝,就不得已收下了。尤妙长得太扎眼,艳生生得把淑妃衬成了渣,淑妃在她面前就像个半老徐娘一般。   一瞬间淑妃就决定了把尤妙推出去顶缸,之后如何就看尤妙的造化了,反正她是不能当这个众矢之的的。   天色已晚,宣成帝看似要宿在这里了,当即淑妃自己对宣成帝说:臣妾今日身上不便,不如让尤女史伺候皇帝更衣。   宣成帝皱眉不悦,缓缓道:“那成吧。”   那边淑妃自去睡下不提,这边宣成帝与尤妙纠缠半夜,尤妙叫得缠绵悱恻,一众人听得是面红耳赤。不到天亮宫里面就悄悄传遍了。   宣成帝大为满意,第二日便封了尤妙为玉嫔。   一时宫中激起千层浪,听说梁贵妃还失手砸了一个安枕的玉如意。   就有些不知死活的,给尤妙下绊子的,像丽妃掌了尤妙两耳光就被打入冷宫了,安贵嫔讽刺了尤妙两句就被降了位份撤了牌子从此不闻不问了,就连八宝公公也栽了跟头,那位八宝公公是梁贵妃的人,因拦着尤妙不让见宣成帝,就被撵去看马了,提了五福公公做御前总管。   后宫终于消停了,前朝的谏臣便多了起来,宣成帝好似叛逆期来了似的,口吐莲花般的力战群臣,把陈阁老都气病了,李御史都被乱棒打出了殿去,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宣成帝越战越勇,不一月时间,就升了尤妙做了玉夫人。   先是在家宴中俩人旁如无人般的相互喂酒,宣成帝口中心肝肉儿地叫得众妃嫔们脸都抽搐了。宣成帝带着玉夫人领略了桂花树下,牡丹从中,温泉浴中,假山洞中,湖中长廊等各个地方的绝妙之处,把宣成帝迷得飘翩欲仙。   不久玉夫人有孕,就又封了元妃。   这次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子呱呱坠地之时,尤大郎就被封了长亭伯,惜花娘子就封了诰命。   宣成帝为尤妙筑了一座高台,名为妙依阁。   尤家自此发达了。 ☆、认祖归宗   如今的尤家可是今非昔比了,不但是宣成帝心尖尖上妃子的母家,宣成帝更是亲赐府邸在青龙巷子。   左右挨着的皆是权贵,惜花娘子终于觉得扬眉吐气。   话说尤大郎的两房儿孙,长子尤平不仅长得像父亲其貌不扬,性子也随了十足十的,平稳得让其母不喜。故而惜花娘子最疼小儿子尤安。   这尤二爷也算有些本事,自幼就长得眉眼俊秀又柔柔弱弱像个姑娘,人起诨名尤三姐。偏偏读书还不错为人也上进,年仅二十便中了二甲进士,又入了翰林点了庶吉士。一时风光得意,那日骑马游街,就被吏部郎中家的嫡女看了去上了心,一心想要嫁过来。她家父母拗不过自家女儿,便只得同意。   这里说的尤虞,却是尤二爷在放外任的时候与尤虞她娘章芸娘生的。   尤二爷放外任的时候,二奶奶沈氏正怀着老二不能远行,因此就让通房红梅跟了去。可惜山高路远红梅在半路上就染了风寒居然没了。   尤二爷虽然只外放了两年,却在头年的上元佳节认识了章芸娘。   章芸娘家中父早殁,老母带着兄长与芸娘独自过活。兄长章信早年中了秀才后屡试不中,一心想要谋个差事。得知尤二爷对芸娘有意后亲自上赶着巴结,又虚吹自己的妹子是宜男之相,硬是让芸娘做了外室。   尤二爷自是不敢告知沈氏知晓,因沈氏已经连生两女,便一心想得个儿子。   尤虞出生,二爷很是失望,取名为余,多余之意。   二年后,二爷回京述职,并未想过要带上章氏母女,只把那处独门小院给了章氏,又给了一些金银钱帛,生生将她们打发了。   这些个余娘并不知晓,她天生好动,虽长得集了父母之所长,但是性子野极了。   天天跟着街坊中的一群男孩子,下河摸鱼,用弹弓打鸟,六岁便打遍街坊那群男娃子未逢敌手。   打得那群孩子们都服了余娘,直呼大王。余娘张口一个小爷闭口一个小爷,威风极了。   常年在外,全身被晒得黑红黑红的,像极了泥猴子。芸娘全无管教之意。   只可惜好景不长,余娘八岁那年,芸娘那得了重病,不久便去了。   她舅舅章信欲占余娘的宅子,又听说了元妃之事,就让自家婆娘带着余娘去京中认祖归宗。   她舅母林氏就是个泼辣户,在长亭伯府前闹得人尽皆知,把二奶奶沈氏直接气病了。二爷心虚早不知躲在哪里不肯见人,最后这场闹剧还是让惜花娘子收了场。   惜花娘子知晓虽然小女儿做了娘娘,但是还是家底太薄,男儿们短时间内不能成器,只能靠联姻将家族撑起来,这女儿自然是多多益善。   故而将余娘入了族谱,改名虞娘,取为为安乐之意。    ☆、金刚   惜花娘子见虞娘五官生得不错,只可惜这身皮囊真真是都泛紫光了。只得好生养着,看虞娘这性子只怕是个执拗的,并不见得好管教。   惜花娘子将虞娘安排在了翠旖阁,指了庄嬷嬷教导她,又派了两个二等丫鬟服侍。虞娘为她们取名为青团和果子,俩人心中一阵恶寒,心想这五姑娘还真是个吃货。   二房光是姑娘就有四个,算上大房头上共有七个姑娘。虞娘第二天光是认脸就天昏地暗,虞娘有个毛病,就是有点脸盲,一般一个人在她面前可能晃十天半个月如果不熟虞娘也认不出来,更何况这群娇滴滴的姑娘们,虞娘看着生怕说话声音大了再把她们给吹化了。   大姑娘娇娘,二姑娘嬉娘比虞娘大五岁,三姑娘婉娘,四姑娘妍娘比虞娘大三岁,虞娘行五,下面还有六姑娘婵娘比虞娘小三岁,七姑娘娴娘最小比虞娘小了五岁。   别看姑娘们这么多人,小爷还真不多,就三人,大房两个二房只有一个。还真真是阴盛阳衰。   佑哥就是二房的独苗苗,沈氏的心头肉,是沈氏有了大姑娘四姑娘后才有的,今年才五岁,能说会道的让沈氏疼爱得不得了。   如今乍暖还寒,天刚亮,翠旖阁便亮了灯。   青团将虞娘唤了起来,虞娘心中十分不满却不言语,这才卯时三刻就要起床,辰时还要去给二奶奶请安,之后还要给太太请安,真真是一群半老婆子自己睡不着就想着法子摧残她们幼小的心灵。   果子服侍虞娘洗漱,一个鎏金铜盆里兑着玫瑰花露的温水,另有青盐与一只桂花胰子做成了枫叶的模样十分小巧。虞娘对这些东西倒是十分好奇,洗漱完毕还有什么蔷薇花水,兰花蜜膏,栀子花油之类的十数种瓶瓶罐罐,青团说这是太太赏的。   虞娘虽然很黑,但是才刚八岁,又要为母守孝,故不要抹什么神仙粉,只让果子简单梳了头发,佩了淡雅点的发饰,穿着二奶奶赏的淡粉衣裳就出门了。   二奶奶居汀雅苑,一进去就有丫鬟打开珠帘。一个丫鬟就将虞娘引了进去,虞娘甜甜地喊了声:“玉燕姐姐”。玉燕对虞娘这身装扮雷得外焦里嫩,活脱脱一个铁金刚杵在这里。虞娘就座后,玉燕上了杏仁茶后告知虞娘让她稍等片刻,二奶奶这会还在洗漱。虞娘乖巧答道:“玉燕姐姐有事自去忙,我喝点茶等着便好。”。   虞娘看门口那处珠帘,通体由翠玉串成也就罢了,还有凤穿牡丹的图案也不知是什么珠子,亮晃晃的。刚想着,大姑娘四姑娘七姑娘就来了。大姑娘娇娘像极了二爷生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今年又十二岁了,刚抽了条越发像个大姑娘,虽是沈氏所出却一直养在太太处,让惜花娘子教的比元妃更妩媚三分,一直是太太的得意之作。性子也是娇滴滴的,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又是唯一一个在竹篁女学读书的姑娘。   四姑娘妍娘虽也是嫡出,但是光芒都被姐姐抢走了,二奶奶怀她的时候一直以为是个小子,看到是个姑娘还失望了好久,之后也对妍娘一直不太上心。妍娘上个月刚过了十岁生辰,模样更像沈家人,在尤家众多姑娘之中就不算出色了。今日一身碧绿的衣衫站在自家姐姐面前就沦为了陪衬。七姑娘娴娘乃是史姨娘所出,才刚三岁,一副包子样在奶娘怀里睡眼蒙惺。   妍娘看见虞娘那副铁金刚的装扮就笑崩了,讥讽道:“阿虞没照镜子吗?还是房中没有镜子?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个,哈哈哈。”   二奶奶出来就看到妍娘这副没有教养的样子,张口训斥妍娘:“成何体统?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回去把女训抄三遍。”   又看虞娘这副面孔,不犹疑惑,她不知虞娘是常年在外疯的缘故以为天生如此,心想当年二爷对着一个铁面金刚的小妾是如何下的去口的?难道是个女匪霸王般的人物,强要了二爷?以二爷那副身板又柔柔弱弱的模样倒是十分可能,真真是为二爷惋惜了半天,难怪二爷回京后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都是可怜人也。   二奶奶笑道:“虞娘住得可还习惯?吃得香不香?下人们可还听话?原是我的不是,不知道虞娘不适合穿粉色,只想着今年小姑娘都流行些粉嫩的颜色衣裳,回去我让她们多给你做几身别的颜色的,真是让你受委屈了。”   虞娘忙说道:“不委屈,实在是我面皮不行,穿什么都是一个样子的。母亲不要忙了。”   之后摆了饭,虞娘的好胃口着实让大家目瞪口呆了。两个豆沙包,两个烧麦,一大碗馄饨,又吃了各色小菜,虞娘心里美极了就吃饭的时候最舒服。   不过虞娘倒是收获了四姑娘的友谊,只因虞娘面相往那一杵,妍娘瞬间被衬得风华绝代。妍娘也是爽利的性子,与虞娘十分投契。   妍娘还送了虞娘一把镶宝石镀银的西洋手镜,这可是舶来品十分稀罕。   只是虞娘看着自己这副模样也只好苦笑了。    ☆、姐妹   看到虞娘这副模样,谁能想到章芸娘其实生前长得比较标致,皮肤也白皙。   尤五姑娘的日常就是请安再请安,学习再学习。   长亭伯府还是挺注重姑娘们的教养,要不然大姑娘也去不了竹篁女学。   当然进入竹篁女学有个门槛,那就是出身。本来就照长亭伯的出身还真是进不了竹篁女学,但是架不住人家有个好姑姑,人家姑姑可是元妃。那可是咳一声皇宫都抖三抖的人物,这么个名额院正如何会不给呢,更何况娇娘的才识却也不差。   二姑娘嬉娘乃是大房庶出,生母只是个婢女,还是生在尤家未发家之前,大奶奶出身也不好,是隔壁豆腐店的闺女,只因生得婀娜多姿被惜花娘子看中,想着给大儿子改善一下基因,多生几个漂亮的闺女。结果大奶奶宋氏连生俩儿子,仁哥儿和仲哥儿,就是没见着贴心小棉袄在哪里。倒是个相貌一般的婢女生了个闺女,只可惜容貌也一般还不如二房的四姑娘呢。惜花娘子一看容貌不行就只能教些旁门歪道,至少身段要软气质要高贵,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如今嬉娘的舞蹈最佳,入了花云社,每年节庆皆能上台领舞。若不是庶出也能进竹篁女学,现如今在朱氏闺学读书。   三姑娘婉娘真真是个妙人,其生母是个在茶馆唱小曲儿的歌女,人称小海棠。   尤大爷最爱去那间茶馆听曲儿,明明没读过几年书,偏偏要附庸风雅。小海棠是个会来事的,见个爷就捧着,因而银钱也没少赚。到了年纪就想择个男人嫁了,选来选去就觉得尤大爷最知趣,那好话说的跟不要钱似,什么听姑娘一曲儿犹如昆山玉碎幽兰泣露,余音绕梁不知肉味巴拉巴拉的。估计如果大奶奶听到尤大爷如此讲话能恨不得给他俩耳刮子,嫁给他这么多年从来也不知道尤大爷还有这本事。   婉娘像极了这位姨娘,声音像百灵鸟一般清脆婉转,连行事也学足了这位姨娘的作风。四姑娘最讨厌这一位,明明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却天天在太太面前抓尖卖乖,没得招人不待见。   六姑娘婵娘今年五岁,是婉娘的亲妹子,如今尚小,看不出来什么。   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平日里上午要去学什么琴棋书画,下午还要学什么才艺外加制香粉。   没错,每个尤家姑娘都要学会如何制作香粉。这可是惜花娘子的绝活,也正是靠这个绝活发了家,不仅养得元妃明艳动人,还把绮逦斋开遍了江北。一提到绮逦斋,上到公主妃嫔,下到小家碧玉,没有人不对绮逦斋的脂粉十分偏爱。   比如说五姑娘虞娘不是皮肤黑吗,就要先学着制美白的脂粉。什么白芨桃花粉,玉簪粉,茉莉粉,这些出门用的脂粉还不算。还要把每日保养的膏子制好,什么柚子蜂蜜牛奶霜,玫瑰养颜枸杞膏,青梨葡萄面脂之类的。这些都不算完,还要每晚保养手足,按摩全身,做足了功夫。虞娘什么心情也没有了,天天束手束脚的不痛快。   上午学堂是必去的,长亭伯请了两位老学究为这三位姑娘上课。这些都是为了在十二岁的时候能够进入女学或者书院读书,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三姑娘婉娘自知比不得大姐姐,但也愿考入朱氏闺学,只因朱氏闺学在京中女学中排行第二,朱大家极有威望教出的女学生多半在士族门第中口碑甚好。   四姑娘妍娘倒是不急不躁,因为如果不是她发挥特别失常的话,几乎等于进入了竹篁女学,倒不是别的,谁让人家是嫡出呢,又是大姑娘的胞妹。   至于虞娘,她从没想过要进入士族门第,偏偏她又是个懒散的,什么都是淡淡的,提不起兴趣来。惜花娘子也没有放弃她,为她指了一条明路,那就是考入洛山书院,走仕途。虞娘听得眼前一亮,这样就可以不用束缚在四方的天地了,就可以无拘无束的了。   这真真是虞娘想要的,为此日复一日的她辛苦练字习画,不敢有一日怠慢。   惜花娘子还为她专门请了个骑射师傅。   下午时间都是三姑娘去学曲调,四姑娘学柳琴,五姑娘学骑射。    ☆、初六   转眼到了年下,虞娘才见到了那个便宜爹爹。如今的尤安尤二爷已经官至大理寺少卿了,小身板依然如此多少年也未见长进,一副白面无须的俊模样都有点像个小倌儿。虞娘心中一阵脑补,暗自摇头。尤二爷这些年出息了,最不爱往女人堆里扎,对虞娘从来是不闻不问,这些年迷上了地字班唱曲儿的武生。天天一下朝就往戏班里扎,柔柔弱弱的小模样,让唱武生的秦壮看了去,俩人就厮混在了一起,天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不回府也是常有的事。   二奶奶只能咬碎了银牙往肚子里咽,深恨当初怎么就看走了眼死活非要嫁过来守活寡呢。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万幸有了佑哥儿,以后好好教养哥儿,以此为依靠。   虞娘深知尤家在京中的尴尬,更是坚定了往洛山书院读书的决心。   洛山书院就在洛山半山腰上,气势恢宏红墙黄瓦堪比帝王行宫,开创书院的正是前朝皇族-武陵王。如今历史悠久,名声比国子监还要大,每年招收条件有三:   一是过入院考试者   二是年满十二岁   三是出身清白   在女皇凤安帝时代,允许女子入学。但并不分男女开课,原因很简单富贵人家权贵士族的姑娘是不会来此读书的。来此读书的几乎都是清贫小户或有钱商户,为了兴盛家族前来苦拼,最初也曾出过了不起的人物,比如阮玉大家,比如女皇身边的秉笔尚丞姚兴,比如青州知府胡芝等等。但是近来却全是一些附庸之辈,要知道洛山书院中不乏很多权贵士族之子,这些人出了书院后及时不走科举走个祖荫也能入朝任要职。而没有背景的女学生们只能望尘莫及,但是在书院中大家却是同窗,这些个小祖宗们当然是不会娶一个穷女学生做奶奶的,但是如今世风开化,那些穷女学生依附于一个士族之子在书院三五年之后,如入朝为官当然那些个士族之子自会照拂一二。毕竟曾经大家这么亲近不是,选个好位置大家日后见面也方便不是,怎么说也是四年同窗,你好我好大家好。这已经是条不成文的暗约了。   虞娘当然不知道这些,她现在正苦恼明日进宫拜见元妃娘娘呢。   这几日磕头下跪下跪磕头,把虞娘整得头昏脑涨,正不得闲呢。   天还未亮,青团和果子就来围着虞娘忙前忙后了,一旁的庄嬷嬷正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进宫的规矩,虞娘就觉得脑前两只苍蝇嗡嗡嗡嗡地飞着。   今日还要盛装出场,穿了那件明晃晃的银红色的织金暗花锦的衣裳,头上不知坠了多少件金呀钗玉啊钏之类的,压得虞娘直不起脖子。   本来虞娘的肤色还没有养回来,就拿玉簪粉上来厚厚的一层,又敷了虞娘自制的水蜜桃味道的淡粉胭脂,越发像个姑娘家爱的那种琉璃娃娃。   这身装扮一现身,倒把大家都看呆了,只道是有点元妃娘娘的样子了。不过近前看来就无言了,那粉厚得都似砖头了,倒像是供在案上的花神娘娘。   妍娘还是忍不住要取笑一番,平日里虞娘早唾她一脸了,只因今日这粉貌似一张嘴就能龟裂一般故而不敢说话。只能轻轻推搡妍娘,心里万般苦闷。   拜见元妃娘娘时都已晌午了,虞娘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又见了元妃娘娘所出的小皇子,如玉团般稚嫩可爱。只可惜虞娘心里只看到了糯米团子,在眼前晃啊晃啊的。   还好中午娘娘留了她们用饭,都是由元妃小厨房里供的,那葱烧鲤鱼,黄焖鸭子,八宝鸡,美味得让虞娘连吃了两碗饭。二奶奶直瞪她,虞娘就当没看见,还好没再要一碗,也吃了七八成饱。   元妃娘娘赏了她们每人一套文房四宝,外加一些小女孩喜欢的珠花串子金银馃子之类的。当然大姑娘与四姑娘还多了好些个东西,四姑娘捡了一个别致的兔子灯送予虞娘。   之后虞娘跟着二奶奶出去串门子走亲戚,看似好不热闹,虞娘心里去无聊得紧。   这日二奶奶带着家中姑娘来了忠武侯府明家做客。   二奶奶自是与明家有拐弯的亲戚关系,尤家的人情世故皆由二奶奶打理,大奶奶宋氏出身不行并不会这些。二奶奶喊明家候夫人做表姨,二奶奶的母亲与侯夫人是姨家表姐妹,两人母亲皆出自英国公府,侯夫人母亲是嫡出嫁得好,二奶奶母亲是庶出嫁给了嘉兴侯的旁支沈仕元。   侯夫人娘家出自靖国公傅家,自侯夫人嫁给忠武侯明瓒后,连生五子,把老太太乐开了花,逢人就说自己媳妇好。   二奶奶带着五位姑娘一排请了安后,就开始闲聊。傅氏看着这么多姑娘羡慕得不得了,二奶奶笑说:可惜不是儿子,谁不说姨妈您福气好呢。   傅氏给五个姑娘一人两串翠玉珠子,让表姑娘傅三姑娘与七弟妹带着去园子里逛去。   二奶奶问:“貅哥儿呢?猊哥儿呢?豹哥儿呢?貆哥儿呢?獬哥儿呢?”   傅氏笑:“小子们顽皮,早不知去哪里玩去了。”    ☆、初七   傅三姑娘与七太太带着尤家姑娘正逛园子来,忠武侯府的园子不是一般的大,又甚会打理,虽是正月里依然看着花团锦簇,树上扎着各色绢花,长廊里又挂着新奇的人物故事的走马灯,一时倒把姑娘们给看住了。   正瞧着,一个细小圆物袭来砸到了尤妍娘的身上,竟是一颗圆滚滚的花生。众姐妹看去,只见一排小崽子正在玩弹弓,为首的那个约十来岁,穿着石青色的妆缎的黑狐毛大氅,面如冠玉,神采飞扬,有得意之色。后面一排三个小子们用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都嚷嚷着要玩弹弓。   傅三姑娘怒道:“明貅你又皮痒了不是?让姑妈来收拾你。有你好看。”   七太太是个老好人,一旁忙着打圆场。   明貅正是忠武侯世子,如今才十岁,正是淘气的年纪。底下弟弟们猊哥儿七岁,豹哥儿五岁,貆   哥儿三岁,还有最小的一个还在襁褓之中并未带出。   明貅不以为然道:“总是找大人们告状有什么意思?有本事你们来打我呀,我愿打服输绝不找大人们告状。”   傅三姑娘无可奈何,只得跟尤家众娘子道歉。但是妍娘是个什么人啊,怎么肯吃这个亏,于是,妍娘对虞娘说:“小虞虞,你上。”   虞娘翻了翻白眼,心想还关门放狗呢,但是虞娘自小也惯了,这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这么嚣张,让虞娘小爷的不羁性子全面爆发。   虞娘说:“好,看我的。”   正巧虞娘随身带着弹弓,从荷包里捡起两个银馃子便朝明貅的膝盖打过去。只见明貅哎呦一身就下了跪,妍娘笑的嘴都歪了:“哈哈哈,愿打服输,可是自己说的,免礼吧,我可没有压岁钱给你。”   明貅拿起那个海棠花的银馃子忿忿地看着虞娘:“好样的,你给我等着。”   虞娘淡淡一笑:“大舅舅这是要跟我一般见识吗?”   事后侯夫人听说了这件事,倒是笑了明貅好一阵子,这个霸王天天窝里横终于被人给收拾了。   点着明貅的脑门说:“你也有今天,该。”   只有明貅暗自揉着红肿的腿,咬牙切齿扬言非要报一馃子之仇。   只是两人明显不在一个圈子里,至于见面也无甚机会。   虞娘过会子早就抛诸脑后,连明貅的模样也忘得一干二净。   三月初,就到了入学的好日子。   三姑娘,四姑娘都去参加了考试。过了七日后,结果就出来,俩人得偿所愿皆大欢喜。家里只剩下虞娘及刚入学的六姑娘婵娘,甚是无聊得紧。   四姑娘下了学就跑来找虞娘玩,一进翠旖阁先闻到一阵香气袭来。妍娘道:小虞虞,你又偷吃什么了?还不赶忙交出来。正是虞娘在忙着拿炭火烧土豆吃,眼皮子抬也不抬加快了速度连吃好几口。妍娘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暖炕上伸手就捡起一个急忙忙撕下皮吹了两口就往嘴里送。吃完半倚在软枕上舒服地直哼哼,虞娘气得笑了,挤兑她道:“你的淑女形象呢?怎么去了竹篁女学反不如从前了呢?真真是笑掉大牙了。”   妍娘也不生气,娇嗔道:“哎呦,小虞虞,你居然嫌弃我,你怎么舍得嫌弃我呢?好狠的心呀。”   虞娘佯怒:“吃完给小爷圆润地滚出。”   妍娘起身,走就走,一边走一边回头道:“赶明儿我还来,别忘了给我烤个红薯。”   到了斗纸鸢的好日子,庆和郡主在北郊皇家园林宁春苑里举行赏桃花宴,给那些个权贵世家都发了帖子,长亭伯府自再其列。仁哥儿已有十九岁,在东山书院读书不常归家。仲哥儿与佑哥儿都爱凑这个热闹,一时府中少爷小姐都忙着做纸鸢。   虞娘是个做纸鸢的好手,小时候就没少折腾这些,画些个什么倒不重要就是个花架子不过是些时兴样子,重点是骨架要做得好才能飞得高飞得稳。正好后园子里栽了好些个湘妃竹,虞娘正磨刀嚯嚯向竹子。   说起桃花宴还真像那么回事,席间喝的是桃花清茶,桃花酒,还有桃花果酿。宴席上皆有桃花点缀,食桃花佳肴,这也罢了。夫人姑娘们皆画桃花妆簪桃花,爷们们皆别着桃枝,席间娱乐,除了斗纸鸢,还有斗桃花诗,斗画桃花,也是热闹非凡。    ☆、初八   尤家小子姑娘们当然是奔着斗纸鸢来的。大姐姐与二姐姐去斗诗去了,二哥哥带着一群弟妹来到空旷处准备放纸鸢。青团抱着虞娘新做的大鱼的纸鸢,都兴奋地叽叽喳喳的。从花阴后闪出一个人来,正是忠武侯世子明貅,这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一张嘴就让人不待见:“哎呦喂,你们这些个不中用的,别一会儿输了哭,给你们看看我的纸鸢。”   说着一个小厮捧着一只白虎的纸鸢站在一旁,明貅接着洋洋得意道:“这可是皇帝亲赏的,飞得高着呢,哈哈哈,尤虞,不如我们打个赌,如果你输给我,任我处置怎么样啊?”   虞娘心中犹如一群乌鸦飞过,白眼不知在心里翻了几翻,然而却明白被这么个烦人的小子盯上日后可没有好果子吃,还是要哄一哄他求他老人家高抬贵脚放过自己。   于是上前来,笑眯眯甜丝丝地对明貅说:“貅舅舅,您的纸鸢当然是一等一的厉害了,我这么个没见过世面的如何跟你的比呢?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外甥女一般见识了吧?”   明貅心中不悦但是当着这么多人有失大度,心想以后整她的机会多着呢,让她多得意一会儿。于是,摸了摸尤虞的头道:“小虞虞真乖,看你舅舅我怎么夺魁吧。”说完就走了。   虞娘瞬间石化了,舅舅你大爷。   飞得最高的前三名有奖品,像什么一泓僧人手制的毛笔,宫制的木偶娃娃,镶着宝石的俏皮匕首,紫檀木的小弓,朅逻国进贡的蜜香,大食国进贡的蔷薇水等等,由前三名任选一样。   最后当然是虞娘摘得头魁,生生打脸貅世子,虞娘一脸惶恐地对明貅说:“哎呀,貅舅舅,承让了。真是侥幸啊侥幸。”   明貅一口老血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心想你给爷等着,你这个黑炭的丑丫头。   日子天天无聊得过着,虞娘找不到乐子,晨起听几个婆子嚼闲话,隐隐听到大哥哥怎样怎样的。   仁哥儿是大房嫡长子,长亭伯这个爵位可以世袭三代,大伯尤平如今是世子,不出意外的话仁哥儿当然能世袭爵位的。更何况仁哥儿像极了大伯,虽各项皆不出色,也中了秀才,在东山书院读书,老老实实也是个好苗子。惜花娘子就觉得这样很好,平平稳稳的。可惜就这么个老实人,居然和宋家表妹有了首尾,这个宋家表妹居然还有身孕。这也就算了,仁哥儿去年偏偏又订了亲,订的是清贵白家白阁老家。宋家可是个破落户,不讲究面子,来长亭伯门前闹了起来,非要把闺女嫁进长亭伯府,长亭伯当场就气晕了。白阁老家听说此事就退了婚,仁哥儿也是个糊涂的,还在惜花娘子门前长跪不起口口声声要娶宋家表妹为妻。   宋大奶奶也目光短浅向着娘家,就生生得赖着尤家了,惜花娘子虽对孙子有些许疼爱,对儿媳妇却不手软,当即就把大奶奶赶回了娘家,扬言如果宋家小姐进门就要休了大奶奶。   大奶奶回了娘家后,发现娘家哥哥执意要把闺女嫁入长亭伯府,根本不信大奶奶会被休。大奶奶一时醒悟,跑去求大爷做主,说不再插手宋家的事请大爷去求一求惜花娘子让她归府。   惜花娘子雷厉风行,先是问仁哥儿是否执意要娶宋家表妹,并让大房俩口子劝仁哥儿回心转意。最终仁哥儿妥协,另订了一门亲事,由元妃做主订了武将之女关氏。那关氏可是个母老虎,都二十岁了还未嫁,但是惜花娘子觉得仁哥儿立不起来需要找个厉害媳妇才好。   宋家小姐被落了胎一抬小轿进了长亭伯府,惜花娘子从宫里求了两个嬷嬷好好给宋姨娘教教规矩。   真是一场好戏,足足闹腾了月余,如何进展都成了虞娘的日常了。妍娘特别喜欢八卦,不知从哪里打听出来的,这位宋家表妹是如何勾上了大哥哥的呢。原来惜花娘子不喜欢宋家,因此宋家几次托人来问大奶奶仁哥儿的婚事,都没有下文。大奶奶可做不了仁哥儿的主,惜花娘子可盯着紧呢。   从去年仁哥儿迅雷不及掩耳地订了亲,宋家就急了。宋家嫂子就出谋划策了,让自己闺女就东山书院去找仁哥儿,宋家表妹名叫宋玉歌,是个地地道道的小白花。偏偏就对了仁哥儿的品味,为啥嘞,还不是天天对着惜花娘子那样的强势,自己老娘又是个尖酸刻薄的,仁哥儿唯一见过的温柔女人居然是自家二婶。仁哥儿面对宋家表妹的时候就男人自信心爆棚,保护欲满满。   那天宋玉歌来书院找仁哥儿,一见面就扑在仁哥儿的怀里,哭诉自家爹爹要把她嫁给隔壁老王,而隔壁老王是个卖炊饼的。那老王长得丑陋不堪也就算了,家中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儿。宋玉歌本来就长得娇小,声音又柔柔弱弱,仁哥儿听完就正义感满满要去找舅舅理论。这时宋玉歌又说了她家老娘让她来这里躲躲,等过了这阵子自会来寻她。仁哥儿自此把她留在书院,仁哥儿因是长房长孙,因此惜花娘子为他赁下的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更方便了两人。   仁哥儿本就是个纯良的孩子,加上书院里难免要看一些话本子,什么表哥表妹什么的还有一些荤素不忌的,再加上宋玉歌天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一时心动不已。   宋玉歌本就有意勾了仁哥儿去,常夜晚十分去找仁哥儿,让仁哥儿教她习字,自是习字不免有所接触,加上宋玉歌总是刻意打扮又穿的极少,仁哥儿难免把持不住,俩人就从书案前滚到了床上去,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仁哥儿就有意娶宋玉歌,想与白家退婚,一直不敢,看见祖母就犯怵。不成想宋玉歌就有了身孕,宋家就上门闹了起来。   妍娘对虞娘讲:你知道现在书铺里连这种类似的话本子都出来了吗?特别火爆,听他们说,老板都高兴坏了,正准备出画书呢,一准红红火火。   这事过后不过几个月,仁哥儿就烦恼不已了,到不提关家小姐,自己让这个宋氏天天闹得脑子疼,不成想女人怎么娶进门就变了性子呢。原本多么小白兔的一个人啊,一进了门,居然学会了撒泼。惜花娘子因为顾忌之前定亲的白家就没有给仁哥儿准备通房的事,结果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于是立刻给仁哥儿与仲哥儿一人准备了俩通房。   仁哥儿的一个通房红英长得很好,仁哥儿不免多去了几次。宋姨娘醋性大发,狠狠地闹了一场,原本以为表哥会体贴安慰自己,结果没想到表哥居然拂袖而去。   自此,仁哥儿一直在东山书院读书,不怎么归家。    ☆、初九   夏日炎热。   虞娘还是好动,妍娘都窝在府里,及时用着冰吃着凉碗依然觉不到清凉。虞娘还是下午往园子里去学骑射,一点也不在乎脸面问题。   毕竟不是小时候了,不能光着腚在河边捉鱼什么的,如今养了一年多,身上早就比之前不知道白嫩了多少。   妍娘托虞娘去逸泉书屋淘腾话本子,画书去。虞娘带着青团就出了门,逸泉书屋在京中算是繁华区最大的书屋,各类书籍也算是比较全的。当然如果要买什么珍本或是野史还要数洛山脚下那间洛蕴斋最好。毕竟挨着众多书院,除了洛山书院,怡然书院,宁致书院,红菱女学等都在此。   虞娘进了逸泉书屋后,就倚在书架上慢慢挑着,有一本描画花枝颜色的书很是别致,虞娘拿起,看到旁边还有本类似武侠的话本子,里面还有插画。虞娘刚摸到,就看见另外一只手也摸起,还把虞娘吓了一跳。只见那人是个书生扮相,眉眼狭长,红唇齿白,只是身材过于壮实,倒不像一般的风流书生。他原本早就站在那里了,只是虞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未曾注意到,如今回过神来,书就被他拿走了。   那个书生倒是很识相,说:“姑娘也喜欢这本吗?只是小生的妹妹一直嚷嚷着让我买这本书,小生走了很多个书店就已经卖完了,好容易这里还有一本,姑娘能否让与在下?”   虞娘心里想,你都已经拿在手里了,难道我还能去抢吗?要是个一般书生也就算了,那个小身板一定打不过自己,但是你看看你,跟个石墩子一样,我能抢得过你啊?偏偏长着这么一张魅惑别人的脸。   虞娘瞬间觉得兴意阑珊,笑道:“公子请便。”   这时,一阵儿风似的进来个人:“哥,我要的书呢?给你吃糯米糕,可好吃了。虞娘看时,一个姑娘闪了进来,却身材颀长,圆圆的脸儿还有点婴儿肥,红扑扑的很可爱。她看见虞娘那张铁金刚的脸,笑道:哥,你又抢人家书了吧?”   果然是兄妹俩,长得都这么怪异。那个姑娘也不怯生,拉着虞娘说:“我们是姜府的,这是我大兄姜舷,我叫姜嫄。我请姐姐去吃五味斋。”   虞娘心想,姜府,难怪啊。京中姜家,也是个有名的,将门世家,定西伯府,别看都是伯府,人家可是世袭罔替的伯府,不是长亭伯府可比的。不过他们这是靠的三代五门忠烈换来的 ,如今这伯府还是孤儿寡母的怪可怜人的。姜家大爷也就是眼前这位了,听说七岁就承了爵,如今应该有十二岁了。   虞娘倒是有意结交,三人一起去了五位斋,姜嫄是个叽叽喳喳的姑娘,有她在倒是不冷场,一会儿工夫,她就虞姐姐虞姐姐的叫着了。知道虞娘常年练骑射后,更加亲近,约虞娘秋天的时候去京郊的西山狩猎。虞娘从来没去过觉得新鲜倒也答应了。姜嫄十分仰慕西凤将军,立志要成为那样一个人物。   西凤将军是谁呢?西北上京的西桓公楚家盘踞西北,连皇帝也依仗他们家守卫西北。西凤将军楚凤夕就是出自这个西桓公家,如今一十六岁了,她两年前一战成名,是大西北最耀眼的一颗明星,这里面还有段风流韵事呢。她看中了安武侯的四子康殛樽,这个康殛樽呢是个修罗一样的人物,虽才十九岁已经战功赫赫了,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至于康殛樽的长相呢,连宣成帝自己都给予的评价,江北第一人。虞娘肯定是没见过,但是听得就太多了,连京中最有名的远山茶馆都最爱讲康殛樽的段子,听的人那是个人山人海。   这位女将军追康殛樽的事传遍大江南北,但是康殛樽呢,居然给拒绝了,拒绝也就算了,还养了个外室,养了个外室也就算了,还是个清倌儿。淸倌儿也就算了,还是西桓公的嫡次孙楚凤卿的心尖上的人。   这出折子光话本子都不知道卖了多少了。这可是全民八卦,像京中的公子小姐们最爱的话本子。   姜嫄曾去过上京,与西凤将军有过一面之缘,虽未见过康殛樽,倒是生生为西凤将军打抱不平,说那康殛樽真真是瞎了眼。   虞娘听得很是得趣,姜嫄听说虞娘以后要考洛山书院,很是高兴,俩人一般大小,加上姜嫄也要考洛山书院。因为她立志要当个女将军。   虞娘听完很惭愧,她从未想过以后具体做什么,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虞娘与他们兄妹二人道别后就回了府,虞娘这次出门就觉得话本子好贵,月钱有点紧张怎么办?她觉得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自己写点话本子,好赚些体己补贴一下。   几年后,月下山人的名号就响当当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初十   姜嫄的帖子准时送到了长亭伯府。   二奶奶看到定西伯府的帖子很高兴,让清霓阁给虞娘做了两身骑装,要知道清霓阁的衣裳可不便宜,二奶奶这是下了血本了。   虞娘因要骑射,故扮成个小子,又因为面皮黑,也未发育的事,居然像个十成十的小子。连妍娘见到她都啧啧的,笑她投错胎,穿男装居然更英俊。   到了那日,姜府就来人把虞娘接走了。惜花娘子因为仁哥儿的事丢了面子,因此对于仲哥儿越发看中,她看中了姜家旁支的女儿,也就是姜嫄的堂姐姜嫣然。这位姜嫣然虽出身将门,其父也就是姜嫄的二堂叔姜夔,现在虎贲营中任校尉,门第不算高就抢手得很,这位姜嫣然还是朱篁女学的女学生,生得又娇俏得很。仲哥儿在洛山书院读书,又刚中了秀才,生得也比仁哥儿好,似母多些,也活泼。惜花娘子就动了心思,让仲哥儿随虞娘一起去了,也好与姜家拉近关系。   这次来西山狩猎的全是名门,虽是小孩子们的小打小闹,却也是正经的很,今年组织狩猎的是英国公府冬家。   尤虞兄妹随姜家居住,听说这次虞娘的准大嫂关氏也来了,虞娘很好奇就想见见。   仲哥儿跟着姜舷自去不提,姑娘们来得并不多,姜嫄带着虞娘去了金城公主的帐中,金城公主是宣成帝的女儿,平日里娇滴滴的,这次来纯粹是为了靖国公傅家大爷傅延年。可惜也是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要不然金城公主怎么能受得了这个罪呢,她母妃可是梁贵妃,出自魏国公府,她今年都十八了,比傅延年还打了三岁呢,可她就是要非君不嫁。   金城公主看着端坐在一旁的嘉和县主海菣,满脸阴郁。这个狐媚子,生生把年哥儿的魂都勾跑了。海菣可不在乎金城公主怎么咬牙切齿的,她爹是辅国公海缜,她娘是太傅之女。梁家那个暴发户海菣还真没放在眼里。再说海菣看着跟狐媚子可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虞娘第一次见海家人,虽然听惜花娘子骂过海家都装模作样,但是她真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海家人,虞娘看着海菣的模样眼都直了,她一直觉得元妃娘娘跟大姐姐已经顶顶好看的了,跟着二奶奶去做客也没见过几人能比得上她们家的美色了。京中一提到美色无一不想到尤家。可是没想到海菣怎么长得这般模样,那双眼睛如湖水一般沉静眉角眼梢又带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情,真真不像与她一般年纪的女孩子。   海菣把手绢递给虞娘道:“这个尤家姐姐,把口水擦擦吧。”   姜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虞娘一脸尴尬,暗想她怎么会认识我呢?   姜嫄伸手勾海菣的下巴笑道:“小柒宝,你怎么回来这里呢?”   海菣很嫌弃地拍掉姜嫄的爪子,含羞一笑:“自然是年哥哥怕我在家闷着特意带我来的。”   说罢,故意拿眼角扫了一眼金城公主。金城公主听见后脸都黑了,气得一鼓一鼓的。   海菣看着虞娘居然不自在,拉着虞娘说:“尤家姐姐第一次来吧?阿元天天跟我提起你,说你如何如何厉害,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如见一见,真真是百闻不如见面呢。姐姐叫我柒宝就好。”   金城公主看见虞娘就笑了:“可不是吗?嘉和你跟虞娘还是亲戚呢?还以为自己多高贵不成?真是可笑。”   海菣也不生气,莞尔一笑道:“金城你不妨去跟安泰长公主说去?”   金城公主瞬时无话,只因小时候金城公主在宫里嘲笑过嘉和,当时嘉和还小,听到后就大哭。安泰长公主也未回报给宣成帝,直接让老嬷嬷掌了金城的嘴,又把她关在了祖庙里,让她抄了三十遍太宗谕。梁贵妃知道后,哭哭啼啼跑到宣成帝那里去告状,结果宣成帝非但没有问责安泰长公主。反而让梁贵妃带着金城去辅国公府给海菣道歉,宣成帝又赏了好些个东西给海菣压惊。自此,金城再也不敢招惹海菣了。   安泰长公主是宣成帝的姐姐,自幼两人关系就好。在梁贵妃得宠的时候安泰就与她不睦,自然也不会让着梁贵妃。安泰长公主嫁的是太傅梅松鹤,但无所出,不得已给太傅找了个小妾,就是惜花娘子的大闺女尤佳。尤佳也只生一女,自幼养在公主名下,就是海菣的母亲梅蔓娘。故而安泰长公主特别疼爱海菣。    ☆、一夜   虞娘的小马是匹白色小牳马,虞娘自己男装就算了,偏偏觉得自己的马爱美,硬是给它在耳后戴了一朵艳红色的花,虞娘骑在上面自觉英姿飒爽。姜嫄都快笑抽过去了。   狩猎一开始,虞娘就骑着马兴冲冲地跑进了林子里。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就看到一只小鹿,喜欢的不得了,就一路跟着它。忽然不知道哪里一阵乱箭射出,连个小鹿的毛都没碰到,反而让小鹿跑了。   虞娘一瞧,嘿,居然是明貅这个蠢货。   遂即骑马上前,对明貅说:“哎呦喂,这不是貅舅舅吗?果真是好骑射呢。佩服佩服。”   明貅也不要脸,神气地答道:“好说好说。小虞虞有什么收获啊?”   虞娘两手一摊,说:“一无所获。”   明貅也不跟她客气,拿起挂在马上的一只野鸡说:“看我的猎物,怎么样?是不是很羡慕啊?”   虞娘懒得理他,调马就走,明貅自然不能放过她,一把抓住虞娘的缰绳,两人就这样过起招来,最后连形象也顾不上了,纷纷掉下马来,滚入灌木丛中。明貅细皮嫩肉的,脸上早已花了好几道口子,嘶嘶地疼,明貅骂道:你这个泼妇,快点放开我。虞娘身手灵巧,且比明貅这种花架子厉害多了,早就占了上风,下手又快又狠。坐在明貅身上,问他:“服不服?你喊我一声爷爷,我就放过你如何?”明貅自然不服,骂骂咧咧却动弹不得,一张嫩脸早就憋红了。虞娘也不生气,只等明貅骂累了,笑嘻嘻地说:“服了吗?”   明貅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虞娘觉得自己可能伤他自尊了,于是想拉他起来。只听见外面有声响,两人从灌木丛中往外看。只见是金城公主与傅延年,傅延年不欲与金城公主多做纠缠,一副不耐烦要走的样子。   就见金城公主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格外楚楚动人,对傅延年说:“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你就那么讨厌我吗?你说,我哪一点配不上你?”   傅延年不言语。   金城公主又说:“你就那么喜欢海菣那个小贱蹄子吗?她到底有什么好?病病歪歪的还不好生养,我能给你生好多孩子。”   傅延年有些恼怒道:“不许你怎么说柒宝,她哪里都比你强。”说完一挥鞭子就跑远了。   就见金城公主嚎嚎大哭,把虞娘看傻了,就与明貅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不敢出去,生怕大家尴尬。   虞娘快闷死了,就知道一遇到明貅准没好事。   本来觉得今天就够倒霉了,出门一定没看黄历,今日一定是诸事不宜。   谁知道狗血的还在后面,又来了一个人,虞娘并不认识,但是明貅认识啊,是魏国公世子梁多瑞,也就是说是金城公主的亲舅舅。梁贵妃今年也有四十岁了,梁多瑞是梁贵妃的胞弟,也有三十三岁了,生得倒是不错,但是眼角带着凌厉之色。明貅再纨绔也知道这位梁国舅真真是位不好招惹的人物,比起康殛樽的名声,他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心狠手辣,以前有个得罪他的小官,生生被挖了眼睛。文臣大多对他敢怒不敢言。   梁多瑞打马上前,下马安慰金城公主:“娇娇这是怎么了?可是那个傅家小子给你气受了?娇娇不必伤心,如果你是非要嫁给他,我一定让你得偿所愿。”   这本来一切画风都正常,不过是长辈关心晚辈,虞娘刚觉得这场戏应该快散场了吧。她可真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啊。   谁知画风就变了,金城公主居然拉起了梁多瑞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撒娇道:“舅舅,人家心好疼,你帮我揉揉吧?”说着,还把自己靠在了梁多瑞的身上。   虞娘瞬间就石化了,这是个什么世道?觉得自己眼都瞎了。   那边梁多瑞还真不客气,一把抱起金城公主就开始啃。画风凌乱不堪。   衣服都掉了一地了,虞娘觉得自己被辣了眼睛。   那边还在继续,什么放荡不堪的话语都飘了过来,虞娘与明貅都尴尬了,还真是激烈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忙完了,你侬我侬地走远了。虞娘终于松了一口气,从灌木丛里滚了出来,也不知道要跟明貅说什么。明貅一脸郑重地跟虞娘说:这个男人是梁家大爷,你就当没有今天的事,如果被他知道了,我们可能小命都保不住了。   虞娘这才知道天啊,居然是场乱伦的场面。   还好大雍世风开化,这些事情虽然虞娘都听说后,而且平日里小话本子也没少看,可是现场版的还真是第一次啊,还是野战。   虞娘真心觉得消化不良,也没管明貅,骑上小白马落荒而逃。    ☆、两夜   直到回到长亭伯府,虞娘都没缓过劲来。   这天仁哥儿回府了,托人来找虞娘。虞娘从未与这个大哥哥打过交道,一时好奇,问他:“大哥哥,有什么事吗?”   仁哥儿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虞娘终于听明白了,这是来打听关娘子的。虞娘脑子一片空白,怎么办?完全想不起来了,关娘子长个什么模样呢?唯一肯定的是应该不是个容貌出众的吧,是高矮胖瘦?是容长脸还是瓜子脸或是圆脸?   虞娘只好讪笑道:“关娘子是个好的。”   仁哥儿听完就放心了,他当然想不到往后余生都要在关娘子拳脚下苦苦哈哈地生活了。   冬日里有件大事,仲哥儿定亲了。定的正是姜嫣然,惜花娘子都高兴坏了。最高兴的还属尤大郎,本就是个屠户,如果不是自己眼光好会选媳妇,哪里会有现在的风光呢。美滋滋地喝高了,就非要去园子里杀猪,还把孙子孙女们都喊来观摩。虞娘是个胆大的,见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倒是无所谓。可是连仁哥儿都吓吐了,他可是明年三月就要成亲的大人了,底下几个姑娘就更别提了,真真是一片凄惨啊。   惜花娘子得了信的时候,猪都快杀完了。惜花娘子大怒,拿着扫帚就上前打尤大郎,破口大骂:你个挨千刀的破落户,真真是狗改不了□□,天生贱命。尤大郎挨了好几下,就开始躲,因喝了酒脚步凌乱,一脚没站稳就栽到了血盆里,爬起来后身上还挂着血块。场面真是混乱的可以,尤大郎也是个好面子的,冲着一帮看热闹的孙儿们就骂:看什么看,都散了。   三月,大嫂关氏就进了门。关家并非什么士族,也没有什么读书人,关家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关翥的名声,他实在是个拼命三郎,别看他年纪一大把了却最恋战,除去功夫不说只要在战场上缠上你,真是让人死的心都有了。他手下的关家军个顶个的好汉,就是都是目不识丁,出身草莽。上京有草关,魔羽有宇文。两人齐名在江北地区无人不晓。关家都在上京,这次关娘子在外家出嫁,关娘子的母亲是京中康定伯言家的女儿。   关娘子也不爱读书,大字不识几个,但是拳脚了的,连她几个兄弟都打不过她。也曾上过战场,在红衣骑中声名赫赫,连西凤将军都十分倚重她。只可惜前年伤了胳膊再也用不了大刀,就一直在外家养着。言家很愁她的婚事,关娘子容貌也不出众,又有内伤,汉子硬了或是身世高了,都怕她受委屈。   尤仁就最合意,容貌一般,性子又软,出身也不算高。关翥又是镇北将军,高了尤仁不知道几头,尤仁绝无欺负关娘子的可能。   尤仁本来听虞娘说关娘子很好,就真的信以为真了。一掀盖头,心就凉了半截。只见一个黑面夜叉坐在床上,无半点喜色。尤仁心想,难怪虞娘说她好,可不是比虞娘白一点点嘛。不能以貌取人,不能以貌取人。   尤仁作揖说:“娘子,小生有礼了。”   关娘子也不客气,一把拉过尤仁,把他摁在床上。尤仁恼怒说:“快放手”却挣扎不起来。   关娘子冷笑道:“你别费功夫了,就你这小鸡崽子的样还想奈何我。”   一边又挥手让侍女上前,对侍女说:“念。”   那个五大三粗的侍女大声念道:“为夫守则。一不许睡妾室,二不许忤逆娘子,三不许饮酒。娘子说的都对,娘子的话都要听。”   关娘子挑眉道:“你可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就说话,别以为我只是说说,我的刀子可是不认人的。听见了吗?”   尤仁气闷又反抗不了,也能说:“小生记住了。”   关娘子这才放开尤仁,让侍女服侍洗漱更衣,与尤仁睡去。   七月里,迎来了虞娘的十岁生辰。二奶奶觉得今年要小办一场,故而出了体己,让管事的准备两桌酒席,又请了虞娘平时的玩伴姜嫄与自家姐妹乐一日。   谁成想姜嫄不止带了姜嫣然来祝寿,还带来了海菣的寿礼。   姐妹们不过是送些香包,脂粉,字画,小话本子,花笺等各色物件。   关少奶奶给了一匹松花缎子。   海菣的那件礼物很是稀罕,是个西越国进贡的机关娃娃,上了发条放在地上居然会走。而且样子也好看,做得很精致,还穿着越国自产的锦缎。姑娘们都觉得很新奇,羡慕得很。听说制作很繁琐,这几年西越国一共才进贡了六个,金城公主都没有。宣成帝两个赏了元妃娘娘,两个赏了安泰长公主,一个赏了小女儿明城公主,一个赏了嫡公主昌平公主。海菣手里的全是安泰长公主给的,她倒是个大方的,居然送了虞娘一个。    ☆、三夜   紧接着是大姑娘和二姑娘十五岁及笄的大日子了。   大姑娘是九月生辰,惜花娘子让二奶奶办得热热闹闹的,连元妃娘娘都亲赐了紫金花冠,华美无比。尤家娇娘子的名号早就在京中传遍了,就连海四老爷的长孙海苞也想着娶娇娘子。   如果在以前,尤家给海家提鞋也不配,可如今辅国公早已分家了,海家的当家人现在是海缜,海菣的父亲。海四老爷早就搬出了辅国公府,海涛一直未出仕,只不过挂着一个五品散官的位置,家中妾室子女颇多有十余人,开销甚大而少有收入,全靠着老太太当年给的体己和黄四太太的嫁妆生活。因而总是去辅国公府打秋风,嫡子倒是有两个只是全随了父亲,成日里不务正业,还好孙子也算争气,海苞如今一十八岁在御林军千牛卫做了正七品忠信校尉,二孙子海苣才十六便中了秀才。这一支能否兴盛就看孙子辈了。   海苞如今就有些够不着尤家了,如果是四姑娘惜花娘子倒是觉得是门好亲事,但是娇娘惜花娘子却觉得不好。   惜花娘子虽指不上再出一个元妃娘娘,但是也是想着攀一个世袭罔替的府邸做诰命夫人的。这个心思不能说不大。   京中世袭罔替的府邸只有六家,裕亲王,辅国公海家,英国公冬家,靖国公傅家,定西伯姜家,忠武侯明家。再也没有了。   辅国公的世子海葳年十七,年龄刚好,却定了嘉兴侯沈家的嫡女。这家不行。靖国公世子傅长松都三十好几了,长孙傅延年倒是年十六,只是金城公主都十九岁了还咬着他不放,而他又对海菣一往情深的。这家也不行。   定西伯姜舷年十二岁,太小。他母亲也看不上尤家,他们家需要一个名门之后好撑门面。尤家也不愿选他们家,族人凋零,家主幼小,连个帮衬也没有。   忠武侯明家世子明貅年十一岁,这个差的更多,还是个奶娃娃。   还剩下两家,裕亲王世孙秋河昭年十七,容貌也不错,仪表堂堂。倒是很合适,哪怕做个侧妃也能有品阶,若是生下儿子也可以继承王位的。   英国公冬家世长孙冬睿鄍也合适,年十六,如今在洛山书院读书。只可惜冬家一心求娶海家姑娘,这样娇娘也不是没有戏,至少冬睿鄍自己很喜欢娇娘。自己跑去求了老祖宗,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得与娇娘订了亲。   二娘子因为出身与容貌都不出彩,来求娶的都没什么特别出色的人家。她自己十分着急,姨娘又是个懦落的不成样子,只好富贵险中求。拿定了主意去招惹秋河昭,只为了以后谋一个侧妃之位。   正巧裕亲王府的南华郡主过生辰,请了花云社的女子们来跳舞,其中就有嬉娘。嬉娘早就打听了秋河昭的容貌也偷偷去看过,到了那天,嬉娘故意撞在秋河昭的身上。嬉娘长得虽一般,可是身段极好而且丰腴婀娜,秋河昭不经意摸了一把,觉得手感极佳。嬉娘行礼道歉,慌慌忙跑了。秋河昭看她的着装自知是花云社的舞娘,正好自家妹妹寿辰还未送贺礼,他就抬脚进了妹妹的院子。此时刚刚是花云社表演的时间,跳的正是西域传来的胡旋舞,衣着大胆且舞得激情四射。秋河昭一眼就看到了嬉娘,事后找人一打听原来是尤家的庶女。裕亲王妃知道后自是说自己孙儿真是鬼迷心窍了,看不上尤家,如果是纳个妾室倒也无妨。但是秋河昭不想委屈了嬉娘,就求到了宣成帝那里去。宣成帝就算为了元妃也不可能让嬉娘没有名分地进王府,就赐了婚,让嬉娘嫁入王府为侧夫人。   转而年后,尤府就更加繁忙了。   仲哥儿已经十九了,二月里就迎娶了姜嫣然。   五月里,大姑娘娇娘嫁入了英国公府。   七月里,二姑娘嬉娘也嫁入了裕亲王府。   虞娘平时更加努力看书了,明年三月就要考洛山书院了。   这几年虞娘也渐渐长高了,肤色也慢慢变白了,不再是个黑炭头的样子。只是还是个孩子模样,一味地爱吃爱闹。   三姑娘婉娘倒是越长越美,万年老二莫不是四姑娘妍娘,本来压在自己头上的大姐姐好不容易美美的出嫁了。可没想到三姑娘又长起来了,幸亏是个庶出,要不然妍娘非要气死不可。   妍娘的婚事是不用愁的,因为二奶奶早就跟自己老娘说了,看中了沈二爷沈沣。如今二奶奶的大哥沈耀之已是正三品的户部侍郎,沈二爷今年十六岁,比妍娘大两岁,刚刚合适。自己嫂子又是个好相处的,二奶奶觉得很合适妍娘这个没脑子的闺女。   至于婉娘就没那么好命了,宋大奶奶本就是特别讨厌小海棠,两人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要不是小海棠没有儿子,这些年只得了俩姑娘,早就翻了天了。   宋大奶奶可是一心要作践三姑娘呢。只有惜花娘子可能为三姑娘的婚事上心了,大姑娘虽然嫁得好,但是像防贼一样地防着三姑娘,生怕婉娘整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就什么也晚了。    ☆、四夜   不久,虞娘还听说了一件事。   明貅今年居然没考上洛山书院,原来因在府中无人管束,由着小厮们带他成日里嬉戏玩耍,不务正业。   如今天已渐冷,明貅被侯夫人扔到了庄子里已有大半年了,名曰刻苦读书。   虞娘听说后,有点闷。这不就是说他要跟自己明年一起考入洛山书院吗?这个麻烦精。   洛山书院入学考试那天,虞娘真的遇见了明貅。虞娘发现自己居然比明貅高了,笑靥如花地喊明貅:貅舅舅。明貅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入学考试有八门,诗书,策论,绘画,棋艺,歌乐,礼仪,骑射,武艺,六门良者便可以入洛山书院读书。一天考两门,要考四天,等七天后公布入选名单。   武艺比试主要是比拳脚,过三人者即为良,过五人者即为优,一共有十次机会。女子在这一试中并不占优势,好多女子对这一试都是弃考的。虞娘跟姜嫄倒是都参加了,抽签决定人选。   虞娘连过两人,最后一人居然抽中了明貅。虞娘也没有客气,上来就把明貅扑倒了,一招结束了比试。起来就坏坏地笑了:“貅舅舅这是没吃早饭吗?”   虞娘也没有要拿优等不可,赢了三场就算是过了。看着姜嫄越战越勇,不禁咂舌,要不要这么彪悍。明貅虽输给了虞娘但是后面也拿到了良。   骑射自不必说,虞娘拿到了优等。诗书,策论,虞娘自认为能混个良,绘画虞娘很拿手,那是常年给小话本子画插图换钱练出来的。   礼仪是被元妃娘娘派来的教养嬷嬷生生给逼出来了,说出来都是虞娘的辛酸史。   棋艺虞娘一窍不通,歌乐虞娘连个笛子也吹不响的,拉了一曲二胡,让乐曲夫子听得脸都绿了,嘈杂刺耳的声音,明貅不顾场合哈哈大笑。   最后虞娘还是出现在了入学名单上,诗书策论礼仪武艺四门良,绘画骑射优,棋艺歌乐不及格。   这次入学考试一共过了八十几人。分了四个班,为天,地,玄,黄。因第一年入书院,又称丁天班,丁地班,丁玄班,丁黄班。甲字班的学生最为年长,一般在书院读四年就可以去考乡试,之后是否留在书院读书全靠自己意愿。在洛山书院读书有个好处,就是朝廷会派人下来在书院内进行秀才和举人考试,之后的贡试与殿试就需要去专门的地方了。甲字班的前三名由院正保送直接进行贡试,无须参与秀才与举人的考试。   洛山书院是封闭式的书院,学生无论出身必须住在洛山书院里,由学院统一发放院服,不得穿自己的衣服。一周可以休息两天,可以回家。一年有冬假跟夏休,冬假有一个月,夏休有两个月。   虞娘在家里整理好行礼,三月十五就要入学了。学院不允许带侍女或者小厮,什么都要自己动手打理。   虞娘先去洛山书院的账房处交了一季的束脩二十两纹银,院服一年四套十两,住处分为甲乙丙丁四等。甲等房独门小院一年二百两,乙等房单间一年一百两,丙等房两人一间一年二十两,丁等房四人一间一年五两。惜花娘子给虞娘付了乙等房的费用二十两。   之后虞娘先去五经博士处,选择要学的科目。洛山书院提供二十余种科目,每人除了必学的四书五经与策论,其余可任意选修。但是前提是夏考至少要获得良,不然无法升级,两次夏考不过就会被书院赶出。所以,有好多学生不选修课程,本来乡试就只考诗经四书什么的,学那么多不能毕业不说还浪费时间。如果打算以后从武就要选骑射与武艺,要不然武试过不了也没啥用。选修什么就是看你以后要做什么。   虞娘选了骑射,绘画,算术,地域,兵法五门。   虞娘虽然懒散,可也不想在京中浑浑噩噩地度日子。她想出去看一看,她觉得自己并不属于京城。   加上必修一共七门课程,之后再返回账房处把书钱教了,一本书是二两银子。   虞娘真心觉得洛山书院太赚钱啊。这会子下来都花了快一百两银子了。   洛山书院很大,环境又好,四季风景无限,这个季节的桃花盛开,景色真是美不胜收。虞娘来得早,这会子忙完正事就在书院里乱转。书院里吃饭的地方就有两家分别是盛香轩跟归田园,早中晚都有饭菜供应,他们都做成一份一份的,不同菜色不同价格售卖。最便宜的阳春面也要两文钱。   藏书阁倒是免费开放的,里面可随意看书抄书,如果要带走就要上交押金和借书费。   下午如果上完课,就可以出书院去山下的青雀大街上游玩,那一条街很是繁华,吃的用的无一不有。其中,京中最有名的书屋洛蕴斋就在此处。晚上亥时初会对书院的学生进行点名后即关闭书院。   虞娘逛累了就回住处,在承文苑。承文苑就是个四合院的样子,共有十六间屋子,虞娘居的北坞有四间,一间住两个人,屋子里只有两张床,两张小木几,一张大桌,一个放脸盆的架子,别的什么也没有,两个人住刚刚好。北坞一旁有两个耳房,一个是恭房,一个是浴房。也就是说北坞一共八个人要共用一个恭房和浴房。   北坞和南坞条件还算好的,东坞与西坞可是一间屋住了四个人,也就是说十六个人用一个恭房,这要是早上还不得抢破头。   虞娘跟徐泗娘一个屋,徐泗娘不是京城人氏,她父亲是大名府的同知,而她乃是庶出,因嫡母厉害幸亏老太太发话让她来京中读书。为了以后摆脱嫡母,她不得不努力读书以求上进。   虞娘被分到了丁玄班,一个班二十个人在一起上补修课的。   虞娘发现她跟姜嫄居然一个班,特别高兴。徐泗娘也在这里,玄字班一共四个女孩,除了她们仨,还有个冷艳的女子宁玉,这可是他们班的班花。   男学生居然有明貅,还有他的两个狗腿子丁彻,俞文渊。   书呆子许洐,善辩之才沈鲤,呆霸王梁又安,穷学生潘贽,落魄子弟冯叔尧,善使剑的云喾,个子最高的方大郎,年龄最长的何迁,海家海蘅,文采出众的柳长恭,呆霸王的家奴梁文兴,呆霸王的腿子周成斌,兔儿爷林岚。    ☆、五夜   座位是玄字班的夫子潘老夫子分的。   虞娘与明貅坐在一起,虞娘的前面是姜嫄与沈鲤,后面是柳长恭与林岚。虞娘与明貅真是两看相厌,互为嫌弃。   林岚倒是一副小兔子的模样,乖巧可人。他家里只是普通的乡绅世家,家中上面有七个姐姐,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儿子,加上他从小就体弱多病的所以一副病西施的模样。他家里还指着他光宗耀祖呢。他倒是很崇拜柳长恭,柳长恭人称咏莲公子,八岁一首咏莲赋在柳大儒的夜宴上震惊四座,从此声名远扬。因林岚温柔体贴,柳长恭倒是与他交好。   当然,林岚这副模样可不是要被人盯上了嘛。那个呆霸王梁又安就看上了他,梁又安可是荤素不忌的,对宁玉这种冷美人并不感兴趣,就喜欢这种小白花。他可是魏国公世子梁多瑞的嫡幺儿,从小家中的老祖宗就爱惯着他,如果是个草包也就进不了洛山书院了,偏偏他的武艺十分出色,梁多瑞又专门找了师傅教他。梁又安现在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为我独尊的性格,玄字班除了明貅,海蘅,梁又安有所顾忌,剩下的他谁都不怕。   一月不到的时间,林岚就退学了。为什么呢?自从梁又安惦记上了林岚之后,就日思夜想的,终于想了个阴招。他指使家奴梁文兴与表弟周成斌把林岚堵在了恭房,梁又安进去后一把捂住林岚的嘴就百般非礼,直挺挺把林岚整晕了。等林岚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菊花残了,又不敢去找梁又安理论。本来以为自己忍气吞声后这事就完了,谁知道梁又安居然胆大到夜里爬上了自己的床。林岚惹不起魏国公府,又不愿沦落至此,因而退了学。山高路远,梁又安只好作罢。   林岚走之前,把此事告知了柳长恭,让柳长恭心中有数,好避让一下。   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明貅的耳朵里,明貅暗骂: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是个混蛋,儿子也不是个好东西。   抛开这些不提,明貅在虞娘的淫威下过得也不痛快。只因两人都报了骑射课,虞娘真真是全面碾压明貅。虞娘一口一个小爷的自称着,一点女孩子家的矜持都没有,还骂明貅软蛋。   时间长了虞娘发现,明貅就是个纸老虎,看着纨绔彪悍,其实心里柔软得很。上次虞娘不小心把一周的饭钱给掉了,没得中午饭吃,姜嫄因是去找他哥哥了并不知晓。虞娘想着饿一顿,下午就去洛蕴斋能换点插画的钱来用,因此也未告诉别人。明貅就发现了,故意买了两份饭,然后往虞娘那里一推说:“喂,饭桶,我吃不下了,你帮我吃吧。”   下午,虞娘就看见自己的钱袋放在了自己桌子上。事后才知道,钱袋是被周成斌悄悄藏了来捉弄自己的。明貅知道后带着丁彻和俞文渊堵了周成斌,狠狠地揍了一顿拿回了钱袋。明貅可不会告诉虞娘,这事是被徐泗娘路过不小心看到了后告诉虞娘的。   这也就算了,明貅还时常给虞娘带零食。一会儿是饭桶,这是我祖母给捎的芙蓉糕。上次又是饭桶,这是五味斋的绝味鸡。下次又是饭桶,这是粟玉斋的栗子糕。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虞娘渐渐倒不好对着明貅发飙了。一口一个貅舅舅的喊着,明貅屁颠屁颠地今天捧着那个明天捧着这个。就连神经大条的姜嫄也看出了一点苗头,时常拿两人打趣。   不过几月的时间,徐泗娘就攀上了白阁老的孙子白峥,他可是白阁老的长孙,现在在甲天班,去年刚中了举人,如今已经十八了。攀上这么个人物,以后的仕途真是不用愁了。不得不说徐泗娘还是有些本事的,可是徐泗娘才十二啊,虞娘想想画风都凌乱了。这还真不怪白峥,还不是因为家风太严,洛山书院的女学生又太少,本就是狼多肉少。再加上白峥本人体型随了祖父偏胖,容貌又属于敦厚型的,就这条件真就从来都不讲究了,白峥一直都奉行来者不拒的原则。   姜嫄还是疯疯癫癫,与虞娘什么八卦都说。那个冰山女王宁玉,家中乃是京中首富,如今出来读书也就不是为了出仕来的,学的又是商道。故而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那些男学生们却有好多人好这口。因此宁玉的追求者甚多。光是本班的就有六个,梁文兴,冯叔尧,方大郎,何迁,丁彻,俞文渊都喜欢她。梁文兴虽是魏国公家奴出身,但是早在祖父就赎了身,他父亲又为一方县令,梁文兴自己读书又好,因此天天给宁玉写情诗,那叫一个风流文采的,都不逊色于柳大才子,只可惜没用对地方。   冯叔尧本是长安伯府出身,但是宣成帝早在十三年前罢黜了长安伯的爵位,贬了平民。连着冯嫔所出的四皇子也扔到上京去了,至今没有封号。冯叔尧倒是颇有心计,是唯一一个能和宁玉说上话的人。平日里也并不缠着宁玉,只是默默喜欢罢了。   方大郎是个愣头青,宁玉不搭理他。   何迁年纪到大,今年都十五了,张口之乎者也,比书呆子许洐还像那么回事。只是宁玉说他一股酸臭味离远些别熏着她。   丁彻小孩子心性,家境又不错,父亲是当朝太尉丁堰。只把宁玉当个漂亮的物什赏心悦目而已。   俞文渊看着文绉绉的实则是个武夫,很是能打,又与明貅有着表亲的关系。常去堵宁玉,直接表白。当然失败了一次又一次,被宁玉骂得体无完肤。连何迁都在旁边说,实在是有失斯文。   默默喜欢徐泗娘的有一个,是潘贽。潘贽家里很穷,要不是潘老夫子赞助,潘贽是上不起洛山书院的。   没想到,居然有两个喜欢虞娘的。一个是柳长恭,居然有一天给她送了一纸花笺,写着一首心悦的小诗。文笔优美,虞娘当然觉得小诗很好看了。不想让明貅看见了,讽刺道:“哼,咏莲公子怎么看上你了?真是有眼无珠,是没见过你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吧?”虞娘恨不得拿砚台堵上明貅的嘴。   还有一个是周成斌,那可是个败类,比梁又安还臭名昭著。梁又安之所以成为今天的样子,这混蛋绝对功不可没。被这个苍蝇盯上了,麻烦可大了。周成斌亲自去堵过虞娘,还想对虞娘动手动脚的,直接让虞娘来了个过肩摔,躺在地上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起不来。   明貅知道这件事后,带着两个小腿子来揍周成斌,并堵了梁又安。明貅警告梁又安说:“尤虞可是我的人,再让我发现你们招惹她,爷爷我饶不了你们。梁又安,你管好你的狗,下次,可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别说是你,就是你老子见了我也不敢这么猖獗。”   把个梁又安气得绝倒,入学院之前父亲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招惹那些个士族权贵,以后梁贵妃还要拉拢这些士族们呢。梁又安抬脚就踹周成斌,让他给明貅磕头赔罪。周成斌心里那个苦啊,对着明貅就哭诉:“明大爷,我真的没有动尤虞,她已经把我揍了一顿了,我再也不敢了。”   明貅脸一黑,就去找虞娘了,见到虞娘就把她摁墙上,还没说话,虞娘就把他踹地上了。   明貅直接快气疯了问:“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真是好心没好报,他是多此一举才为她打抱不平,哪知道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彪悍啊。明貅爬起来,黑着脸就走了。留下虞娘一脸茫然。   后来姜嫄听说了,来找虞娘八卦。这时虞娘终于知道为啥明貅黑着脸了,这是受了内伤啊。   虞娘再见了明貅后,觉得特别愧疚。午饭时就拿着鸡腿颠颠地跑到明貅跟前,一脸谄媚地对明貅说:“貅舅舅,孝敬您个鸡腿啊,您吃您吃。”   明貅板着脸说:“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虞娘小声说:“谢谢啊”   明貅心里乐开了花,认真对虞娘说:“我就看不得别人欺负你,以后爷罩着你。”   虞娘哼了一声说:“你打得过我吗?”   明貅瞬间觉得自己受了内伤。虞娘当然知道如果不是明貅,周成斌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六夜   虞娘很喜欢上地域课,教西北地域的夫子是个西北汉子,却长得又黑又短,修着一排一字胡,倒是有点滑稽。   仇夫子讲话也带着浓重地方言腔,据说他之前一直在西北边关做向导,西北这片地域里,就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西北三郡,乃是军事要地,周边分布着大大小小共十余个国家。   这里矿产丰富,山脉众多,地形复杂,地域广袤。   这一年的时间都要跟西北这片地域图耗上了。   虞娘为了多了解一些这里的风土民情,跑到洛蕴斋去淘书。因为这些书别的地方不一定有,也不是大众都需要的,因而没有拓版印刷,都是些个人手写的孤本。虽不贵重也不是大家所写但是价格就是不便宜。   虞娘无法,只得拼命接画插画的活儿。也把用月下山人的名所画的画书放在洛蕴斋寄卖。那些画书都是虞娘闲余时间所画的,内容真是丰富多样,有什么表哥表妹的,什么小狐仙与书生的,什么阎王与女鬼的,什么王公小姐与落魄书生的,什么女大王与书生的,什么女伶与富家公子的等等。虞娘都是卖三两一本,不讲价。没想到在这洛山脚下倒是十分抢手,也是因为洛山上下的书院极多,还都是些学生,正是活泼好奇的年纪,自然更喜欢这类画书了。   因为私下接的活多了,虞娘总是利用一切时间多画一张是一张了。   住处的小几上也摆满了颜色,下午一下学就跑到洛蕴斋里一画就是快到关院门的时辰了。姜嫄总是捉不到她人去哪里了,明貅也是奇怪,一下学拉都拉不住,真是脚下生风啊。   转眼就要到夏休了,七月八月都在家里渡过。   休假之前,明貅请了丁彻,姜嫄,海蘅,尤虞,徐泗娘,柳长恭,沈鲤,俞文渊,在山下的荷香斋一起吃饭。   明貅早早就打发丁彻在荷香斋订了一间包厢,点了十个人的饭菜,特意点了虞娘爱吃的荷香鸡。这道荷香鸡可是荷香斋的特色,一天只限量二十只,一般开门没多久基本上就订光了。   明貅要了上好的果子酿,酒味不浓,果香四溢,最适合这帮屁大的小毛孩们喝。   沈鲤提议光喝酒无趣,划拳太俗,吟诗作对太雅。不如猜谜,如何猜谜呢?   沈鲤说:“我们每个人不都是随身带着荷包吗?我们轮着猜一个人的荷包,如果猜对了,那么荷包的主人就喝一杯,猜对的人可以让荷包主人做任意一件事情,如果荷包主人不愿意做就喝酒三杯。如果猜对的人不愿意问问题就可以拿走荷包里的物件。猜错的人第一人罚酒一杯,第二人罚酒两杯,以此类推直到猜对为止。超过八杯都没有人猜对的话,那么荷包主人以后猜错可以免一次酒。你们都觉得怎么样?”   大家都拍手叫好,一致决定从沈鲤开始,顺时针继续。   只见沈鲤拿出一个满绣胖头鱼的红色荷包,很是精细,用金线做了鱼须,尾巴上还缀着玉珠。姜嫄看过后咋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苍青色的半旧荷包,瞬间觉得自己更像个爷们了。   一般来说,荷包里放着的不外乎什么清口糖,口脂,香料,银钱,小镜子之类的。顺时针过去,分别是姜嫄,尤虞,徐泗娘,明貅,丁彻,俞文渊,柳长恭,海蘅。   姜嫄猜是银子,没猜对罚酒一杯。   尤虞猜对了,说是玉的物件。结果正是个玉麒麟。尤虞不会去讨要这么个贵重的物件,就只好对沈鲤说,“你给我们唱一个”   姜嫄没忍住笑了出来,拍着虞娘说道:“原来你这么损,虽然阿鲤能说会道的,但是天生就是个音痴,哈哈哈”   沈鲤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闷着头喝了三杯酒,笑道:“自己挖了个坑然后自己先跳下去了”   姜嫄的破荷包往桌上一扔,虞娘自然知道,“还是个弹弓吧”   姜嫄气急,喝了一杯。虞娘也没为难姜嫄,对她说,“阿元给舞个剑吧”   姜嫄也不扭捏,拿起随身的短剑就行云流水地舞了一小段。柳长恭还用筷子打击碗碟给姜嫄伴奏。   虞娘是个十二品莲台的荷包,灰扑扑的,就样式上比姜嫄的破荷包好一点。到明貅才猜对,众人都惊奇了,连虞娘的好友姜嫄与同住一起的徐泗娘都没猜对。荷包里装的是一把松子。   明貅也没让虞娘做什么,抓了一把松子就开始嗑。虞娘心疼,抓着明貅的袖子说,“你能给我留一半吗?”   明貅笑,“我再给你买就是了”   徐泗娘的是口脂,丁彻就猜到了。   明貅的天青色的六角荷包,谁也没猜到里面是什么。明貅说:“如果我不要那个特权的话,能不能不打开我的荷包?”   众人当然不同意了,他们都觉得明貅在作假,不可能猜不到。   虞娘猜的飞刀,因她与明貅就隔着徐泗娘而已,就一把夺过那个荷包,打开一看居然是两个海棠花色的银馃子。   其他人都没觉得有什么稀罕的,只有虞娘脸红了。暗骂,这个蠢货,怎么还留着。   虽然果子酿酒味不重,但好歹也是酒,经不住他们像水一样地灌。不多时,好多人都醉了。   散席后,大家都歪歪斜斜你推我桑地回书院去了。   徐泗娘自去找白家大爷不提,虞娘也不忙着回住处。拐到一条小路,穿过一片竹林,倚在墙根处等着明貅来自投罗网。   明貅自己住甲等房昭文馆,带着小院子的那种。故在路口与丁彻,俞文渊等人话别后,就歪歪歪地进了巷子。虞娘站在阴影里,明貅自然是没看见,虞娘一下就把明貅按在墙上,说:“呆货,把银馃子还给我”    ☆、七夜   明貅挣扎不动,只好大骂:“你个色女,快放开我。那银馃子可是你自己给我的,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了,怎么能要回去呢?”   虞娘一胳膊顶住明貅的咽喉,一手往明貅腰间摸去,什么香囊荷包玉佩真是全乎,就是没见席间的那只荷包。明貅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气得说道:“你能不能矜持点,还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吗?”一会儿又说:“哎呦,你往哪摸?”   明貅似乎不怕虞娘锁喉,双手搂住虞娘的腰说:“就算你掐死我,我也认了,那银馃子也不能给你。要不我把去年节下得的八个小金桃给你,换你那两个银馃子好不好?”   虞娘其实并没有用力,除了一开始推明貅那一下。明貅本就娇惯得很,又细皮嫩肉的,猛地撞在墙上,一时就两眼冒金星。现在觉得后背生疼,夏季本就穿的少,这会儿觉得皮都破了。   虞娘觉得自己也不亏,就松开明貅。   明貅锅着腰“哎呦哎呦”直嚷疼,走得极慢。虞娘反而不好意思了,上前扶住明貅,讨好道:“我送貅舅舅回住处吧”   明貅见阴谋得逞,装得更带劲了,全身靠在虞娘身上,都已经心花怒放了。   虞娘把明貅送到房里,伸手问明貅:“我的小金桃呢?”明貅都气得笑了,拿手指了一下床边的樟木箱子说:“里面有只荷包,你拿出来”虞娘打开箱子,就看见了一只水蜜桃样式的荷包,打开荷包里面放着八只小金桃,样子肥嘟嘟的喜人。虞娘也不跟他客气,把桃子倒进自己的荷包里。整理好拔腿就要走。   明貅趴在床上,哀怨道:“过河就拆桥啊,真真是小没良心的,可怜你舅舅我连口热茶也吃不上了,真是病死了也没人管。”   虞娘讪讪一笑说:“貅舅舅再忍忍,我这就去烹茶。”说罢,拿起小几上的茶具炉子,忙活起来。明貅一直看着她,觉得这三个月她又高了,皮肤也白了,一时间让人挪不开眼睛了。   他觉得自己是疯魔了,居然看上了那个当初让他咬牙切齿的姑娘。也许就是念着念着,就念念不忘了,慢慢就真的刻在了心里。   虞娘把茶杯倒满放在明貅的床头,撇见明貅的后背衣服渗着血迹。虞娘顿时觉得内疚,问明貅:“疼不疼?要不要我给你上药啊?”明貅还沉浸在之前的画面里,听见虞娘这样说,瞬时脸红耳赤,拿被子裹了自己,忙说道:“夜深了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虞娘见他如此也不勉强,转身就走了。   明貅从怀里掏出那个六角荷包,把银馃子倒在手上,慢慢摩挲,嘴角上挑。   忽从梁上下来一个人,正是俞文渊。俞文渊冷着脸道:“世子爷,如果你喜欢尤姑娘,估计她只能从小门里抬进来了,主子爷不会同意的,更别提夫人了。”   明貅心里犹如浇了一盆凉水,俞文渊是傅夫人远房的亲戚,自幼父母双亡,由忠武侯明瓒带回来一直当做暗卫培养,他比明貅大了一岁,自幼虽跟着明貅,但是还是直接听命于忠武侯。明貅虽然不成器,但是五岁便立为世子,明瓒对他也是寄予厚望的。   明貅对俞文渊说:“你要去告诉父亲尽管去吧。”   俞文渊道:“我虽听命于主子爷,但是主子爷只让我负责你的安全,并未要我监视你。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我自然不会乱说。但是世子爷,尤姑娘是绝对不会做妾的。”   明貅心里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暗想虞娘都不会喜欢他,娶她她也未必同意,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又怎么会走到那一步呢。   明貅轻声说:“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剩下的只是黑夜里暗无天际地惆怅罢了。    ☆、八夜   忠武侯府   傅夫人让紫云去武练场上给明貅送冰镇桂花绿豆汤去。学院已经休假一月有余了,天气炎热,今年又遇到大旱。侯爷都随宣成帝去大风台祈雨去了,偏偏明貅不愿去。   如果是往年,明瓒就是让人锁着他也要把他带上,那可是在宣成帝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他们这个世家看着是显贵,如果不能在皇帝面前出个头,那么皇帝可是不会想起你的。像明貅如今已经十三了,魏国公府的嫡长孙梁伯平在十三岁的时候都已经是正六品的骁骑尉了。虽然职位不高又无实权,可是那也是一份荣耀不是。   明貅现在可是白身,侯爷年轻时做了崇仁太子的伴读,如果崇仁太子还活着,那么以后忠武侯府的前途就一片光明。只可惜不仅昭惠皇后已逝,就连太子爷也早薨了。   幸亏宣成帝的生母孝仁太后是明瓒的亲姑奶奶。孝仁太后在世的时候,对明瓒很是照顾,明瓒自幼常出入宫廷,宣成帝对他也很喜欢。   明瓒成年后去东南的边城历练了几年后,就回京进了兵部。如今才三十三岁,就成了兵部左侍郎。要知道兵部尚书如今已经五十六岁了,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明瓒很快就能升职。   明瓒自然想后继有人,只可惜早年间明貅颇不成器,文不成武不就的,又娇弱。明瓒当然可以狠下心来教训他,可是傅夫人特别疼长子,而明瓒又怕老婆。众幕僚皆劝明瓒说,等世子长大就好了。   瓒有五子,俱是嫡出。五子中老二猊哥儿文武俱佳,就是天性淡泊,不理庶务,更不会肖想世子之位,且对大哥明貅十分敬重。老三豹哥儿最爱拳脚,天天嚷嚷着要做将军。   如今不知为什么明貅却转了性子,这一月天天泡在武练场上,把一众的武师折磨得够呛。打轻了吧,世子爷不高兴,可是打重了了呢,夫人又哭天喊地的。还是世子爷让小五爷把夫人给缠住了才清静,府中除了世子爷也就是小五爷能对付得了夫人了。   明貅如此苦练,身上难免受伤,只是再也没听到明貅喊疼。仅月余,明貅就晒得脱了好几层皮,那副小白脸的皮囊也不见了。   别说夫人,就是明瓒看着虽心疼更觉得欣慰了,因此这次出行也没有让人来打扰他。   这边明貅练完武回房,婢女兰蕙服侍明貅洗漱完,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   兰蕙拿了压在书桌上的帖子给明貅看,原来是咏莲公子八月十二日邀请他去东华山赏莲。   东华山位于莲清府的地界,如坐马车距京中有一日一夜的车程。也就是说早上从家里出发,要到第二日的中午才能抵达。   东华山在莲清府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很多名人在那里有别院。这些别院修整得十分有特色,而柳家的这座别院凭柳大儒的家产是根本买不起的,柳家别院是柳大儒的学生孝敬的。   柳大儒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因而就给了自己孙子柳长恭。   明貅看了请帖,就问兰蕙:“黑明呢?”   兰蕙知道明貅有事要问,就忙说:“爷可是让黑明去打听一下都请了哪些人?之前来送请帖的小厮已经说过了,说是尤姑娘必去的。爷还是喝点玉露羹润润喉吧,嗓子可还痒?”   明貅听完点点头,就把那碗玉露羹一饮而尽。这几日,应该是到了变声期吧。声音哑哑的。   另一边,长亭伯府里。虞娘正翘着两郎腿听妍娘说八卦呢。   柳家派了一个婆子把帖子送来,虞娘让青团拿了一吊钱打赏她,并留她喝了冰盏再走。虞娘问那婆子都请了谁?那婆子倒是个门清的,说:“大爷见今年碧天湖的莲花开得格外好,因此与太爷说想请了在洛山书院的同窗们来家里赏莲。太爷允了,大爷就忙写了帖子着我们给送过来,请尤姑娘八月十二日来府里做客呢。一同请的还有沈大爷,姜姑娘,宁姑娘,明世子爷,云大爷,何五爷,冯三爷,海四爷,丁二爷,俞大爷等。说如果有兄弟姐妹愿意前来,无限欢迎呢”   送走那个婆子,虞娘回禀了二奶奶,说柳家莲花宴的事情。因三姑娘四姑娘都到了定亲的年纪,故而就不去了,让虞娘与姜嫄结伴去。   姜嫄让人带话说,八月十日那天辰时三刻,京中的同窗都在东大门那里汇合,一同前往莲清府。由忠武侯府的侍卫护送。   离那天还早,这一日听妍娘说:“小虞虞,婉娘昨天去灵岩寺相亲去了。”虞娘按住妍娘道:“不要卖关子,快说。”   原来,婉娘到了说人家的年纪,但是宋大奶奶与小海棠不和久已。加上仁哥儿出的那件事,让惜花娘子轻易不再过问大房。宋大奶奶一心要把婉娘嫁给自己那个破落户的表外甥万良。   小海棠在尤平那里说不上话了,还不是年前宋大奶奶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居然给了尤大爷一个俏生生的丫鬟桃花。小海棠自然就失了宠,她只好另想办法。这时,她老娘就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去找关大少奶奶。   小海棠就求到了关大少奶奶处,正巧关娘子一直瞧不上自己这个刻薄的婆婆,就一口答应给三姑娘找个好人家。小海棠也不要求女婿是京中人氏,不要求女婿长得好,只要家中富足,人品上佳即可。   关家在西北也是声名赫赫的,找个什么样的儿郎没有。如果不是关娘子自己当时在西北声名狼藉,也不会在京中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嫁了。   关老爷子那一口刀,人称关家刀。往城门口那么一立,胡人绝不敢犯城。因草莽出身,大草关的名号真是响当当。关娘子得了老爷子的真传,胳膊没受伤的时候,也是很有声望的,众人皆知关翥有一女,而不知关家有儿郎。   关娘子的二妹关小妹是个愣头青,有二十岁了,嫁了海茂。海茂倒是很有胆识,人人都说关老爷子有个好女婿。   至于关翥的儿子嘛,是有两个。嫡子叫关驭,年十六,却让夫人给养残了,张口之乎者也。还不如关小妹这个庶女威武。庶子是关小妹的胞弟关彰,年十二,很是骁勇,现在在魔羽骑中效力。   至于关娘子怎么伤了手臂呢?这还真是个八卦。虞娘自然打听不到,但是姜嫄知道。   这是因为姜嫄的闺蜜海菣,要知道海茂可是辅国公的族人,当年正是海菣一句话,家族才培养了海茂。因此海茂对这个七妹妹特别疼爱,哪怕是在上京,逢年过节也会送节礼入府,光是箱子就好几口。海茂的娘子关小妹从来都与关娘子不和,关娘子仗着自己是嫡出,向来不把关小妹看在眼里,关小妹又打不过她。   说远了,再说关娘子给三姑娘相的那几户人家。都是上京的大户,上京鱼龙混杂,名门望族也就那么几家,最大的是西桓公府楚家,其次是昌源侯崔家,定远侯卫家,广兴侯吴家。这些门第称西北世家,世袭罔替,跟京中的那几家还不一样,西北世家都有兵权,在西北三郡说一不二。如今表面上楚家是西北三郡的首领,西桓公楚惊天授封为西北大都督,节制西北所有兵马。   那天三姑娘见得正是广兴侯吴安省的嫡次子吴长柏。正巧他来京见驾,有几日在京中。吴长柏现在二十八岁,在大丽城任守备,去年妻子病故,并无嫡子,只有两个嫡女。吴长柏长得相貌堂堂,婉娘一见就红了脸。   关娘子与小海棠说,如果三娘子没相中也没关系,崔家有个子侄刚做了校尉,也是个好儿郎。或者楚家,就是个旁支子弟了。   小海棠倒是悄悄看了吴长柏一眼,觉得很不错。   这事就算成了。没多久定礼都下了,惜花娘子因此对关娘子满意了几分。    ☆、九夜   到了十号那一日,一大早虞娘就被青团与果子叫起来梳妆打扮。虞娘道:“我还要在车上继续睡,不要复杂的发髻,梳个道姑头最好,别个簪子完事。也不要上粉。”   虞娘利落地收拾完,让两个婆子把那口小箱子抬上了马车,带着青团就上了马车。虞娘虽然自己爱骑马,但是路途遥远,虞娘觉得自己更想睡觉,因此并未带自己的小白马。   路过东大街,虞娘让青团去张老三烧饼铺买了十张肉烧饼。虞娘拿起一张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又使唤青团再去前面食锦斋买两斤红豆糕来。青团一脸得哭笑不得。   到了东大门,就看见姜家的马车,宁家的马车已经等着了。儿郎们都是清一色地骑马,沈鲤,云喾,明貅,丁彻,俞文渊,海蘅,六人都骑着马,冯叔尧骑着一头大青驴。   本来虞娘想着吃饱了,眯一会儿。不成想姜嫄爬上了她的马车,坐着就朝虞娘伸手说:“张老三的烧饼给来一个,老远我都闻到味了。”虞娘打掉她的手说:“侯门千金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还稀罕我的一张饼吗?”青团早就递了饼过去,姜嫄咬了一大口说道:“别提了,早饭天天就是酱瓜稀饭,我早就腻了,还不如一张饼痛快呢。”青团又递了一盏茶过来,虞娘点着青团说:“你倒是上赶着给人家做丫鬟呢。”   青团也不惧虞娘,笑道:“姑娘这是嫌弃我伺候得不周到吗?”   虞娘一把搂过青团说:“瞧瞧,这么大的脾气,真是被我惯坏了呢。”挑了青团的下巴说:“来,给小爷笑一个。”   姜嫄吃完,挤在两人中间,左拥右抱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享齐人之福了。”   青团起身说:“姑娘们别闹了,我去给你们烹茶去。”   姜嫄躺着,占了虞娘大半的垫子,跟虞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像什么潘贽没啥没来啊,就是穷的,夏休这两月去常官人家里做工去了。像何迁现在在莲清府等着呢,他现在住在自己姐夫家里呢,他姐夫在莲清府衙做主簿。像明貅现在像个黑炭,这点虞娘很好奇,她刚才只顾着吃,根本没注意明貅。   虞娘一时好奇,掀起帘子,扯着嗓子就开始喊:“明貅明貅明貅”   明貅正骑在前面,听到声音,就停下等虞娘的马车上前,然后问:“干啥?大清早就咋咋呼呼。”   虞娘一看明貅那面如锅底的脸,又听到那种破锣嗓子,就忍不住笑。她一笑,明貅脸更黑了,骑着马就往前跑了。   虞娘与姜嫄接着聊天,虞娘说起了婉娘定亲的事,以后婉娘就要长居上京了。   虞娘说看不出来关家在上京还这么有地位,姜嫄笑她土鳖。要说大西北尚武,谁的拳头硬自然听谁的。大草关的名望可不是盖的,那是靠一口大刀走西北的。   姜嫄神秘笑道:“小虞虞,你想不想知道你家大嫂是怎么灰溜溜地来京中养伤的吗?要知道你家大嫂以前那威望可是比我崇拜的西凤将军还要高。”   虞娘可不清楚大西北的情况,虽说去过大西北历练过的官员,能活着的总是升的很快。但是虞娘更想活着,她不想留在京中,也不想去西北,她的目标是洛南,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更适合她。   就听着姜嫄娓娓道来,连青团放下茶盏都听住了。原来关娘子在大西北人称女霸王,连楚家的儿郎们听到她的名号都竖个大拇指。   关娘子自幼在马上长大,后又加入了红衣骑,在潼关一役中杀敌不计,做了副都统。关老爷子觉得自己后继有人,在关娘子及笄之后也未许人家。   关娘子自己也知道一般士族是不会娶自己的,普通军户关娘子又嫌人家粗鄙,自是看不上。关娘子因此自立了门户,招了两个兔儿爷。   虞娘听到这就听住了,原来西北的女子还可以这样啊,不禁羡慕得很,只是不知道大嫂既然这么逍遥,为何又嫁入了尤家呢?   这就怪关娘子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魔障。她十七岁的时候带着红衣骑去助魔羽骑守住虎兕关,就遇到了十六岁的宇文翦。真真是一见钟情了。   宇文翦是谁呢?他也是将门之后,生父是安武侯康晋辽的手下,因父战死,而从小与康殛樽一起长大,如今已经是康殛樽的左膀右臂了。虎兕关大捷后,宇文翦就扬名了,世人提到那场大捷的时候就会提到宇文翦与关娘子的并肩作战,亲密无间。   关娘子上门为自己提亲,让宇文翦好一顿羞辱。关娘子恼羞成怒,一把火烧了宇文老宅。自此,两人成仇。   之后,卫家为了拉拢关家军,故意透漏宇文翦有个未婚妻在大苍山落草为寇。关娘子一发冲冠为宇文,领兵去大苍山剿匪灭了大苍山的草寇们,不成想跑了女大王。   宇文翦知道后做得更绝,先是跑去关娘子处示弱,把关娘子迷得七荤八素的。本来世人皆以为宇文翦知道了厉害,都觉得宇文翦要入赘了。   当关娘子镇守寒城的时候,大战在即,宇文翦去找关娘子,并把她灌醉了。结果半夜敌军攻城,守城的军士偷开了城门。寒城就这样被屠城了。关娘子在逃跑的时候被射伤了手臂,在山林里躲了很多日,手臂就这样废了。   事后才知道,吴家军收复了寒城。关娘子稀里糊涂就罢了官。回去后,关老爷子就把关娘子关在了祠堂。再后来,关娘子才知道,自己成了卫吴两家夺地盘的牺牲品。   关翥为自己嫡子定了卫家姑娘,自然关家军是与卫家军合作的。可是吴家与卫家是对头,而且吴家式微,早就不能与卫家抗衡了。   如今这一闹,关家军算是完了,声名狼藉,败军之将。吴家更是趁火打劫地壮大了自己的势力。最让关娘子吐血的是,吴家依附了魔羽康殛樽,自己是被宇文翦阴了。   关娘子不甘心,跑去找宇文翦理论。结果,宇文翦说:“在西北三郡,关娘子还有立足之地吗?”   也是,一般人如果败了倒也无妨,重新来过就是。可是这么多年,关娘子之所以横行霸道,不过仗着自己百战百胜而已。   如今官职没了,胳膊又废了。拿什么在西北安身立命呢。   宇文翦又说:“关将军被围在山林六日有余,滋味很不好受吧,只是你不知道那围你的人可不是胡人,而是当年被你剿灭的女匪呢。关将军还能有什么能够与我齐名的呢?关将军但凡在西北一日,我就能让你生不如死。”   关娘子气得倒地不起,最后就灰溜溜地躲到上京了。   如今宇文翦与关翥都齐名了,可怜关老将军一把年纪还在战场上奋力杀敌。   青团又问:“那今年宇文翦也有二十二了吧?他一个朝廷命官可与那个女大王成亲了吗?”   “那倒是没有,”姜嫄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至今未娶,那个女大王如今都收服了许多草寇了,还荐了很多草寇入了魔羽骑。如今的魔羽骑在大西北都盖过楚家军了。”    ☆、十夜   一路上说说笑笑倒是不觉得累,到了快天黑的时候,就在临仙镇住下了。这个镇子就一间客栈,房间也不多,因此大家都要挤挤。   晚饭那群小姐少爷们也抱怨,就是白馍卤肉酱菜咸汤。姜嫄这么不讲究的人都吃不下,实在是白馍硬得跟石头一样。还好虞娘还剩下两张烧饼,虽然凉了可是很软啊,就着咸汤一泡也吃得香甜了。   天气闷热,虞娘睡不着,就跑到院子的长廊上纳凉,也不敢去阴暗处,生怕被蚊子给吃了。就看见一个黑影晃了过来,虞娘就笑,明貅的脸黑得快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了。   虞娘抓起明貅的胳膊,一撸他的袖子,然后把自己的手臂放过去。开心道:“貅舅舅,我终于比你白了,好开心。”   明貅把袖子放下来,说:“有这么开心吗?眼睛都笑没了,真丑。”说着,坐在虞娘对面的长椅上,拿出一个纸包扔给虞娘。   虞娘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包翠玉糕。于是,笑得更欢腾了,谄媚笑道:“我就知道貅舅舅最疼我了。”   明貅一阵恶寒,黑着脸说:“好好说话,你再这么没脸没皮的,就别吃了。”   虞娘搭着明貅说:“貅舅舅,你给我说说,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明貅也是逗,扶着额叹息道:“还不是长得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惹得祸吗?这次夏休,家里一群表妹围着我,连我祖母都说我长得俊俏招人疼呢。我是天天被她们烦得脑袋都大了,于是就把自己整黑了,这样就没人敢惹我了。哎,没办法,就是这么有魅力。”边说还边摇头,说得跟真的一样。   虞娘噗嗤就笑了,一边笑一边用手捏起明貅的下巴,正儿八经地打量明貅,说:“让我仔仔细细地好生看看,到底如何招人疼了?哈哈哈”   明貅生气打掉虞娘的手,站起来要走。头也不回还嘱咐道:“晚上不安全,还是快回去吧。”   第二日一大早就开始赶路,正午十分就进了莲清府。   虞娘是第一次来莲清府,十分好奇,看什么都新鲜。莲清府虽比不上未央府那么繁华,也不如京中那么气势恢宏,但是却带着浓厚的人文气息,到处都透着一丝雅致。莲清府的大旗都绣着八瓣莲花,街上的石坊也是雕刻着莲花,就连衙门口的石柱子顶都是塑成莲花样式。   莲清府只要有湖的地方必种莲花,这里还盛产莲芯茶,莲花酿,莲花饼,桂花糯米藕,莲叶羹,还有专门卖莲花特色的铺子,没有名号,只画着一朵莲花。   早就有柳府的家奴来接,他们一起进了东华山半腰的一处庄园里。虞娘下了马车,抬眼望去,只见并没有砖墙相砌,只是用竹子为了篱笆,连门也是竹子搭的,正中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听风别院。   虞娘觉得十分雅致,里面的房屋俱不是砖瓦搭建,而是用竹子与木头建造。屋檐下还缀着小小的莲花瓷玲,娇小可爱,音声清脆悦耳,难怪叫听风别院呢。   后院有个湖,据说是天然生的小湖。开满了莲花,很远就闻到一阵清香,湖心有个八角亭,全是竹子搭建,题名曰:莲渡迷津。   柳长恭先着人引他们回房稍作休息。虞娘带着青团被引进了一处竹阁,竹阁一面有一扇活门,打开后别有洞天。门外一处平台,铺着莲染布做的垫子,中间有个竹几,上面放着一套莲花式的茶具。虞娘拿起茶杯翻过来看了一眼,果然是莲上大师的作品。莲上大师一共留世之作也不过十余件,就这样大咧咧地拿来招待客人真是可惜。   平台外挖了一个小水塘,里面竟是长满了莲花,真是美不胜收。虞娘觉得自己歪在垫子上,喝着莲心茶,赏着莲花,听着莲玲的悦耳声音,嗅着莲花的香气混着茶香。真是神仙过得日子了。这些个文人真是会享受啊。   虞娘陶醉了好一会儿,还是青团催她快些洗漱。虞娘忙进去沐浴,见那水中也散发着莲花的香气,一时好奇,问青团。青团说这是莲清府最好的花露,莲花味的,洗完皮肤特别滋润,这个在别的地方可买不到,因为只能短时间保存。   虞娘兴冲冲地泡完澡,青团又伺候她使用了莲清府特色的莲花玉膏,手足做完保养。这才穿了一件天青色的纱裙,为了应景特意换了那双绣着并蒂莲的鞋子。   下午大家都在休息,也没有什么事情。姜嫄可闲不住,跑来找虞娘。虞娘正兴致盎然地给姜嫄说着这个竹阁,姜嫄笑道:“这你就觉得好了,走,我带你去开开眼界,晚上不在这住,我带你去柒宝那里蹭吃的去。”虞娘说:“原来七姑娘也来了啊。”   姜嫄让青团收拾好虞娘的换洗衣裳,就带着她们主仆二人出了听风别院。穿过几家院子,老远就闻到一阵香气,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香气。再往前走,就看见一座红泥墙。虞娘摸了一把墙土说:“难道是这个墙香?”   姜嫄笑道:“那是自然,当初柒宝为了这座墙,不知道放了多少种香料与花露呢?这泥也不是普通的泥,盛产在极寒之地,据说火都点不着呢。不过没人试过,谁敢点她的屋子呢?这别院的一切都是柒宝自己设计的,你别看她出生在老士族的家里,什么好东西都见过,可她偏偏是个最俗的人。”   迎上来一个丫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生得极好,俏丽可人。虞娘想,也就是海七姑娘这么心宽,当然也是海菣自己是个绝色的缘故。“雪致,怎么是你出来?”姜嫄说,“流云,流苏呢?”   那个叫雪致的丫鬟笑道:“怎么?我还不配来迎一下你吗?”姜嫄说:“不敢不敢,折煞我了。”   雪致对着虞娘说:“这位是尤五姑娘吧?主子已经在溪涧等着了,随我来吧。”   虞娘抬头看匾额上写着:未名居。提匾的居然是莲安禅师。院子里风格也是简单,树枝任其发展,枝蔓蜿蜒肆意,草木茂盛也不见打理,蔷薇花开得轰轰烈烈四处皆是。如此粗犷的风格,让虞娘也是汗颜,这样就显得听风别院处处透露着刻意了,不若这里返璞归真。   雪致带着她们进入名为溪涧的阁楼,四周空旷什么也没有,再往里走就只有一张小案,海菣席地而坐正在喝茶。   姜嫄一见她就问:“柒宝,我们晚餐吃什么啊?”海菣白了她一眼说:“吃货,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吧,也不怕虞娘笑话。”   姜嫄才不在乎,拉虞娘坐在案前,拿起海菣那只茶杯一饮而尽。海菣直叹息说:“这可是阿砚特意寻来的云芽茶,就这么二两。今天才煮了前年的梅花雪水头一次喝就让你如驴饮水了。真是蠢材蠢材。”说着,又倒了一杯让虞娘尝尝。   姜嫄哼了一声说:“柒宝不是从来都不爱喝茶的吗?怎么因为是你的年哥哥特意送的,反而改变主意喝了呢。真是甜得让人牙都掉了,还有个金城公主天天虎视眈眈呢。”   海菣一脸的云淡风轻说:“我也不跟你贫,反正你就是妒忌我。”   说着,进来一个小丫鬟,姜嫄眼睛一亮,对小丫鬟说:“元宝,我要吃鱼,吃虾,不要素的,你家主子小气得很,老拿素食打发我。”   海菣也不反对,对元宝说:“听阿元的吧,让她解解馋,不过分量不要太多,晚上还要泡温泉。”   一会儿饭菜就上来了。虞娘一看,一个个小碟子跟手掌般大小,光是碟子就三十余个。那喝汤的碗犹如茶盏般大小,汤品就有七八种。另外那米饭也不是一般大米,竟然是胭脂米。虞娘不禁暗叫:我的乖乖哟。   再看那菜色,那个菠萝蜜虾球一碟子只有三个,配着青花瓷的椭圆形碟子,碟子上还点缀了薄荷,映着虾球的亮黄色的汁液,真是赏心悦目。还有汤品,乳白色的鱼汤,配的是琉璃盏。红色的开胃汤,配的是白玉盏。   虞娘当然最爱吃肉了,这点与姜嫄真是臭味相投。而海菣则吃得清淡,这与她身子不好有关系。虞娘最喜欢那碟炙鹿肉,还有那个煨鹿筋,烤羊小排,梅花饼夹猪五花。就是分量太少了,还没吃出味道来就没了,真是让人意犹未尽。   吃完饭,稍作休息,海菣就带着她们来到了阁子外,只见一个热气腾腾的浴场就出现了。虞娘简直震惊了。只见这个浴场分了三个部分,第一个在屋子里面,那个屋子的一面是没有墙的,那个浴池与第二个露天的浴池只隔了一道,而第三个就是个池塘,冷水的,却在第二个温泉浴池的外围。   外围的池塘里栽满了莲花与怪石,四周还浮着许多的莲花灯。   流云把海菣的衣裳除去后,只见海菣先在第一个浴池里洗过后,拿细麻布裹了身子,赤脚穿过莲花塘的木桥,就进入了温泉浴。虞娘看得眼都直了,海菣的小脚犹如花瓣一般晶莹,虞娘再看看自己的脚,怎么说自己也是天天用牛乳啊,玫瑰膏啊之类的,平时还沾沾自喜,如今都被比到大西北去了。   姜嫄与虞娘两人照做,也进入了温泉浴。这时,流云流苏往水中放了很多浮木。浮木上面放着冰盏或葡萄酒,浮木上还放着莲花样式的小蜡烛,很是别致。她们就这样泡着温泉,赏着月色下灯火下的莲花,还品着葡萄酒或是冰盏。   虞娘拿起一杯冰盏,只见夜光杯里的放着一个青色的莲花样式的糕点,上面还缀着一朵小红花。虞娘拿着勺子挖了一下放入口中,瞬间觉得沁人心脾。那个糕点应该是用冰与青瓜水制成的,特别清口。   虞娘终于明白为什么惜花娘子费尽心思想要打入上层士族了。尤家再过八代也不可能达到这种水平,只能是望尘莫及了。    ☆、又一   晚上虞娘与姜嫄就宿在了眠花坞,虞娘觉得这里真是凉爽啊,而且到处弥漫着花果香气。虞娘对姜嫄说:“我这一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这样的一处宅子,就算买得起估计我也没办法设计出来这个样式,差距还真是大啊,想想就觉得灰心。”   姜嫄歪在枕上说:“别说是你,我也没有。你别看我家是定西伯府,可是自从我祖父与父亲叔叔战死后,我们家就大不如前了。哥哥独自支撑门面很是艰难,如今在东南受苦就为了以后可以光大门楣。我虽然立志要做将军,但是母亲绝对不会让我去外面的,四年后院考结束,我就要在京中述职了。我也很羡慕柒宝,她虽母亲早逝,但是家中上至祖母父亲,下至兄弟姐妹都很疼爱她,他们家如今十分显贵,柒宝从小便可以为所欲为的。”   虞娘听到姜嫄说起海菣,笑道:“七姑娘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我以前总觉得我大姐姐最好看,如今一比就比进泥里去了。世人都以娶海家女为荣,我原来不以为然,现在倒是羡慕那个以后娶七姑娘的男子了,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姜嫄快笑抽了,抱着被子说:“要是柒宝听见你这么编排她,估计不知要怎样呢。老士族礼仪很多,规矩很大,你没见过海家的其他几个姑娘,如果你见过你也不想做海家的女儿。柒宝却是个最没规矩的,因着她的身子病弱,所以自幼张扬,再加上她又生得如此好,家里人也没人忍心管教她,所以才养成了今日的性子。别的海家姑娘哪有活着这么肆意妄为的。”   两人说着说着便睡过去了。   第二日,听风别院举行莲花宴。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因此十分热闹。   虞娘只负责吃东西,那个莲花饼有好几种馅料,有红豆的,莲蓉的,枣泥的,蛋黄的,猪肉的等等,外表小巧,一口一个,都做成莲花的形状,软糯可口。虞娘就着莲心茶能吃好几个,也不去看那群公子们斗诗。   在虞娘看来她自己就是个头脑简单的,才不要摇头晃脑地写什么劳什子的诗呢,看那些个大儒们哪一个不是头发稀松的,焉知不是用脑过度的原因吗?   吃好喝好,就去游湖去。湖边有船娘划着乌篷船等着,虞娘喊着姜嫄上了船,船娘划着那船向湖心划去。   虞娘先拔了一片莲叶,顶在自己脑门上,又采了很多黄色的莲花,打算回去制香粉。姜嫄之前却有些贪杯喝高了,歪在船尾昏昏欲睡。虞娘拿了莲叶覆在姜嫄脸上,为她遮了光线。   游了半天的湖,虞娘觉得自己又饿了。晚宴就设在湖心亭,虞娘也不与他们划拳,埋头苦吃。虞娘觉得那个莲清烧鸡很美味,还有那个红烧湖鲤鱼也不错。量多味美,虞娘吃得十分欢腾。这时,明貅递过来一条手绢,说:“能注意一下自己的仪容吗?你的人生中除了吃还有什么?”   虞娘结果手绢抹了抹嘴巴,明貅看着她嫣红色的嘴巴,猛得心里一紧。就听见虞娘说:“哈,你这纯粹是嫉妒,嫉妒我胃口好。”看明貅没反应,目光呆滞,虞娘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明貅在看她,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姑娘,这不是云喾的堂姐云华娆吗?什么情况,明貅这小子是看上人家了吗?   虞娘把帕子扔在了明貅脸上说:“回魂了。”明貅吓了一跳,以为虞娘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于是起身要走。虞娘也起身拉着他到了湖边柳树下,对他说:“怎么?你害羞了啊?承平伯家的姑娘确实与你门第相当而且长得十分标致,你要喜欢可得主动啊。不然只知道发呆她可就别的公子抢走了。”   明貅本来见虞娘拉起自己,又听她取笑自己,本来觉得十分甜蜜。但是听到虞娘说起承平伯家的姑娘,就知道虞娘误会了。明貅气急道:“什么承平伯家的姑娘,哪个认识她?她长得如何关我什么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虞娘自己傻眼了,她不过是八卦一下,怎么就惹得明貅发了脾气呢?   虞娘返回席间,却见席散了上了果子。湖心他们正在自娱自乐,柳长恭吹笛子,海蘅抚琴,云华娆翩翩起舞。虞娘没想到云华娆的舞姿如此曼妙,竟不比二姐姐差,一时贪看住了。又想偏偏明貅不在,真是可惜了。   如此喧嚣折腾了两日,明貅遇见虞娘也不理他,虞娘只当是自己说破了明貅的心事,他自然不待见自己。   回京之前,虞娘与姜嫄去莲清府城的莲花铺子里买特产。   虞娘买了几大包的莲花饼,还有青莲玉露,莲心茶,玉莲膏脂,莲花胰子,莲花香囊,莲花香枕,莲清花笺等等一堆东西。虞娘直心疼自己的银钱,本来就穷,现在更穷了。    ☆、又二   回到长亭伯府,虞娘先去给惜花娘子与二奶奶请了安,惜花娘子问了一些莲清府的趣闻,就让虞娘回去歇着了。   虞娘回去后就让青团与果子把带来的东西挑出四份给三姑娘,四姑娘,大少奶奶,二少奶奶送去。   结果,下午妍娘自己就来了,一进屋就说:“你自己逍遥快活去了,我可是要闷死了。”说着自己坐在了塌上,拿起茶喝了,就挥挥手让青团等人下去。   虞娘见下人们都走了说:“他们都走了,你来服侍我啊?说吧,什么大事?”虞娘看她一脸苦逼的表情,就知道准没好事。   就听妍娘说:“有一日,我不小心听见了母亲与外祖母对话,她们要让我嫁给沣表哥。可是沣表哥十分好色,家里有两个通房不说,还把舅妈家的外甥女的肚子搞大了。外祖母不许那个小蹄子进门,舅妈成日里哭哭啼啼的。我真是不明白了,我怎么就嫁不出去了,居然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我可不喜欢沣表哥那样的文弱书生。”   虞娘问:“母亲是个什么意思呢?祖母又是怎么说呢?”要知道沈沣的父亲如今是户部侍郎,沈舅舅家又是嘉兴侯的旁支。这样的家世对于尤家来说,也算是不错了,如不出意外,沈沣的前途也差不了。   妍娘撇撇嘴道:“母亲居然还想再瞧瞧呢?有什么再等的,我听着就糟心。”   虞娘再问:“大姐姐怎么说?”妍娘无奈道:“没给大姐姐说,她如今日子也不舒坦,刚怀了孕,家里的一群通房们就不消停了,还好大姐夫贴心。”   谁知道没过几个月,妍娘居然定亲了,人家是尚文侯陈家。陈家的上代家主可是大名鼎鼎的有经纬之才的陈原,年少封相,深得宣成帝重用,可惜英年早逝。但是他的大郎陈瑄也是个能吏,如今二十八岁就已经做了大理寺卿了,在陈家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利。   虞娘那时已经回洛山书院读书去了,听到这么个消息立刻赶回了府中。刚到了妍娘的凌玉斋,就见妍娘呆着脸坐在椅子上,无一丝喜气。虞娘知道自从妍娘定了亲就不去竹篁女学了,天天闷在家里也是无趣。   妍娘一看见虞娘就开始哭,断断续续也说明了原委。原来说的是尚文侯嫡亲叔叔家,要说陈瑄就这么一个叔叔,而这个叔叔也就一个独子,关系这么近不能不说不是个好门第。   陈瑄的祖母尚在,他叔叔叫陈庆是老太太的老来子,因为年轻时不着调,因此娶了一门厉害的媳妇。这也没什么,可是陈庆的媳妇自己不能生,还偏偏善妒,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对着老太太是百般奉承又装得贤良,对陈庆却是看得很紧,又把他一干妾室整得苦不堪言。就算是有孕的,也没有能生下来的。以至于真就要绝后了。   三年前,陈庆却领进来一个孩子,已经九岁了。老太太自然很高兴的,亲自把孩子养在身边。陈庆这一辈一共就三房,大哥去得早,二哥在外为官又是庶出,因此家中没多少孩子。陈原只有一弟一妹,二房倒是有三个,这么一排下来,这个孩子排行第五。   陈瑄开了祠堂,给这个孩子入了族谱,改名为陈瑜。陈庆因早年花天酒地的,身子早就不行了,如今意外得了一子,十分宝贝。就想为他早娶一门媳妇,也好开枝散叶。   三太太可十分不高兴,可谓是气愤至极。日防夜防没想到百密一疏,气得居然真病了,没多久竟然过世了。   陈瑜为了嫡母守孝三年,陈庆就迫不及待地为自己儿子说亲。结果妍娘的八字很好,居然旺夫。陈庆央求了陈瑄,陈瑄也不含糊,让大奶奶苏氏托了靖国公夫人前去提亲。这事自然就成了。陈瑄觉得五弟年小,又是这样的出身,怕别人看不起他,为了谋了个昭武校尉的闲差。   陈瑜自己很稳重,一点也不像十二岁的孩子,为人说话也老成。当年如果不是陈瑄照料,他母亲是不会生下他的。她母亲是靖国公府的女伶,当年与陈庆不过是露水之情,过后陈庆早就抛诸脑后。后来他母亲发现有孕后都傻了,夫人倒是个好的,通知了陈瑄。陈瑄当时虽然只有十六岁,可是自父亡后就已经接手了家中的事物。陈瑄将人带走了,本来如果陈庆有子的话,那么他们母子俩是说什么也进不了尚文侯府的大门的。   妍娘气得跳脚说:“祖母真是为了尤家什么都做得出来,居然让我嫁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   虞娘知道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只好安慰妍娘宽心,不就是小三岁嘛,不就是出身不好嘛,别的也没啥了。好处还是一大把的,比如是三房独苗苗,家产还是丰厚的,比如嫡母早死,生母也殁了,没人给立规矩的,比如尚文侯如今深得圣心,作为他唯一的嫡亲堂弟,以后的前程是绝对差不了的。长得也算是不错,家里又给请了夫子,就等着明年考入洛山书院了。这样想想那点瑕疵还真是不算什么。   虞娘对妍娘说:“你现在应该学学怎么笼络住陈瑜的心,他如今还小,对付他不是很容易的事,只要把他抓在手心,什么事情不就是你说的算了嘛。嫁过去你的日子应该不难过,听说老太太特别心疼陈瑜,大奶奶又是个最好相处的。”   妍娘一想也对,这家可比舅舅家好多了,沣表哥那件事至今还没闹完呢。    ☆、又三   上次明貅与虞娘怄气,这一气就从夏天过到了冬天。两人渐渐倒是疏远了,姜嫄觉得奇怪,问谁谁也不知道,问虞娘吧,她又不肯说。至于那个别扭公子就更不肯直言了。   虞娘一是忙着画图赚点体己,二是明貅总是躲着她,因此并无交流。丁彻有时会说,尤虞与柳长恭如何如何了。明貅一脸不快说:“跟我有关系吗?”   虞娘倒是没觉着,她本来就没肖想过明貅。今年第一场大雪下了以后,这天柳长恭约虞娘去洛山顶菩提庵赏红梅。虞娘便与柳长恭一起爬到山顶,却遇到了明貅与云华娆。虞娘怕明貅尴尬坏了他的兴致,便拉起柳长恭就往庵庙走去。谁知明貅眼尖,就唤他们:“柳兄”   柳长恭回来与明貅,云华娆寒暄,虞娘只好也过去,笑道:“哈哈,好巧啊,你们也来赏雪啊”   明貅觉得自己都快内伤了,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啊。柳长恭虚让道:“不如一起啊。”云华娆嘴动了动刚要说话,明貅就抢先说:“好啊”   四人一起进了菩提庵,在厢房里喝了热茶,吃了斋菜。云华娆对明貅说:“貅哥哥,你陪我对折一枝红梅吧?我还想在红梅树枝上挂个香囊祈福呢。”明貅看了一眼虞娘,虞娘却说:“你们快去吧,我可不信这个,也没有情郎好求的,我听柳兄再给我聊些洛南的民俗。”   如果你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就在那年初雪的时候,在寺院的红梅树枝上挂一个香囊祈福。这样神佛便可让你如愿以偿。大雍的女子几乎都信这个吧,可是虞娘不信,喜欢当然要自己争取,指望着别人如何能收获自己的爱情呢。   虞娘虽然懒散,但是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钱要靠自己去赚,前途要靠自己谋划,当然也包括属于自己的那个人。这一点几乎不在虞娘考虑的范围内,首先她要靠自己谋一个好的出路,不再是家族的一颗棋子。   没多久,虞娘就看见云华娆哭着跑出去了。柳长恭看出来明貅有话要对虞娘说,于是说:“我去看看云姑娘”说着也走了。   虞娘莫名问明貅:“你怎么她了?难道是你太粗鲁把人吓跑了?”   明貅很愤怒,伸手就要按住虞娘,却被虞娘反手摁在地上,说:“这是恼羞成怒了?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明貅突然就淡然了,轻声说:“你放开我,我想静一静。”虞娘看着明貅的眼里居然很悲伤就下意识地放手了。明貅爬起来什么也没有说抬腿就走了。   明貅觉得自己就是笑话,自己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他,自己居然心心念念地想着她,却没有勇气开口。虞娘会如何看自己呢?不过是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抬的软蛋罢了,脾气还很坏,想想都觉得自己很混蛋。   那天后,因忠武侯府的老太太病重,明貅就休长假了,虞娘就没见过他了。   冬假,去拜年的时候,虞娘跟着二奶奶去忠武侯府做客,也没有见到明貅。只听说老太太的病已经大好了。   二月里,三姑娘婉娘就被吴家的迎亲队伍接走了,是由大爷去护送的。   三月里,因为四姑娘出嫁,尤虞还请了大半个月的假。陈瑜考入了洛山书院,又娶了妍娘,对于三老爷陈庆来说,真是双喜临门,高兴地不行不行的。   虞娘那天终于见到了陈瑜,别说红唇齿白的,虽有些稚嫩,但是说话倒是老成。虞娘突然觉得不好,妍娘那点小心思还真的玩不过人家,但愿陈瑜是个心思正的。   回门那天,妍娘的气色那是很好,虞娘拉着她说悄悄话。虞娘问她:“滋味如何啊?”妍娘揍她道:“你满脑子里都是什么?他才十三岁,我下得去口?我们现在分房睡,老太太说等他十六再说。”   虞娘再问:“那你觉得他人如何?”妍娘说:“小小年纪却总是一板一眼的,像个小古董,不过我喜欢,最喜欢看他气得跳脚的样子,可爱的不行不行的。”虞娘暗想,哈,这都是什么啊。陈瑜那小子绝对在扮猪吃虎呢。   虞娘回了书院才知道,明貅居然请了一年的假,连俞文渊也请假了。连丁彻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知道今年夏考还是来参加的。夏考必须通过,才能升丙玄班,不然还要在丁玄班呆着,要是两年都过不了就只能退学了。   明貅不来但是座位还在,虞娘看着空荡荡的位置,不知为什么突然怎么觉得少了点什么呢。   夏考的时候,虞娘很轻松地考过了,虽然她的成绩不怎么好但也不怎么坏。夏休的时候,因为陈瑜要在外游学,所以妍娘喊虞娘去尚文侯府小住。   老太太对于虞娘很是喜欢,老人家都是爱热闹的。妍娘与她再加上大奶奶正好凑齐四个人打牌。妍娘负责逗笑,虞娘自然捧哏,大奶奶苏氏还真是温柔似水的人,话也不算多,但是却很亲和。   陈家唯一的异数居然是妍娘的小姑子陈醉,她是陈瑄的亲妹妹,却比陈瑄小了十六岁,比尤虞还小五个月呢。父亲早逝,母亲病弱,她就是陈瑄一手带大。陈瑄的长子陈阚都已经十岁了,从小就被管教甚严。陈瑄并没有嫡女,庶女倒是有两个,但是并不值得陈瑄费心。而陈醉就让陈瑄操碎了心。   虞娘第一次见陈醉的时候,是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即使陈醉一身男装,也掩盖不了她的妩媚,是媚到了骨子里。摄人心魄,很是让人着迷。陈醉看见虞娘大笑说:“听说你第一次见到柒宝的时候还流了口水,怎么见到我就这么呆看着,果然还是柒宝比我好看呢。”   虞娘一脸窘促,大奶奶苏氏推了陈醉一把,给虞娘解围:“阿酒你不要逗她,虞娘可是个斯文人,哪里像你这么没脸没皮的。”陈醉这才收齐了一脸的痞子像,正经说:“这是虞娘吧,你可以叫我阿酒。”   陈醉的性子很是洒脱,又很泼辣。总是打扮的妖妖娆娆,却不让人觉得低俗,配着这样一张脸,总让人觉得理所应当。陈醉没有上任何女学,她幼年拜沈寥大家为师,跟着她游历大江南北。   夏休结束后,虞娘回到了书院。如今的丙玄班多了一个学生,叫东方叙。他也是倒霉,夏考吃坏了肚子,居然没参加考试。此人好五行玄学,人称东方一卦。像梁又安,丁彻等人天天围着他,求他给算算。   虞娘自然不敢兴趣,她正忙着把这一年来自己赚的银子兑成小额银票,分放在几个荷包里。这叫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赚得也不多,就二百余两,虞娘每个荷包里放了两张二十两的银票。   跟她住在一起的徐泗娘最近总是春风得意的样子,虞娘这才知道原来白峥今年三月的春闱考试中得了二甲进士,又入了翰林,成了庶吉士。这样算来,不用两年他就能入六部,等到徐泗娘科举的时候,白峥自然可以帮衬一把。女子为官大多数都愿意留在京中,哪怕是个闲职呢,也比去些穷乡僻壤受苦强多了。   虞娘却是不愿留在京中,也不想靠着元妃娘娘的关系,她只想靠自己的本事。   因为她想去洛南为官,以她现在的成绩,留京的可能性不大,去洛南可能性还比较大。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准备着,比如十分详细的洛南郡县地图,比如洛南的民俗书籍。虞娘总是看得津津有味。虞娘虽然对于人有点轻微脸盲症,但是记东西很快,几乎能过目不忘。   东方叙总是在虞娘面前刷存在感,虞娘对于他从来都没有好脾气。动不动就滚出,姜嫄都大写的汗。    ☆、又四   冬日里还有一个大八卦,就是冯叔尧跟宁玉好了。这个消息一出来,让班里近一半的男学生失了恋。有说冯叔尧这个破落户看中了宁家的钱,有说宁玉识人不清有哭的那一天,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一句好话,整个丙玄班都弥漫着一股浓厚的酸味。有的嚎嚎大哭,还有跑去堵冯叔尧的,却被冯叔尧痛扁了一顿。   姜嫄这个小八婆天天来跟虞娘说进度,一会儿是,“你听说了吗?冯三跟宁美人在湖边约会,不成想去了十几个人去观摩,哈哈哈”一会儿又是,“这都第三十回了,又有人往冯三的床上放虫子,哈哈哈。”再一会儿又是,“那谁啊,天天跑到宁美人跟前哭哭哭,都改名叫爱哭哭了,哈哈哈”   虞娘终于想起自己已经有一年没见到明貅了。也不知道那个别扭男怎么样了。突然,虞娘觉得自己居然有点想他。   大年初三,这次虞娘又跟着二奶奶去忠武侯府拜年。   虞娘在长廊上见到了明貅,只是虞娘不敢认他。没想到他变化这么大,不再是那个白嫩嫩有点姑娘的模样了。如今他已经比虞娘高一点了,体格也显得壮实,肤色也黑了。面无表情地靠在那里。   虞娘喉咙有些紧,结巴道:“貅,貅舅舅,好久不见啊。”   明貅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许久才说:“小虞虞,你这么想我啊。”还是一副欠打的表情,虞娘瞬间满血复活,伸手就要打他。不成想明貅这么长进了,一把捏住虞娘的手,虞娘只觉得他的手居然这么多茧子。虞娘居然反抗不了,明貅还是那副表情道:“再让你还手,我跟你姓。”   明貅抱着虞娘,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刚想一亲芳泽。谁知来了个丫鬟,正是明貅房里的兰蕙,对明貅说:“世子爷,沈大爷来了,黑明来找世子爷呢。”明貅瞬间就放了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兰蕙看了一眼虞娘,只觉得一双桃花眼,明媚动人。   开春三月,明貅,俞文渊回了书院。又在荷香斋置办了一桌酒席,请昔日的好友一起吃个饭。最后大家都喝晕了,姜嫄让虞娘送明貅回去。虞娘纳闷为啥让她送呢,心里嘀咕,却还是搀着明貅把明貅送回去。   经过那条窄巷子的时候,虞娘突然想起第一年在书院的日子了,也是喝完酒回来。那时的明貅还不是虞娘的对手。明貅突然睁开了眼睛,突然抱住了虞娘,等虞娘反应过来,明貅的嘴已经亲上了虞娘的嘴。只那么一下,快得虞娘以为是个幻觉,在虞娘心里想的居然是,“他也喜欢我吗?”   明貅看着虞娘深沉地说:“我喜欢你,很喜欢,喜欢到我觉得自己快入魔了。”虞娘突然很想放纵一回,她总是小心翼翼,总是活得这么压抑,此时一刻,她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了。虞娘回抱住明貅,吻上了他。明貅觉得万分惊喜,心里的那团火苗熊熊燃烧,快把他烧得连渣也不剩了。   明貅狠狠地亲吻虞娘,当虞娘觉得自己快窒息的时候,明貅放过了自己。这才发现,慌乱中虞娘扯开了明貅的衣带,如今明貅的衣襟大开,露出一片蜜色的皮肤。虞娘羞得快要晕过去了,貌似刚才她还摸了两把,觉得手感甚好。哎,虞娘果然有色女的潜质啊。   明貅说:“好甜。”虞娘推开明貅,明貅再揽过虞娘。虞娘再推开明貅,明貅又揽过虞娘。两人就这样你退我进的,幼稚的不要不要的。   回房后,虞娘居然看到了姜嫄。姜嫄一看她就拉过她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个遍,然后说:“啧啧啧,明貅那个兔崽子真不知道怜香惜玉啊,这嘴唇都肿了。”虞娘才想起刚才是姜嫄硬要她送明貅回去,于是佯怒道:“阿元,你居然算计我。”姜嫄笑道:“好姐姐,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谢我啊?”   姜嫄赖着不走,非要跟虞娘一起睡,还要听虞娘讲讲她跟明貅的事。两人折腾到后半夜,姜嫄是睡了,虞娘还是兴奋地睡不着。   明貅与虞娘还是坐在一处上课,两人都不说话,红着脸,气氛怪怪的。到了晌午,该去吃饭的时候,明貅悄悄拉了拉虞娘的衣襟说:“跟我去吃饭吧,我订了你爱吃的八宝鸡。”   明貅自然是恨不得天天与虞娘缠在一起,虞娘也跟着他一起疯。有一次,虞娘借用明貅的住处画插画,很晚了,明貅就是不想让虞娘走。抱着虞娘不撒手,两个人毕竟年轻气盛,啃着啃着就滚到了床上。明貅刚想把放在腰上的手往上挪,不成想虞娘红着脸说:“我觉得身下不舒服。”明貅拉起她一看,都石化了。床上一小片的红色,虞娘裙子上也有。明貅问:“你这是来月事了?”   虞娘一脸得尴尬,第一次来就遇到了这种事,虞娘觉得自己以后每次来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后来还是姜嫄来给虞娘收拾的,姜嫄那张嘴很损,明知道虞娘是因为月事来了,还是说:“我的个天啊,战况可真是够激烈的啊,明貅那副小身板能承受得住你啊,你可要悠着点。”   虞娘气得脸跟滴血一样,说:“你真是够了。”    ☆、又五   五月的国画写生,写墨先生带着学生们去了大荒山。所谓大荒山曾经真一片荒芜,后来褚筵大家路过此地,发现此地景色绝佳。故在此处题赋一首,又发现了一处瀑布,题名曰:五龙奔腾。从此,大荒山就成了文人墨客游玩聚会的圣地了。   如今的大荒山早已生机勃勃,春日里的花卉极多,又有小溪潺潺。山中前人搭建的草棚依然存在,方便游客休息。那群学生都是好玩的年纪,写墨先生说了,要在这里留宿一晚,让他们感受一下天地的气息。   虞娘也不忙着作画,只和明貅,姜嫄一味地玩耍。虞娘看到李子在枝头上红彤彤地向她招手,她就顺手摘了几个。看准明貅坐在树下赏景,朝他扔了一个李子,说:“掷汝以李子。”明貅拿起李子,傻乎乎地笑着。   姜嫄看不下去了,说:“你俩真是够了啊,能不能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不知道秀恩爱死得快嘛。”几年后姜嫄想起这一幕,总觉得自己嘴太贱了,很多事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虞娘推了姜嫄一把说:“去去去,一边凉快去,一点眼力界都没有。”姜嫄一副自家种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说:“真真是见色忘义了,好好好,我一边凉快去,可不能在这里招人烦。”说完就要走,虞娘一把拉过她说:“好妹妹,我错了还不成,你可别走,我请你吃果子。”一面又对明貅说:“你快点尝尝甜不甜?”   明貅抛起李子扔进嘴里,笑眯眯地吃了下去,说:“甚是美味,你们也尝尝。”   虞娘与姜嫄也放到了嘴里,“啊呸。”她俩都吐了出来,姜嫄一脸的苦瓜相道:“明貅,你真是胆子肥了,敢戏弄我们。啊呀,好苦,好酸。”   明貅笑道:“这可不怨我,这是你的好姐妹请你吃果子呢。”虞娘气极,折了一枝李子枝就抽他,明貅一边挡一边躲,还夸张地叫着:“哎呦喂,阿虞,阿虞,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虞娘真快恼羞成怒了,一边追着明貅,一边骂:“你还说,还说,快给我闭嘴。”   明貅见远离了人群,也不再躲了,一把抱住虞娘,就说:“阿虞,我好想你,让我亲亲。”说着,就含上了虞娘的嘴唇。明貅表情虔诚得像品尝珍馐一样。虞娘居然悲哀地发现,她推不动明貅,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她反抗不了只能认命了。还好明貅懂得适可而止,虞娘道:“你这个禽兽,离我远点。”   明貅痞痞的笑道:“哎呦,你还害羞呢?我一直以为我跟个汉子在一起呢。”虞娘愤然,伸手就打,结果反而被虐,明貅趁机又动手动脚了一番。   到了晌午,大家都拿出自带的干粮与水,胡乱吃了几口。就见俞文渊与丁彻喊着明貅,尤虞和姜嫄去了一处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花树下休息。俞文渊拿出一个食盒,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什么八宝鸡,松鼠桂鱼,红烧肉,熏火腿,烤兔腿。虞娘看到肉两眼都放光,笑眯眯地直勾勾地只顾着看着它们。   明貅朝着俞文渊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撕了一只鸡腿递给虞娘。虞娘也不客气,啊呜就是一口,明貅连忙把水递过去,说:“慢点,有的是,晚上吃叫花鸡。”   丁彻打趣他俩说:“明貅,你这副狗腿子的模样你母亲知道吗?活脱脱一个妻奴。哈哈哈。”明貅拿起石子就打他,打得丁彻哎呦哎呦直叫唤。一群人直说他活该。   吃完饭小酣了一会儿,大家都赶忙把画作完成,不然明天交不了差,写墨先生的脾气可着实不怎么好。   这个对虞娘来说可是简单得很,怎么说她也是写墨先生的得意弟子。还曾经由写墨先生荐去参加百画斗宴。百画斗宴就是在京的所有书院的优秀学生在一起比画,每年都由德高望重的大家前来评论,皇家也很重视会派人前往。想要成名的学生通过这么一个比赛,很有可能就一画千金了。去年,写墨先生只是带她去观摩,并未让她下场一试。写墨先生对虞娘说,三年后方可一试。   虞娘自己画完,伸头看明貅的画作,不禁摇摇头。他还真是一点天赋都没有呢,虞娘说:“貅舅舅,四个字概括,惨不忍睹。”   明貅得意洋洋说:“你懂什么,我这是抽象派。”虞娘拿着自己的画笔,把那团雾蒙蒙的不知所谓的画作只轻轻勾勒几笔。这样山涧小溪,花树草木就一清二楚了。然后对明貅说:“你只需要用颜色渲染一下就完成了。”   明貅也不害臊说:“我的阿虞,样样都这么能干。”   天色见晚,草棚外已经升起篝火。大家都围着火堆烤东西吃,就见什么红薯啊,土豆啊,芋头啊都往里扔。明貅悄悄拉了拉虞娘的衣角,示意她起身。   虞娘跟着明貅走到一处小溪边,只见明貅先生了火后,又从一个坑里挖出了一只闷熟的叫花鸡。砸开外面包裹着的土层,露出香喷喷的鸡肉。虞娘大喜说:“阿貅,你行啊,我还以为你白天是说着玩的呢。”明貅摸摸虞娘的脑袋对她说:“你先吃,我去捉两条鱼来。”   说着就脱了鞋袜,光着脚在溪中捉鱼。虞娘觉得鸡肉滋味甚美,,吃得很是欢腾。这边明貅真的捉了两条鱼上来,简单处理了一下,就拿树枝穿起来,放在火堆边上烤。   虞娘递给明貅一只鸡腿,两人分着吃光了一整只鸡后,又吃掉了两条鱼。虞娘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些再美味的了。明貅看着虞娘吃得脸颊鼓鼓的,捏了一下她的脸说:“傻姑娘。”   虞娘倚在明貅身上,静静地看着星空,只觉得今晚的星星格外明亮美好。于是,虞娘玩心大起,说:“吾夜观星象,汝娘子乃天女下凡,啊哈哈。”本来以为明貅会嘲笑自己不要脸,没想到明貅一脸深情地说:“娘子说的是。”弄得虞娘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说:“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本正经的。”   明貅笑眯眯地说:“原来阿虞希望我不正经啊。”虞娘哀叹,比不要脸她永远也不是明貅的对手。   之后,姜嫄打趣虞娘说:“怎么样,你跟你的情郎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虞娘怒曰:“胡说,我们在一起就只能吃吃吃,你最高雅。”   入书院的第二次夏考,可谓是人生大事了。如果成绩尚好,便可参加秋天的乡试,考得好的话就会有秀才的功名了。考不好也没关系,只要过了夏考,就能升至乙玄班。   最后这一个月,虞娘把手里那些乱七八槽的事情全放下了。专心致志地读书,备考。虞娘自知自己的基础并不扎实,只能临时抱佛脚了。   夏考的结果下来了,虞娘的成绩还不错。让虞娘觉得自己秋天的乡试一定没有问题。   这边不用虞娘苦恼,但是长亭伯府里有件事却让虞娘很苦恼。   先说明貅这边,他每年夏休都要跟着师傅云游苦修,因此与虞娘话别。并说开学的时候一定给她带好东西。   夏休的时候到了,二奶奶把虞娘叫去说了一件事。是因为这两年虞娘的变化太大了,如今的虞娘哪里还有当年的那个黑小子的模样。二奶奶打量着虞娘,只见她白白嫩嫩的,俏生生地坐在那里,犹如一株生机勃勃的兰草。二奶奶对她说:“虞娘,你如今也十四了,前不久靖国公傅家居然来提亲了,说的是他们嫡支二房的嫡幺儿傅延开,你祖母的意思是很满意的,但因你一直在洛山书院读书,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   虞娘听完犹如五雷轰顶,呆呆地问:“那祖母是什么意思?”   二奶奶道:“如果秋天你中不了秀才,那么你就退学来家中乖乖待嫁。你知道的,对方的条件太好了,你祖母一定拒绝不了。你若是能考中秀才,那么你的婚事别人谁也不敢做主的,这样就算你祖母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听从你的意思。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虞娘当然知道,如果她中不了秀才,那么之前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她那么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一个又一个的牢笼。她从来都不去争那些有的没的,从来也没想过嫁入显贵人家。怎么他们还不肯放过她吗?她恨得都快把衣襟抓破了。   二奶奶见她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让她去妍娘那里呆两天。   虞娘就窝在她那里闷闷的,妍娘气色很好,居然又胖了。妍娘自然知道虞娘是怎么一回事,托自己的小相公打听了一下。   原来这个傅延开今年十六了,也在洛山书院读书。不知怎么看上了虞娘,非要他母亲给他说亲。本来他父亲是靖国公的嫡次子,他母亲也是侯门小姐,他们家是怎么也不会看上尤家的,他们认为就算是尤家嫡出的姑娘都配不上自己的儿子,更别说只是个外室所出的姑娘了。   但是傅延开自幼被宠溺惯了的,他就开始绝食,第二日他母亲就受不了了,再说不过是个小儿子,说个门第高的媳妇怕儿子日后受委屈。最后他母亲就妥协了,找人上门提亲。   妍娘跟虞娘说:“这个傅延开很是聪明,功课也好,今年秋就要下场考举人老爷了,对你又一见钟情,倒是可以考虑。你觉得呢?”   虞娘一脸不快说:“可是我不想嫁人。”是啊,她不想嫁给她。可是转眼又想,她可能也进不了忠武侯府的门,她不想被束缚在后院,不想与一群女人争宠,不想活在只有四方的天地。如果她嫁入寒门小户,那么她入朝为官,会让那样的人家觉得脸面有光。可是侯门士族是不会接受一个天天在外露脸的媳妇的,但凡士族他们娶的妻子只能在家里相夫教子,主持中馈。不然为什么那些贵女都是去读女学呢?为什么读书院的不是穷门小户就是商户再就是庶女呢?   虞娘深恨之,却知道本质上是自己不够强大,不能遵从自己的心活着。   虞娘坚定地对自己说:“我一定会考中的,我一定要自己做主。”    ☆、又六   虞娘没在妍娘这里住几天,二奶奶就遣人来接了。原来是惜花娘子要去金山寺祈福,带着她们一起。   虞娘自然知道这只是个幌子,里面一定有鬼。在回府的路上,二少奶奶姜嫣然悄悄托一个婆子递给虞娘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傅家顾二太太为人强势,你若无心嫁入他家,就想法装病。   虞娘了然,让车夫停车,说自己要去买些东西。车夫停车后,虞娘先观察四周,正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虞娘想着这是天助吾也,一个滚身就翻到了马下,那马疾驰倒也未踩着虞娘,只是虞娘自己扑倒时有些擦伤。虞娘故意装晕,那马倒是停了下来,那人下了马打眼一瞧就知道自己这是遇到碰瓷的了。   尤府的人把虞娘抱上马车,那两婆子一把拉住那人说:“你别走,我们可是长亭伯府的,你撞伤了我家姑娘,可不能饶了你。”   那汉子身长九尺,虽孔武有力却显得很是内敛,抱拳说:“在下宇文翦,如今有急事见驾,”说着把自己的腰牌扔给了尤家家奴,“这是凭证,等我忙完要事就来登府赔罪。”说完,也不停留上马前行。   虞娘回到翠旖阁的时候,二奶奶一早得了信请了大夫。大夫把了脉,开了方子,只说都是皮肉伤,又受了惊吓,需要好好静养一顿日子。   明日的金山寺之行自然而然就泡汤了。   因为大夫说要静养,所以虞娘如今清净的很,越发挑灯苦读了。二少奶奶很是知道虞娘的心思,找了很多往年的秀才试题与虞娘琢磨。虞娘为此感激不尽。   这边宇文翦出宫后,回了安武侯府,见过了安武侯康晋辽。之后与云夫人说了马踏美人的事情,云夫人自是派了二儿媳带着礼物上门赔罪不提。   宇文翦身边的暗卫不过半日就打听清楚了尤家的事情。暗月说:“不过是小姑娘不想去相亲使的小伎俩罢了,将军不必担心。”如果此事是发生在西北,估计那小姑娘就丢了性命了。来京之前,主子特意叮嘱,京中权贵势力复杂,不比西北用拳头说话,要他们都收敛一点,不许惹事。   宇文翦因仪容不俗的缘故,早些年总有姑娘扑在他的马下,千方百计地想嫁给他。但是当他扬名之后,就再也没人敢这样做了,这样做的人都被处理掉了。   夏休结束后,九月就在书院举行秀才大试。宣成帝很重视这场考试,主考官是阁老白詹南。这个人才是个厉害角色,没有中过进士,没有入翰林,如今却是宣成帝的心腹大臣。这可是唯一一个没有从翰林院出来的阁老。白詹南是个务实的人,当初落第就没有再考,而是入了宁王府做了幕僚。当初的宁王就是现在的宣成帝,宁王登了基,就对白詹南委以重任,百般信任。他给所有的读书人开辟了一条新的出路,那就是择一位好主子。只是这条路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宣成帝的几个儿子也都来了,这是皇帝默许了的,让他们也选一些可用的人才。   虞娘只见过姑姑的大儿子皇九子福王秋无极,还是每年过年去请安的时候见过,如今年十五,比虞娘还大一岁。元妃有两个儿子还有个小儿子皇十子信王秋无夜,如今也有十岁了。   宣成帝一共有十个儿子,昭惠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崇仁太子早夭。宣成帝再也未立皇后与太子,如今后宫早就是梁贵妃打理,但是宣成帝却独宠元妃。皇次子是个宫女所出,生得又蠢笨,不被宣成帝所喜,早早就被打发去了洛南,只封了个安南郡王。皇四子秋无黯因生母冯嫔得罪了梁贵妃,被发配到了上京,成年后因走了元妃娘娘的门路,宣成帝封了他个北郡王。皇七子乃淑妃所出,但是早夭。其余诸子俱在。   皇三子明王秋无岚今年三十六岁,母玉嫔早亡,如今与淑妃所出的皇六子吴王秋无良结为盟友。素来与梁贵妃所出的皇五子安王秋无陵和皇八子秋无崖不和,两方势力暗暗较劲很多年了。   宣成帝当然最喜欢元妃所出的两个儿子,却也知道立幼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安王秋无陵倒是为人沉稳,朝中人缘最好,有贤王之称。但要是论打仗还是要数吴王秋无良。   这六位殿下一来到洛山书院,书院里的学生们就炸了锅,巴不得被哪位殿下看上,到时候入朝为官好有了依靠。   秀才大试的试题范围很窄,就那么几本书,因此虞娘自认为写得不错,心里很是欢喜。明貅自是不用参加这种考试的,他是忠武侯世子,走得是祖荫的路子,只要通过结院大考就能在朝廷里谋个好官职。   虞娘真是对他这个好出身羡慕得不得了。虞娘不敢与他说他们以后的事情,不敢说她想要去洛南的事情。这是一条死胡同,虞娘只想就这么得过且过吧。   发榜那天一大早,姜嫄就来砸门。虞娘睡眼蒙惺的,一脸便秘的样子。姜嫄锤她说:“你怎么不着急?走啊,他们都去看榜去了,我们也去啊。”虞娘慢吞吞地套上鞋子,穿好院服,又拿脸巾湿了水,细细地擦过脸,这才清醒了。姜嫄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虞娘打趣她说:“真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哈。”   等虞娘与姜嫄到了书院的发榜墙下,那里满满围的都是人,根本挤不进去。虞娘打了个哈欠说:“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我再睡会来刚刚好,偏偏你这么急呢。”不想明貅却来了,走到她们面前说:“走啊,去茶馆里喝茶去。”说着,就把虞娘和姜嫄拉去了茶馆。   不一会儿,俞文渊就到了,气喘吁吁地拿起茶壶就往嘴里倒。喝完后坐下说:“中了,还是禀生。”明貅这才放了心,对虞娘说:“我一早就让俞文渊去看榜了,果不出我所料,你中了禀生,还不快谢谢我。”   虞娘心里无限欢喜说:“好,荷香居走着,你们随便点,我请客。”姜嫄眼都瞪圆了,道:“我的乖乖,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虞娘吗?我一直以为你属貔貅的,从来也没见你这么大方。”虞娘歪头说:“小爷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   明貅听姜嫄说虞娘是属貔貅的,哈哈大笑。弯着腰说:“果然越看越像,果真是属貔貅的。”   几人大吃大嚼散场后,明貅喊住虞娘说有话要讲。两人在书院里闲逛,月色下,四周寂静,只能听得见风声与虫叫的声音。明貅拿出了一只玉簪,抬手插在了虞娘的发髻上,说:“这是我送给你迟来的十四岁生辰寿礼。”一面又卖乖说:“我可是亲自去挖的玉石,亲自打磨,制作,雕琢。做了好几个月呢,你看,我的手都粗了。”说着,明貅把手伸到了虞娘面前,一副宠物讨赏的表情。   虞娘本来很感动,感动得都要哭了,后来让他这么一闹,噗的一声就笑了。摸摸他的头说:“辛苦了。”   乙玄班的学生还是那些人,不一样的是他们但凡中了秀才,就算是朝廷的生员了。虞娘中了禀生,每年还有八两银子可以拿,这点让虞娘甚为满意。   长亭伯府知道了虞娘中了禀生,二奶奶倒是真心为虞娘高兴,但是惜花娘子却很是后悔。后悔当初拙了眼,没看出这么个璞玉,要不然嫁入高门自然对尤家的好处更多。虽然走仕途也能为尤家谋些好处,但终究不是男子,能给尤家带来的利益实在就不多了。   虞娘的同窗里面,像明貅,梁又安,云喾,丁彻,沈鲤,姜嫄,海蘅这七人是士族子弟,不用参与这些大试小试的。沈鲤与他们又不一样,他是立志要走科举的,沈鲤的目标可是内阁首辅,不愿做个闲散官员,碌碌无为一生。海蘅虽然没有沈鲤这么大的理想,却也不愿走祖荫。因此这次秀才大试两人都参加了而且都名列前茅。尤其是沈鲤得了京城的案首,这可是可不得的荣耀。据说安王与吴王就争着拉拢他,沈鲤凭着口若悬河的本事愣是两边都没得罪。虞娘听了特别崇拜沈鲤,这真是神人啊。   宁玉,冯叔尧,徐泗娘,柳长恭,东方叙,潘贽,许洐都榜上有名。只是宁玉中个秀才只为了锦上添花罢了,她可不会出仕的,宁玉的目标可是富甲一方。   梁文兴,周成斌就只知道围着梁又安转悠,从不好好读书。就指着魏国公能帮衬一二了。俞文渊是暗卫出身,不为做官,只负责明貅的安全。   方大郎跟何迁落第了,何迁又落第了,他年纪最大,如今都十七了,好不容易考入洛山书院,无奈资质有限,连夫子对他都直摇头。    ☆、又七   这一晚,徐泗娘却闷闷不乐的回了住处,正巧虞娘在灯下制作花笺。徐泗娘伏在床上大哭,虞娘只觉得奇怪,她很了解徐泗娘的,这么一个坚强的女子从来也不会这个样子。   虞娘默默把帕子递过去,徐泗娘接了帕子擦了眼泪。虞娘问她:“怎么?”徐泗娘悲伤地说道:“白大爷要娶妻了。我明明知道一开始不过是各取所需,明明知道他永远没有可能娶我,明明知道…”泗娘哽咽地说不下去,过了良久才又说:“他要跟我断绝关系,说不想让他娘子伤心,说之前许诺我的依然会给我。可是虞娘,我就是不甘心,很不甘心。”   虞娘知道徐泗娘只是想发泄一下,白家白阁老如今位高权重,就凭徐泗娘一个人无疑是以卵击石。白峥也绝对不是儿女情长的人,虞娘倒是好奇他要娶谁呢?   这种事,虞娘当然找姜嫄这个小八卦打听了,果真姜嫄知道。原来白阁老真的给自己的长孙白峥定了一门好亲,承平伯云胜的嫡长女云华凝,也就是云华娆的长姐。虞娘听完都呆住了,果然白家大爷投的好胎。一副土肥圆的身板居然要娶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本来虞娘觉得云华娆就很美了,结果姜嫄说她姐姐云华凝更美。   好可怜一朵娇花啊。虞娘一脸羡慕地说:“小爷我也好想娶这么个美艳的媳妇啊。”姜嫄一脸鄙夷道:“姐,你是个母的,母的。真不知道明貅怎么忍受你的,是不是在你面前小鸟依人啊。”   姜嫄是个什么话也敢说的,以前与虞娘,徐泗娘在一起厮混的时候,姜嫄还打趣徐泗娘。问她:“白大爷的肚皮圆又圆,你在他身下的时候会不会压的喘不动气啊?”就看着徐泗娘瞬间石化了,只剩下虞娘与姜嫄的嘻嘻哈哈。   只是没想到白峥还是个有魅力的,要不然徐泗娘为啥要死要活的。徐泗娘请虞娘与姜嫄一起去观看白峥的昏礼。虞娘就知道徐泗娘不死心,本来不想去的,怕徐泗娘见了云华凝后伤自尊。可是徐泗娘非要去找虐,姜嫄与虞娘拉都拉不住,真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白峥娶亲那天,白府到处都张灯结彩,一场昏礼也是大手笔的,司仪官请的可是礼部侍郎,就连各位殿下也悉数到场祝贺。   虽然徐泗娘非要来,可是她却是没有请帖的。姜嫄一时头都大了,如果硬闯的话,估计明天就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了,她怕被她哥揍。一脸懵圈地望着虞娘。虞娘倒是很淡定说:“看我的。”   这天虞娘着了男装,她可不想花枝招展地大闹白府。她带着姜嫄与徐泗娘去了白府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一进茶楼就点了二楼的一间雅室,这间雅室的窗户正好能看见前去白府祝贺的客人们。   虞娘也不急,点了一壶龙井,又要了茶点,然后慢悠悠地品尝了起来。眼睛却时不时地撇着街上的行人。姜嫄知道虞娘自有主意,因此示意徐泗娘稍安勿躁。   虞娘指着一个瘦小的书生问徐泗娘:“这个人你认识吗?”徐泗娘顺着虞娘手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说:“这是白峥的同窗,我曾见过几次。”   虞娘也不废话,起身下楼。与那个书生正面擦过,故意撞了他一下,然后作揖道歉。之后转身上楼,速度快得让姜嫄都看呆了。   虞娘手里拿着一份请帖朝着姜嫄与泗娘炫耀了一下,姜嫄说:“小虞虞,你行啊。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一手?”   虞娘得意道:“天生的,这点小伎俩都不会以后在江湖上还要不要混了?”   姜嫄又问:“你拿了那个呆子的请帖,不怕遇到麻烦啊?”虞娘一脸不屑道:“不会有麻烦。”姜嫄好奇极了,缠着虞娘非要问清楚。虞娘只好给她解释:“其一,他家里一定很穷,你看他的衣衫虽是半新的,可是那缎子绝不是名贵的,而且他很小心翼翼地提着,说明他很爱惜。还有前来祝贺,却没有小厮捧着贺礼。另外你看他的贺礼居然是四样点心,要是你平常去别人家做客也不会寒酸到拿四样点心吧?其二,他与白大爷一定不熟,只是因为有同窗的情面在,所以才收到了请帖。白大爷是最有功利心的,绝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花在没有利益关系的同窗身上的,白大爷不熟就说明白府下人们更不熟,我们假扮这个呆子一定不会被识破。其三,这个呆子性格懦弱,说话还有点结巴。一会儿拿不出请帖,白府的下人一向势利,狗眼看人低,肯定瞧不上他,一定会赶他走。等他走后,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了。”   姜嫄再问:“要是那个呆子遇到同窗呢?他同窗会不会为他解围呢?”徐泗娘道:“一定不会,他人缘不好。虞娘说的都对。”   姜嫄笑道:“小虞虞,你神了啊。”虞娘得瑟道:“那是,我可会相面。”   姜嫄给了她一记白眼说:“说你胖你就喘啊,谁不知道你脸盲啊。”虞娘上来就给了姜嫄一脚说:“打人不打脸,能不能别揭我的短啊,走吧,换衣服去。你去付茶钱。”说完拔腿就走。   姜嫄怒吼:“为啥又是我结账?尤虞,我圈圈你大爷。”虞娘笑道:“欢迎”姜嫄一阵哀嚎。   姜嫄与徐泗娘换了一身小厮的衣裳,然后又买两份贺礼,当然还是姜嫄付钱。弄得徐泗娘很不好意思,一个劲地跟姜嫄道歉。虞娘一脸淡然说:“没事,她啥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姜嫄怒道:“你看我这个火爆脾气,说,什么叫我啥都缺?”   虞娘说:“没有胸,没有屁股,没有脑子,三无少女。”姜嫄愤然说:“咱俩从今以后断绝关系,哼。”虞娘笑了笑说:“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怎么你还恼了?好吧,我错了,你什么都有还不成嘛。”   徐泗娘打量着姜嫄,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笑疯了。姜嫄拿起剑追着虞娘就去了。    ☆、又八   虞娘光明正大地带着徐泗娘与姜嫄很招摇地进了白家的大门。徐泗娘没想过大闹白大爷的昏礼,她只是想默默看一眼云华凝,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虞娘悄悄跟姜嫄说:“等着看好戏。”姜嫄惊慌道:“你千万别胡闹,咱们这么进来已经万分艰难了,如果你把自己折了进去,就怕长亭伯府加上忠武侯府两家也没办法把你捞出来。”   虞娘摆了摆手说:“稍安勿躁,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吉时已到,新娘子云华凝已经被人搀了出来,司仪官已经到位。却见白峥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从人堆里冲出来一个小娘子拉着一个姑娘还抱着一个小子扑过来就嚎嚎大哭。小姑娘还拉着白峥的衣袖叫爹爹,白峥拂袖说:“别乱喊,谁是你爹爹。”   白阁老白詹南看着那个小娘子就说道:“杏娘,怎么是你?”说着给下人使眼色,跟众人解释道:“杏娘是老夫得意门生的女儿,原是世交。如今多年未见,拖家带口地前来投奔我们,老夫自然不会薄待了。”又对下人说:“请杏娘母子三人下去休息。”一旁的幕僚早已低声对杏娘说:“你敢闹事,就杀了你儿子。“   王御史忙说:“慢着,没听见人家小姑娘喊白大爷爹爹吗?”白詹南拿余光扫了王御史一眼,笑道:“怎么你是诚心要与白某过不去吗?”   王御史答曰:“不敢不敢,不过几位殿下都在此,不如问问他们的意思吧?”   白峥的脸已经阴下去了,恨恨地盯着王御史。这个王旭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什么人都不怕,也从来不买白阁老的账。前几日才被宣成帝褒奖过,虽然他对宣成帝睡哪位妃子的事都指手画脚,但是宣成帝还是褒奖了他,赏了他两位美人。宣成帝跟王旭说:“爱卿不是让朕雨露均沾吗?你回府试试。”   结果王旭的夫人是个有名的河东狮,当天也不管是不是皇帝赐的,拿着棍子就给打了出去,拧着王旭的耳朵破口大骂:“你是不是傻?西边闹灾你不管,北边打仗你也不问,你两只眼盯着皇帝后宫的事情,还让皇帝雨露均沾?皇帝可有十个儿子,还用你这个迂腐呆子操心的吗?”   王旭的夫人逮着王旭一顿好打,连脸都抓破了。见了同僚,那些人都打趣他,说是不是战况激烈啊?王旭一板正经地说:“哈哈,昨晚喝多了,葡萄架倒了。”   如今他提到几位殿下,明王仗着自己年纪最大,又因平日里与白阁老不和,总是吃白阁老的暗亏。心中早就不满,巴不得看白家的笑话呢。明王起身走到杏娘跟前,问她:“你可是有冤屈?”   那个杏娘性子很是懦弱,低着头不肯说话。身边的小姑娘却是口齿伶俐说:“爷爷把我娘和我们关在郊区的一处宅子里,有好多家丁看守。我爹爹已经半年没去看我们了,弟弟生病了也没来看我们。今天来了一群蒙面的人把宅子里的家丁杀了个精光,还把我们带到这里说爹爹在这里,我想爹爹。”   白峥冷笑道:“没凭没据的,就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也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来人,把她们拖下去,带走。”   说着就出来了一大堆家丁,明目张胆地就来抢人。谁也没想到关键时刻宣成帝来了,还带着元妃娘娘。这还真是来得够快的。元妃笑着说:“这是闹的那一出?可是在演木娘千里寻郎不成?这出戏我喜欢。”听元妃这么揶揄重臣,宣成帝也不生气,笑眯眯拉着元妃坐下说:“心肝儿,你乖乖的。”完全忘了跪了一地的臣子们,还是五福公公咳了一声,宣成帝才说:“都起来吧。朕只是听说白爱卿的长孙大喜,前来凑个热闹罢了。”   明王上前来把这母子三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宣成帝看着杏娘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五福公公对杏娘说:“皇上问你话呢?”杏娘道:“奴家是钟徹之女。”   宣成帝恍然道:“原来是钟爱卿之女啊,难怪眼熟。只可惜汝父英年早逝啊,不然也是栋梁之才。”   杏娘跪下说:“我父没有通敌卖国,请皇上为我父做主。我手里有一份我父亲写的书信要呈与陛下。如果不是为了这一天,我绝不会苟活于世。请陛下派人跟我去取书信。”   本来宣成帝只是以为是白峥的破烂事,没想到牵扯上了白詹南。他可是个有底线的,宣成帝只得说:“事关重大,都带回宫去吧。白爱卿也一起。“说完就牵着元妃娘娘要走。   人走了,戏当然就看不下了啊。云华凝直接就回了承平伯府。   徐泗娘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一幕,都震惊傻了。姜嫄捅了捅虞娘悄声道:“你怎么会知道有好戏?难道是你找的人?”虞娘给了姜嫄一个白眼说:“您太高看我了,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宴席没吃成,三人就去了德庆楼。姜嫄要了一间雅室,狗腿般地对虞娘说:“哈,小虞虞,你想吃什么随便点。“虞娘也不客气道:”清蒸鲈鱼,香酥鸡,孜然羊肉,冬瓜酿,油焖大虾,三鲜汤,黄鱼羹,好吧,先这样。“   虞娘点完菜,开口对姜嫄说:“首先,人不是我找的。其次,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能从一堆武艺高强的家丁手里把那三个人带出来。最后,即使我带出来了,我也没有办法让她们进入白府。“   姜嫄一下子就蔫了,嘟着嘴说:“我还以为有八卦可以听呢。“   虞娘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说:“内/幕嘛,我知道一些。要不要听?“姜嫄瞬间眼就亮了说:”不要卖关子,快说。“   原来虞娘为徐泗娘的事情忿忿不平,一心想找白大爷的不痛快。可是白峥这个人平时藏得很深,徐泗娘对他一无所知。虞娘听得直扶额,心里想:姐姐,难怪你会被他抛弃了。   明貅听说了这事,却因为他这段时间很忙不得空。于是,告诉了虞娘一个地方。让虞娘去铜鼎胡同摸砖,居然是摸砖,虞娘听完都无语了。   明貅说,如果发现有可以活动的砖头,砖上面画着许多奇怪的图案,比如一朵黑色的三瓣莲花,或是一颗牛头,或是一个马面,或是一碗汤。你需要在砖的暗槽里塞一张纸条,写上相约的时辰地点即可,唯一需要的是至少提前一天。   虞娘觉得很新鲜,但是明貅不肯多说,只是说这是个黑暗组织,主子不明,人员不明,只知道人称“炼狱“。专门负责买卖消息或为人解忧,价格公道,势力庞大,行迹飘忽不定,十分神秘。   虞娘真的去了铜鼎胡同,三更半夜一身黑衣,就趴在墙上开始摸砖,自己想想都想笑。她看到了半块有着牛头印记的砖头,把纸条放入暗槽里就离开了。   一天后寅时一刻在大洛河畔八柳亭中。   虞娘就看见来了一个白胖的娃娃,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还扎着冲天小辫子。那个娃娃见了虞娘也不慌张说:“我是精细鬼,我家大人派我前来与公子回话。“   虞娘暗想:小鬼,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看着不太靠谱呢?   精细鬼说:“公子,你有什么需求,只管开口。我家大人要价实惠,看公子是想买消息还是想雇凶?“   虞娘了然道:“问个消息,白詹南长孙白峥的短处。“精细鬼听完就点头说:”公子稍等一刻钟。“然后只见他一入河里不见踪影了。过了约一刻钟,精细鬼回来与虞娘说:”我家大人说了,与朝廷有关的不法之事,价一千两;与情债有关的事,价一百两;府中秘辛,价二百两。敢问公子要听哪一种呢?“   虞娘听完价格都疯了,一百两,那是她卖多少本画书才能赚回来的啊?虞娘咬咬牙,从荷包里取出一百两给精细鬼。精细鬼抽出一本册子递给虞娘,并说道:“我们家大人说了,公子第一次照顾我们生意,因此特意送公子一条消息。公子打听的事情,前不久也有人打听,而且自会有人为公子的朋友出气,请公子在白峥大婚那日一定要去白府看好戏呢。”说完,精细鬼就消失了。   虞娘差点吓傻了,难道这真是一群鬼魂不成?虞娘细细地看着那本册子,啧啧,真是丰富啊,想不到那个土肥圆居然有这么多女人呢。    ☆、又九   提到这,姜嫄就按耐不住了,扯着虞娘的袖子要那本册子。虞娘只好拿了出来,姜嫄与徐泗娘凑在一起一看,乖乖,一手数不过来。其中就有徐泗娘,她的脸拉了下来,只怨自己识人不清。上面写徐泗娘写的很详细,从徐泗娘的生辰八字,父母家人,祖籍,老家地址,现在何处,何时勾搭的,何时断绝关系的,收了白峥多少好处等等。用姜嫄的话来说,就差没写勾搭了多少次了。   其他的都没什么,像什么十四岁上了弟弟乳娘的床了,玩弄了府里的哪个丫鬟了,又跟哪个同窗的妹妹有染了等等。   只有一个很奇特,那就是钟杏娘。因母早逝从小在白府长大,与白峥青梅竹马。因某种原因,至于什么原因吧上面没写,只写着想知道需要四百两,还真是奸诈啊。钟杏娘被关在白家的庄子里,一直关了五年。白峥强了钟杏娘后,她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姑娘。   看到这姜嫄就感慨啊,这繁殖能力,要不要这么彪悍啊。徐泗娘凉凉地说:“哼,也许是之前太彪悍吧,铁杵也磨成针了。废物的要命。”姜嫄笑抽过去了。   之后就是白府的那出戏了,明眼人都知道白家大爷完了,这是被人给盯上了,把他往死里整呢。不过这只是个陪葬品,那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呢,绝对是要把白詹南拉下马来。   宣成帝是个念旧的人,当年他落魄的时候,是白詹南不离不弃地跟着他为他谋划从而有了今日的他。因此白詹南成了宣成帝的底线,他决不允许有人算计白詹南。   白詹南知道被人给阴了,也不辩白,跪在地上眼泪簌簌地落。宣成帝平静地说:“好了,我知道有很多人想要你倒台,我也曾经说过,只要有我在一天,就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一向谨慎,这次掉坑里了,估计别人谋划了很久吧。杀个钟徹而已,如果当初你跟我说,也就不用脏了你的手了。我会把这件事压下去,会把你摘干净。但是,只限于你。你的长孙,朕不会宽恕,你自行解决吧。”   白詹南听到这痛哭流涕,大呼谢主隆恩。五福公公看着这一幕,嘴角直抽抽。这老贼早就投靠了安王殿下了,还打量着别人都不知道呢。万岁爷那是不想收拾他,又让白詹南长长记性。   这出戏的始作俑者就是吴王殿下。他甚至利用元妃与梁贵妃的矛盾,成功劝说了元妃助他一臂之力。只可惜最后仍然只是除去了一个白峥而已。不过白詹南只有一子而且早逝,白峥算是他唯一的嫡孙了。还有两个小的,俱是庶出。   白詹南回了府,吩咐人叫白峥去了祠堂。白峥跪下对白詹南说:“祖父,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白詹南老泪纵横道:“你自幼聪颖,只因父母早亡,我对你太过纵容的缘故,终究是害了你啊。当初斩草除根时,你太过心慈手软。之后留子杀母之时,你又太过长情。你最后就死在了一个女人身上啊。峥儿,你安心上路吧,你的儿女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那个女人我会让她下去陪你的,你放心。”   当明貅带着热腾腾的八卦出现在虞娘与姜嫄面前时,姜嫄正提议要去菩提庵赏雪,今年的初雪是一场大雪,可把她们高兴坏了。   只是虞娘不想爬山,她觉得阴天就应该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打个滚,然后睡过去。明貅听了她的歪论都无语了,只好说:“难得大家都这么兴致勃勃,不要扫兴。我背你上去好不好?”   虞娘还没说话,姜嫄就凑过来说:“貅哥哥,人家也要。”虞娘做出呕吐的状态,沈鲤拿脚踢开姜嫄道:“大清早的,能不能别倒我的胃口。我还想去菩提庵吃素包呢。这个天应该去山顶的茅草屋,他家的烤全羊做得最好,这个天喝个梅花酒吃个羊排,没有比这个更美的了。”   虞娘本来还没睡醒,脾气正有点冲,听到这里也拍手叫好。明貅自是很了解她,这是被小羊排的香气引了去的。   于是,一行人先去了菩提庵吃素包,在厢房里休息一下,打算中午前去茅草屋。   吃完包子,有个小尼姑就端上来一套茶具。徐泗娘点了茶炉子,放上茶壶就慢慢煮了起来。姜嫄伸着耳朵等明貅讲讲白家的事。   明貅说:“明王殿下被派去西边赈灾去了,结果在定远侯卫家的地盘上遇到了民变,仓皇逃跑的时候摔断了腿。万岁没有责问定远侯一句,这就说明陛下的心思不在吴王殿下这一支上。”   如今储位空闲,而宣成帝的年纪也近六十岁了。难免他的儿子,大臣们都开始动脑筋了。白峥莫名暴毙,白詹南伤心过度赋闲在家。一时间倒是无人问起钟徹的事情,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那些坐等看白詹南热闹的人都落了空,不成想宣成帝如此袒护白詹南。最气愤的是吴王殿下,折了一个明王,居然连白詹南的毛发也未伤。   总之就是,这场闹剧雷声大雨点小,就没有下文了。徐泗娘听到白峥暴毙居然戚戚然焉。   虞娘却缠着明貅非要问炼狱的事情,众人听到后,就你一嘴我一嘴七嘴八舌起来。原来炼狱在权贵里流传甚广啊。   云喾说:“我府中收到过帖子,说是炼狱招幼童,有意者请把孩童扔在街上。但是我伯父舍不得,听说一千个幼童里才能活一个,里面十分阴暗犹如炼狱。活着的都不是人,而是一群魔鬼。”   丁彻道:“无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与长相,炼狱的大人们都戴着面具。只听说有什么牛头大人,马面大人什么的,详细也无人知晓。”   明貅却拽着虞娘踩着雪去寻红梅,虞娘瞅着他这么有兴致就随着他了。明貅挑了一棵含苞待放的花树下,伸手对虞娘说:“阿虞,你的香囊呢?给我。”   虞娘在明貅手上打了一下,说:“幼不幼稚?我没带。”   明貅看着虞娘,略有失望,看的虞娘莫名就觉得对他很愧疚。明貅想了想说:“算了,我来祈福吧。”说着拿出自己的香囊挂在了枝头,还虔诚地许了愿望。   虞娘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是女子才该做的事情,明明有些滑稽,看着明貅那个大块头低着头默默地站着,她眼泪就模糊了眼睛。   明貅说:“阿虞,明年你一定来这里挂上你的香囊好不好?”虞娘点点头,明貅吻了虞娘额头一下,说要点利息。   不到正午丁彻就嚷嚷着饿死了,早就先跑去茅草屋点了烤全羊。等他们一行人到了茅草屋的时候,篝火早就升起来了。   虞娘第一次来茅草屋,这家店很有名,就叫茅草屋。店家虽然是洛京人氏,却早年一直生活在大西北,如今年老归乡,开了这么一家小店。占地不大,就只能招待三桌,提供住房,可以过夜。一切都很粗犷,没有围墙,就是树杈搭起来的隔断,里面有四间毛毡帐篷,外面是大片的空地,堆着柴火等杂物。   虽然简陋却因为食材做得很是地道,比西北的好多酒肆都好吃,所以在洛京很是出名。   他们落座之后,居然遇到了仇夫子,这才知道原来店家是仇夫子的父亲。他老父以前是个行军伙夫长,自然饭菜一流。   俞文渊请仇夫子来喝酒吃肉,仇夫子也不推脱,与大家坐在一起,侃侃而谈。   姜嫄最是喜欢听大西北将军们的事迹,围着仇夫子非要他讲一段。于是,仇夫子就给她讲了一个楚郸将军夜袭北胡大寨的故事。姜嫄听得津津有味,之后问:“楚郸就是我最崇拜的西凤将军楚凤夕之父吗?”   仇夫子点头:“西桓公楚慕天有六个儿子,但是最骁勇善战的是次子楚郸。在西北是个拳头说话的地方,不管你是嫡出庶出,不管你是富贵贫贱,只要你有本事,有军队,你就能出人头地。”   虞娘一听就觉得楚家够乱的了,如今西桓公尚在还好,一旦西桓公薨了,弄不好要家变的。嫡长子有朝廷的敕封,但是体弱多病,不领兵权。庶子又如此彪悍,绝不肯受制于人,就是不知道西桓公怎么想了。   不谈其他,虞娘早就被烤全羊的香气深深地吸引了。明貅先割了一块羊肉,细细切好卷在薄饼里,抹上酱料,递给虞娘。虞娘咬了一大口,再拿起呈有梅花酒的大粗陶碗灌了自己一嘴。把肉咽下去长叹一口气说:“真是神仙来了也不换。”   明貅一会儿给她端碗热汤,一会儿给她递个手巾,一会儿又切了羊排看着虞娘吃得眉开眼笑。姜嫄对虞娘说:“阿虞,我嫉妒你。”看着虞娘一脸疑惑,就朝着明貅挤了挤眼。虞娘瞬间了然道:“当然是我□□的好。”   姜嫄唤明貅道:“二十四孝相公,麻烦你给我切块羊排。”说着把盘子递了过去,明貅也不恼,麻利地接过盘子。   姜嫄一抬头看见对面的宁玉和冯叔尧也在亲亲我我,说道:“可怜我孤家寡人啊,一个个偏要在我面前秀恩爱,这是什么世道啊?”   虞娘一把将一盘羊排扔过去说:“吃吧,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又十   冬假来临了。长亭伯府今年格外热闹,姜嫣然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元妃娘娘赐了好多东西,宣成帝还给他赐了名字:尤官。因此大家都喊他官哥儿。   如今府里的称呼已经变了,尤仲已经是二爷了。姜嫣然这么多年终于有个儿子了,连宋氏也看这个儿媳妇顺眼了。   最郁闷的还是尤仁尤大爷了,大奶奶关娘子至今无所出,又看尤仁看得很紧。像宋姨娘仗着大太太宋氏是她的姑母,从来不服大奶奶。可是连宋氏也在关娘子那里吃了亏,宋姨娘这才收敛了。   宋姨娘耐不住寂寞啊,求了姑母宋大太太。宋氏给她想了个主意,她哄着关娘子去送子观音庙求子。又安排了尤仁与宋姨娘在自己房里相会,宋姨娘本就颇有姿色,那天又精心打扮了一番,自然是水到渠成。   哪里会想到只一次宋姨娘就有了身孕,跑到宋氏除求姑母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宋氏自然要帮着隐瞒,连尤仁也没告诉。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关娘子知道后恼羞成怒。她知道自己当年在战场上受了伤不易有孕,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出了这个事。关娘子是个暴脾气,提着剑就杀进了宋氏的房中。宋氏当场就吓晕了,关娘子一剑就把宋姨娘砍死了,就去找尤仁算账。   尤仁一早得到消息,吓得躲进了尤大郎的屋里。此时尤大郎还在病中,惜花娘子见病的病弱的弱,只好找人去请康定伯夫人。   关娘子持着剑进了正屋,大骂:“尤仁,你给我滚出来,多大了还没断奶呢,有本事惹没本事担着,你也算个男人?“   惜花娘子板着脸说:“仁哥儿媳妇,你气也出了就别再闹了,我让仁哥儿给你赔个不是,你们以后还是要和和美美过日子呢。“   “我呸,“关娘子骂道,”以为我这么好糊弄呢,看我这口剑答不答应。不过一个杀猪的门户,生个子孙都这么混账,还真是长见识了。“一边又骂尤仁说:”尤仁你个夯货,我杀了你让你们一家三口去底下团聚。“   惜花娘子问:“宋姨娘怎么了?“关娘子的侍女说:”哼,早已经见阎王了。“   尤大郎听了这些话气得昏死过去了,惜花娘子急急地让人去请大夫。一时宋氏的婆子又来报说大太太不好了,着人请太医来。惜花娘子心乱如麻,正在这时二太太沈氏来了。惜花娘子一见沈氏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眼泪直往下掉。   沈氏见惜花娘子这个样子却是可怜,要知道惜花娘子风光了大半辈子,打交道的全是些文雅夫人,哪里见过如此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母夜叉。   沈氏拉着关娘子说:“大姐儿,你看在我的薄面上,有话好好说。不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是仁哥儿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如果你想和离,尤家绝没什么话说,但需留下仁哥儿一条小命。如果你还想好好过,就消消气,让仁哥儿好好给你赔不是,随你出气。如何?“   这边关娘子未言语。不一会儿,两位太医就到了,这边看着尤大郎就摇头说:“准备后事吧,不中用了。“惜花娘子咬着牙说:”去请大老爷,二老爷回来。“   尤平倒是在家,知道宋氏晕了,早就来到了宋氏的屋子,就看见屋子的地上全是血,只觉得心惊胆颤。宋氏倒是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   关娘子被康定伯夫人接回了府中暂住。   惜花娘子进了宫,见了元妃娘娘,哭得稀里哗啦。痛诉关娘子的跋扈嚣张,说她在府中提着剑犹如入无人之境,还说她说的不堪入目活生生地气死了伯爷,又说她杀了宋姨娘母子还要杀仁哥儿,谁拦着就要砍谁。   元妃娘娘气得眼都红了,安慰老娘说:“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关氏的。“   送走惜花娘子后,元妃娘娘越想越气,气得晚膳把盘子都砸了。不久,五福公公看着还在议事的陛下,悄悄在他耳边说:“万岁,元妃娘娘今晚闷闷不乐,晚膳一口没吃,这可如何是好?“   宣成帝早已看过奏章说长亭伯殁了,心里正惦记着元妃,只是这会儿的议事还没结束,这帮老臣们磨磨唧唧个没完。宣成帝朝白詹南使了个眼色,白詹南会意。白詹南起身说:‘天色也晚了,如今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明早再继续,如何?“那堆白胡子老臣看白詹南都这么说了,就一致告退了。   宣成帝到了元妃处,也不见元妃出来迎接,他吩咐小太监说:“给你主子要点吃食过来。”小太监领命而去。   宣成帝进了内殿,就见尤妙侧躺在贵妃椅上装睡。宣成帝凑过去说:“心肝儿,这是怎么了?”尤妙起身推开他道:“你也不用在这里,还是快去梁贵妃那里吧,你们一个个合起伙来算计我家,我是出身卑微,你当初认识我的时候就是,要是你厌弃我,大可赐死我算了。”说着,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流淌。   宣成帝心疼地跟什么似的,搂着尤妙说:“你说什么呢?我是哪里惹你生气了?怎么也要让我死得明白啊,我的心肝儿肉啊,快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   尤妙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道:“那个母夜叉可不就是你当初赐的婚,梁贵妃在一旁说尽了关氏的好话,要真那么好,她怎么不说给自己的侄子?如今关氏气死了我爹爹,害了我未出世的侄子,居然还大摇大摆地住在康定伯府中。你当我是死了吗?这样作践我还不如拿绳子勒死我?你还真是为了能让你的好儿子上位不惜为他扫清一切,我家家小业小,不值当得让陛下如此费尽心机。”说着,伏在榻上哭泣。   这可真有点委屈宣成帝,他知道关氏骁勇不假,但是当时只是可怜关氏胳膊废了,自己又与关老将军有旧,加上梁贵妃在一旁总是说关氏的好话。这才有了宣成帝给关氏与尤仁赐了婚。哪里知道这个关氏原来这么彪悍啊。   宣成帝叹了一口气道:“好了,心肝儿。你说怎样就怎样好不好?我都听你的,可不许再哭了。晚膳一口也没吃,万一病了我可是会心疼的。快起来吃点东西吧,我让御膳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桃花酥。”   五福公公在一旁面不改色的站着,他新认的干儿子长桂酸得牙都快掉了,想不到帝妃平日里都是这样对话的,也真亏了干爹受得了。   尤妙当然见好就收了,知道陛下答应了,就会把这些处理妥当的。   长亭伯府正在置办丧事,惜花娘子哭得都昏厥多次了。二太太沈氏一直在忙里忙外,这几天都瘦了好多。   大太太是真被吓病了,虽然平时宋氏总是显得很厉害,但却是个纸老虎。这次这一病,就不太乐观了。   尤仁自觉生无可恋,落发出了家。拜入金山寺金阁长老门下,法号悟嗔。   宣成帝先是追封了尤大郎为太子太傅,令尤大郎长子尤平承长亭伯,丁忧三年后入太常寺任少卿,宋氏封诰命。次子尤安升礼部侍郎,沈氏封三品淑人。尤仲封长亭伯世子,一年后去吏部任主事。一月内,光是诏书就发了不知道多少,让人觉得长亭伯府风光无限。   至于关娘子被悄无声息地毒死了,对外宣称暴毙身亡。有人说尤大郎来索命了,也有说宋姨娘来索命了。   还有就是安王殿下莫名遭到了宣成帝的训斥,还被罚禁在府中一个月。谁不知道皇上是很喜欢安王殿下的,从来没有在人前下过安王的脸面。这一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连奏折也被扔到了安王的脸上。   安王委屈极了,白詹南倒是很懂宣成帝的心思,对安王说:“管管你母妃,别让她成为你的阻碍。她只要什么都不干就是对你最大的帮助了。”   虞娘没想到今年的开始居然是这样的,那个壮得跟牛一样的祖父居然就这样没了。    ☆、叁壹   长亭伯府一片寂静,没有烟花,没有丝竹,寂静得犹如一座死宅。   翠旖阁里,此时虞娘正在研究大雍地域志呢,青团与果子在一旁打着瞌睡。虞娘越发坚定了走出去的决心,关娘子曾经多么的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如同雄鹰一般自由翱翔,怎么才入了内宅数年,就让人面目可憎了呢?   仇夫子倒是不藏私,他把他亲自制作的西北三郡的地图送给虞娘了。这个图可是和官府制作的很不一样,非常详细。用了特殊的纸与墨制作而成,不怕水,很适合长时间保存。   册子里记录的内容分几大块,官方制作的图纸在第一页,之后就是仇夫子按照地方绘制的详图,包括山川河道,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小路。详图之后就是西北三郡的大大小小的军阀势力图,详细到连山匪的情况都记录在册。   虞娘觉得仇夫子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军阀们如此眼拙。这本西北三郡地域志可是个宝贝,不过仇夫子说西北势力常有变动,可能不完全精准。   西北的各方军阀表面上是由西桓公节制,在对付外族的时候还算是众志成城,私下里却是你打我我斗你,互相抢地盘扩张自己的势力。宣成帝自然是清楚的,但是完全放任自流,你要内斗的越厉害对于宣成帝来说自然越好。西北要是一条心了,那么跟皇上可就不是一条心了。   虞娘想想都头疼,亏得不是自己生在西北,要不然还不让人吃得连渣也不剩了。   开春迎来了一件大事,从上京书院来的十名学生到洛山书院进修半年。这十个学生都是西北士族子弟,一个个身高体壮的。   书院为了促进学生的交流,要举行比试,分文试与武试。文试有诗词,策论,国画,对弈与乐曲。武试就两样,骑射与比武。   消息一传开,乙玄班就炸了锅一样。梁又安直嚷嚷,让那群西北蛮子们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柳长恭勾了诗词,沈鲤勾了策论与对弈,虞娘勾了国画与骑射,明貅勾了骑射与比武,其他人也各自勾了自己的长项。   姜嫄对西北士族还算熟悉,打听了那十人的情况,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西北老士族:楚,崔,卫,吴四家,这次来的是楚家子弟三人,崔卫吴各两人,还有一人居然是关老将军的次子关彰。   本来虞娘一直以为西北士族就是一群粗人,不足为意。可是第一场诗词比试,有个叫崔皓祯的,据说年纪最小长得却一脸沧桑像个土拨鼠,十人里面就数他精通诗词,今日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书生襦袍,一张土拨鼠的老脸,说不出的滑稽。   柳长恭的诗词算是很好的了,与崔皓祯斗得是如火如荼。最后柳长恭险胜一筹,两人却因惺惺相惜成了好友。不过诗词大试的时候,场面特别搞笑,那群大老粗们做的诗连一个五岁小孩的都不如。什么一只燕子吱吱,飞入屋檐吱吱,衔根草儿吱吱,做个窝儿吱吱。还有什么洛山风光好,巍峨入云间,询问神仙处,遥指落神峰。   哈哈哈,姜嫄听得津津有味,笑瘫在虞娘身上。这帮人真是绝了,还是回家砍木头去吧。这一场西北士族完败。   策论他们十人没一人参加,故而给取消了。国画有几人倒是画的不错,取材都是洛山的景色,写墨先生对吴金材很感兴趣。缠着人家,硬要收他做徒弟。   文试西北士族确实不行,无一获胜。武试那天,虞娘都觉得西北士族的气势看着都不一样了。   骑射比试的规则就是骑着射靶,跑道是林中红线范围内,靶子在红线范围外远近高低都有共二十个,射的最准时间最短为胜。   洛山书院参与的人太多,所以骑射师傅已经提前甄选过了,也选了十人,与西北士族一起分两组比试。虞娘,明貅都在其列,姜嫄看着这群西北大汉就犯晕没有参与。   虞娘在第一组,跟她一组的另外四人都是甲字班的学生,那个叫严昭的已经中了武举,很是厉害。他的那匹马是纯黑色的昌黎马,这种马以疾速而闻名,这是他中举后吴王殿下赏给他的。   虞娘还是那匹白色的小牳马,性情温顺十分听话,就是因为太温顺了跑得也一如它的性子。不过好在跑道曲溜拐歪的根本施展不开,想跑快都不行。这又不是赛马,比的是控马娴熟射靶精准。这点虞娘倒是很有把握。   哪里知道比试刚开始就有人放冷箭,虞娘已经连中三靶红心,策马前行。忽然听到箭鸣的风声,虞娘虽然眼神不好但是耳力极佳,她弯腰下马。一支暗箭擦身而过,一瞬间,虞娘看见树后一匹枣红大马,马上面跨坐着一个圆滚滚的胖子,穿着西北军的骑射服,正拿着一张弓正对着她的方向。   虞娘心中恼怒却不动声色,一挥袖子,袖箭就朝着那个胖子射了过去。那个胖子还没察觉到,那支袖箭就射中了枣红马的脖子。一声嘶鸣后,只听啪的一声,连人带马一起倒下来,那马很是高大,胖子又重,直挺挺地把他摔晕了。   虞娘纵马继续前行,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比试结束,虞娘虽然不是时间最短但是全部正中靶心。因此这一组虞娘在前五名之中。   也不知道那个死胖子是怎么醒的,还是因为心虚,居然没有吵嚷起来。不过就算是他吵吵起来,虞娘也不怕他。那支袖箭细如银针不会要了那马的性命,但是想要取出来除非杀了那匹马。没有任何印记,没有别人看见,也不是虞娘先动的手,还轻易找不到马的伤口。   明貅倒是看到那个死胖子狠狠地盯着虞娘,就问她:“你怎么招惹那只猪了?”虞娘呸了一口说:“那个混蛋竟然敢阴我,举起箭就朝我射了过来,要不是小爷我躲得快,哪还能站在这里?”   明貅一听吓得不行,抱着虞娘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个遍,虞娘推开他说:“这么多人你干什么?小爷我也不是个吃素的主,我让他摔了个狗□□,哈哈。”   明貅这一组毫无悬念,明貅自然也在获胜名单之内。第三轮决赛开始,虞娘也是全力以赴,最后结果是第一名两个人吴占燿与齐驰平了,洛山书院自然是皆大欢喜。但是西北士族就有点忿忿不平了,这都是小孩的玩意,打仗的时候当然要比谁的马最快,谁射的最远最准。不过还好下一场是比武。   那个胖子是楚将军楚郸的嫡长子楚凤川,一向是自视甚高,看不起别人,如今吃了这么个亏,哪里肯善罢甘休。本来以为虞娘会上场比武,谁成想虞娘根本就没报名。他可是想在比武场上狠狠地羞辱虞娘,撕碎她的衣服,听她伏在他身下求饶。哈哈,那个小娘皮,皮肤细嫩生得又俏,比西北那群皮糙肉厚的娘们强多了。楚凤川越想越开心,激动得一宿没睡。第二日看见比武名单上没有尤虞的大名,脸都黑了。   明貅看见楚凤川一个劲地色迷迷地看着虞娘,眼都红了。正好两人对战的时候,明貅也不跟他客气,不要命似的对着楚凤川就是一顿狂揍。那个死胖子虽然平时还可以,但是明貅气势太猛出拳又快。楚凤川反应过来的时候都被打得两眼冒金星了,自然毫无还手之力了。   卫家两兄弟在台下看好戏,卫大说:“这人跟呆霸王有仇啊?下这么狠的手,看得我都疼,哈哈。”卫二说:“就这狗熊样还想娶我卫家的姑娘,要不是他爹是楚郸谁搭理他?”   虞娘自然很解气,明貅赢了之后下了场就奔虞娘过来了,卖乖地说:“阿虞,你有没有很感动啊?我可是很厉害呢。”虞娘拿帕子给他擦擦汗说:“好,你很厉害。”   明貅继续耍宝道:“就这样完了?没有奖励吗?你亲我一下。”   虞娘笑道:“好啊,等着。”明貅羞答答地闭上眼等了好一会儿,然后睁开,虞娘呢?人没了。再一看虞娘都走远了。   旁边的丁彻与俞文渊一起嘲笑他,俞文渊说:“小虞虞,你亲我一下啊?”丁彻说:“好啊,等着。”说着丁彻就往俞文渊脸上凑,俞文渊一把推开丁彻说:“讨厌,死开,啊哈哈哈。”   明貅气得一人踹了一脚走了。    ☆、叁贰   比武结果是西北士族略胜一筹,毕竟那些子弟从小长在西北,见惯了打打杀杀的场面,有几个还上过战场。像关彰自幼在魔羽骑中长大的,力大无比,如今已经是康殛樽的近卫了。   虞娘觉得这个小小少年与他姐姐关娘子很不一样,他几乎不说话,黑黑的有点稚嫩的圆脸,有点憨乎乎的可爱。不过姜嫄告诉虞娘,这是关将军的庶子,与关娘子关系很僵,所以不用担心结仇。   虞娘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们就呆半年,而且都在甲字班,离自己甚远。虞娘对大西北可没什么兴趣,天天打打杀杀一辈子能有什么乐趣。当然也只是虞娘这么认为,男人们可都热衷于此。   这天姜嫄来着虞娘,说明貅约她去蔷薇圃,一脸坏坏的笑。虞娘一阵恶寒,阳光明媚倒是个好天气。   虞娘到了蔷薇圃,看见明貅已经坐在长廊上等着了。虞娘穿过花圃,坐在了明貅的另一边问:“怎么事这么要紧?”   明貅说:“皇上赐了我为扬武将军,让我去虎贲营入职,给副统领做裨将。明日我就要去上任了。”   虞娘知道他如今已满十六岁,像他们这样的世家肯定是不愁前途的,所以说:“这是好事啊,晚上喊着他们一起聚聚,顺便恭喜你一开始就得了五品官,还是虎贲营这么重要的地方。”   明貅气恼道:“哪里好了?我一入虎贲营前三个月就别想出来了,跟坐牢一个样。后面就算出来了,也不能常常见到你了,白日里还要负责京城的防卫。我想你了怎么办?要不然你给我做媳妇吧?这样我就能天天看见你了。”   虞娘敲他的头说:“做梦,别说你家里怎么想的,我是不会待在后宅的。我可是要去洛南的,等到今年秋天考过了举人,明年春天我一定会去考进士。之后到了洛南就可以逍遥快活了。”   明貅皱眉道:“那我怎么办?如果我能调到洛南为官,你能给我做夫人吗?”虞娘点点头说:“你家里同意的话。”   明貅开心极了,抱着虞娘转了好几圈,又吧的亲了一口,就飞快得跑了。   虞娘叹了口气,明貅是太乐观了吧。她这样的出身是没有可能嫁入忠武侯府的,傅夫人如果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晚上照旧荷香居,明貅请了好几桌,来了很多同窗还有夫子,就连院正也来了。虞娘知道这是给忠武侯的面子,明貅忙着招呼客人,虞娘就与姜嫄坐在一起吃吃吃。   虞娘一杯接一杯地灌着桃花酿,姜嫄看得直心慌。酒足饭饱,虞娘晃着起了身走出酒肆。姜嫄不放心地搀着,虞娘对姜嫄说:“你是知道我的酒量的,虽然我很想醉,可是却越喝越清醒。我不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不是个天真善良的女子,从我进入尤家我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一直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安分守己,不敢有一丝懈怠,不敢有一丝奢望。唯一失去理智的是因为明貅,他那么美好,而我却这么黑暗。他像是我生命里的唯一的一束光芒,让我像个溺水之人看到了一棵救命稻草。我想就这样吧,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投入了他的怀抱。他是这样的温暖,而我越是投入就越是舍不得。姜嫄,我舍不得,我不甘心。我知道我不配得到,我知道这条路没有出口,我知道现在我得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妄。而现在,我就要失去他了,这段时光终究是要逝去了。”   姜嫄见到的虞娘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没心没肺的样子,突然听到虞娘这样说,让她喘不过气来。   虞娘推开姜嫄说:“我想一个人静静,我随意走走。你放心。”   虞娘一直走一直走,她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心里的那团火越烧越旺,燃在她的心口上,让她觉得快要炸了。   哪知道快走回住处的时候,从小路上闪过来一坨黑影,居然要偷袭虞娘。虞娘本来心里就苦闷无处发泄,也未看清是谁,就一侧身躲过他伸过来的肉爪子,腿一伸用脚狠狠地踩着那人的脚上,又迅速用胳膊肘子倒向了那人的肚子。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哪有一点醉酒的样子。那人哎呦一声就跪在地上起不来了,虞娘这才看清原来是楚凤川。   虞娘戏谑道:“哎呦喂,这不是楚小将军吗?你老子倒是光明磊落,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无耻废物?你没问问你老子,别是出生的时候抱错了吧?真真是个废物。”说完就走了。   楚凤川嗷嗷大喊:“尤虞,你个臭娘们,你给我等着,看爷早晚不整死你,我要让你死在我身下。”   关彰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在楚凤川身上补了一脚道:“将军让我盯紧你,怕你在外面丢人现眼,损了楚家的脸面。”   楚凤川站起来忿忿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看着我被人欺负成这样居然还落井下石?”   关彰白了他一眼道:“我家将军说了,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让我多关照你一下。只要不残不死,黑胖胖的圆润润的,安全回到上京,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助纣为虐的活,我可干不了。我说小胖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个姑娘都打不过,真是丢人。”   楚凤川一扭头说:“哼,爷就是喜欢她这股泼辣的劲,样子又美,比我家里的姐姐妹妹都美,不,比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美。”说着居然傻乐了起来。   关彰摇摇头走了。这个呆霸王这是够蠢的,要不是他是楚将军的独苗苗,心眼也不算坏,平时是霸道了些,但是除了吃喝,就是练武。既没有鱼肉乡里,也没有欺男霸女,还是个没开窍的毛小子呢。估计将军是不会嘱咐关彰多照看一些的,怎么说也是表兄弟。就是差别太大了,将军可是手握大权,在西北颇有威望。这个混小子就是个二世祖。    ☆、叁叁 选择   虞娘回去后倒是一觉睡到天明,醒来后只觉得口干舌燥便爬起来喝水。徐泗娘居然在,她见虞娘醒了,拿着茶壶倒了一盏温水给虞娘。   虞娘看看日头说:“今早不是有书法课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徐泗娘道:“昨天你那个样子,我也得走得开啊?”   虞娘摸摸头道:“我怎么了?”徐泗娘无语道:“你浑身臭死了,还是先去洗个澡再说吧。”   徐泗娘倒是没有说什么,直说离夏考还有月余,让虞娘好好收收心准备。   谁知道那个死胖子总来找事,这日虞娘正吃着午饭,他就圆滚滚地出现在虞娘面前,说:“哈哈,小娘子,这么瘦,给你添点菜啊。”说着就在虞娘的饭盒里扔了一把毛毛虫。徐泗娘看着黑色的毛茸茸的虫子,大叫一声直接吓傻了。   一旁坐着的沈鲤正要起身与楚凤川理论,结果就见虞娘慢悠悠地站起来,突然迅速用膝盖用力猛顶楚凤川的□□。楚凤川嗷的一声就倒在地上打滚,虞娘跪在他的胸上,一只手捏开楚凤川的嘴,一只手拿起还在蠕动的毛毛虫就塞在了楚凤川的口中,又用力合上了他的嘴巴。   虞娘满意地站起来说:“小胖子,多吃点。”楚凤川伏在地上哇哇地大吐,直挺挺地吐晕了。关彰早就过来把楚凤川扛走,还不忘给虞娘赔不是说得罪了。   沈鲤跟徐泗娘的嘴大张着就没合上,虞娘用手在那两只呆鸟面前晃了晃说:“喂,回神了。”徐泗娘一脸崇拜地说:“阿虞,你太厉害了。当初你怎么没选武术呢?肯定比好多男人都强。”   虞娘不屑道:“选武术岂不是免不了要与那群臭男人们肉搏,那种吃亏的事我才不干呢。”   沈鲤摇着自己的扇子半晌才道:“太可怕了,我以后选媳妇一定要擦亮眼睛。明貅的品味真是奇特啊,太可怕了。”   虞娘吓唬他道:“你想挨揍啊?”沈鲤忙摆摆手说:“女侠饶命,我这副小身板可经不起女侠一跪,我可没有那么一身肥肉,这一跪非要骨折不可。”徐泗娘在一旁哈哈大笑。   姜嫄之前不在,没有亲眼看到,事后听说了来找虞娘。一见面就说:“嘻嘻,据说那个胖子连着吐了三天连胆汁都吐出来了,什么也吃不下都瘦了好多了。就这样还嚷嚷着一定要你好看呢,我说他虽然在西北是一霸,但是如今到了这里就算是条龙他也得卧着。哈哈哈,阿虞,你太狠了。估计他能记恨你一辈子。”   虞娘只是笑,西北士族说是来这里进修半年,其实也只有四个月而已,夏休一到他们就爱干嘛干嘛去了。   夏考一过,很多人就各奔东西了。宁大美人十五岁了,本来也不出仕,如今就要退学了。回家接手家族事务,打理生意。   云喾居然去了西北,入了魔羽骑,据说为了进魔羽骑还费了不少劲,托了不少关系。   梁又安也被他老子送进了西山大营,说要磨磨他的性子,附带着梁文兴也走了。   如今只剩下沈鲤,徐泗娘,许洐,周成斌,潘贽,冯叔尧,方大郎,何迁,海蘅,柳长恭,东方叙,姜嫄和尤虞。   偏偏方大郎居然夏考没过,留在了乙字班。倒是何迁侥幸过了。   因为九月就要开考了,举人考试倒是还在洛山书院进行。最后的贡试与殿试才不在洛山书院进行。所以即使夏休了,像许洐,潘贽,何迁一向用功就留在了书院。   明貅终于过了三个月的集训回到了府中,傅夫人一把搂住,心肝儿肉的乱叫。明貅好容易才回了院子,兰蕙早早就迎了上来,一见明貅眼睛都泛着泪光。   明貅先要沐浴,兰蕙服侍明貅宽了衣裳,用粗葛巾给明貅擦身,看着他壮实的胸膛,心如小鹿乱跳。傅夫人早就跟她打过招呼,提她做通房,兰蕙心里满是欢喜。   本来兰蕙穿的就单薄,夏季多用纱锻款式也是低胸大领,一经沾了水就跟没穿一样。明貅看着兰蕙那件鹅黄色的木兰肚兜愣了神,忍不住胡闹了一番,弄得兰蕙是娇喘连连,外面的小丫鬟们都红了脸。   那边傅夫人是想早点给明貅定一门亲的,一直在相看,前不久相中了英国公冬家的女儿冬潋,生得端庄大方,又圆润丰腴,一看就是个有福的。   哪知道这个傻小子居然给她说想娶长亭伯府的姑娘,还是个外室所出的。傅夫人一下子就炸了毛,把忠武侯从小妾的被窝里拉了出来,就开始哭诉。   忠武侯当然也不会同意,罚明貅去跪祠堂。才跪了一天,傅夫人就受不了了,跟忠武侯说:“你快点想个办法绝了貅哥儿的念头,不要再惦记尤家那个狐媚子了,好生娶个媳妇过日子吧。要不然我们都退一步,让他纳了尤家那姑娘做妾也可以。”   忠武侯明瓒说:“夫人,纳妾的事就不要想了,元妃娘娘不会同意的,我会让貅哥儿死心的,你放心。”   忠武侯祠堂里,明貅一直跪着,他心里已经全凉了,凉得透透的。   明瓒坐在对面的八仙椅上,问他:“每年的祭祀,我都会跟你说什么?”明貅答曰:“我是嫡长子,是忠武侯世子也就是以后的忠武侯,我生下来就与弟弟不一样的,我要担负起家族昌盛的职责,我要用我的性命来守护…“说到这里,明貅就说不下去了。   明瓒道:“是,你享受多少荣华拥有多少权力,你就要付出多少代价。你不可以为所欲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与家族息息相关,所以只有你没有任性的资格。”   明貅跪在哭道:“父亲,我求你,只有这一次,能不能如我所愿?我不能放弃她。”   明瓒倒是没有气愤,很平静地说:“我年少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女子。她是永乐公主,陛下的嫡长女,我自幼在宫里长大陪伴太子,自然与公主也是青梅竹马。我对我母亲说要娶公主的时候,母亲的脸色我至今都不会忘记。其实尚公主是那些破落的侯门士族才会考虑的事情,如果我尚了公主就等于我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我们家根本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当时我在想,如果我不是嫡长子就好了,可是如果我不是忠武侯的嫡长子,我就没有资格入宫给太子做伴读,我就不会遇到永乐,她可能根本不会嫁给我。”   明瓒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以为你母亲早早就在你屋里放了通房,你能比我在男女之情上看得开,还是没想到会这样。罢了,这就是命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娶英国公家的女儿,安稳地做你的忠武侯世子。还有一个除族,改姓,我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自然可以去娶你钟爱的女子。不急着回答我,你可以想一个晚上。”   明貅的耳边只有除族,改姓,除族,改姓的话语,他并不是世子的唯一人选,他的下面还有四个弟弟,如果选择虞娘,他就会被家族放弃了吗?   傅夫人听到了这些话急得不行,就怕自己的傻儿子真的选择了后面一条路。她使劲锤明瓒,一个劲地怨他,为什么把儿子逼到这份上呢?   明瓒可委屈说:“不是夫人让我想个办法吗?这个办法最好用。咱儿子我还是有数的,有八成会放弃尤家那姑娘的。”   傅夫人道:“那不是还有两成吗?万一,万一要是,那可怎么办?“明瓒喊了个婆子说:”去长亭伯府请五姑娘来住两天,就说她姨姥姥想她了。”   长亭伯府二太太见了那个婆子,心里一阵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她这位表姨怎么会想起五姑娘来?太蹊跷了。二奶奶忙让玉燕去唤五姑娘来。   翠旖阁里,虞娘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研究服饰呢,不是快及笄了嘛,二奶奶非要让她好好准备起来。青团与果子在外间做针线活呢,看见玉燕来了,扔下手里的活站起来迎了上去问:“这么热的天,姐姐怎么来了?“玉燕问:”姑娘呢?”   青团把门帘掀开说:“姑娘,玉燕姐姐来了。”   玉燕进去行了礼说:“太太让我请你去上房,忠武侯府的婆子来了,说傅夫人想你了,请你去她家住两天。姑娘收拾了东西就跟我去吧。”   虞娘听是傅夫人,就暗道不好,明貅那个实肠子的怕是什么都说了。傅夫人哪里是请她去做客,怕是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虞娘让青团与果子收拾包袱,只说随意带些即可,也住不了几天。自己先跟着玉燕去了上房,二太太一见虞娘,穿着一件月影纱做的浅碧色的直缀,头上就挽了个髻儿,别着一只不成形状的玉簪子,不僧不俗,不男不女,没个体统。二太太说:“这是什么打扮?还不快去换了。”   虞娘摆摆手说:“不用换,又不是去赴宴,也不是什么大节日,这么热的天,我就穿这个清爽。还是今年刚做的呢,今天才上身。”   一番话说的二太太沈氏哭笑不得,只好又叮嘱了虞娘好一会儿。直到青团来说已经收拾好了,这才作罢。    ☆、叁肆 诀别   虞娘上了马车,带着青团来到了忠武侯府。傅夫人倒是客气,让身边的嬷嬷先把两人安置好。虞娘洗过脸才过正房来请安,傅夫人一脸笑容,先是问府中人可好,在家里忙些什么,喜欢吃些什么之类的闲话。   虞娘陪着傅夫人用过晚饭,傅夫人说晚风凉爽邀虞娘去园子里逛逛,也不用下人们服侍。虞娘乖巧地跟着傅夫人在园子里散步,忠武侯的花园甚美,花香扑鼻。只是两人都无心赏景,走到湖边的亭子里,傅夫人说累了,于是两人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休息。   傅夫人这才步入正题说:“五姑娘是个聪明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貅儿如今跪在祠堂已经两天了,你可知为了什么?”   虞娘道:“夫人想让虞娘做什么?尽管吩咐。”傅夫人点点头说:“你家太太都道你是个聪慧的,果然是一点即透,比我那傻小子通透多了。侯爷给貅儿指了两条路,一条是爵位,一条是你。你自己觉得貅儿会选什么?你到底在貅儿心里占多大的份量?”   虞娘说道:“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夫人请放心,我并未有非分之想。因为我相信,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不是我的,自然也勉强不来。”傅夫人突然有点欣赏这个姑娘了,难怪那个傻小子会如此纠结,至今没有说句痛快话。   傅夫人让一个婆子带着虞娘去了祠堂外面,虞娘看见明貅跪在那里,像是跪成了一棵树。虞娘唤他:“阿貅”明貅以为是幻觉,还使劲揉了揉眼睛,看清真是虞娘后,先是狂喜之后又悲伤,挣扎着站起来却摔到了地上。   虞娘把明貅扶起来坐在一旁的台阶上,轻轻给明貅揉着膝盖。眼泪啪啪地往下落,虞娘说:“你个呆子,这是何苦呢?”   明貅不敢看虞娘的眼睛,不敢去抱虞娘,不敢对虞娘说他其实已经,已经决定与英国公家的姑娘定亲了。   虞娘看着沉默不作声的明貅,就已经知道了。她站起来对明貅说:“你母亲已经跟我说了,你父亲给了你两个选择。然而我今天来,并不想听到你的答案。”   虞娘咬了咬牙,笑着又说道:“阿貅,是我不要你了,如果你不是忠武侯世子,我哪里会看得上你,既然你父亲这样说了,你我就好聚好散吧。你要是真的跟我走了,难不成我要养个大爷在家里吗?你是能养家糊口不让我担惊受怕还是能让我安乐一生衣食无忧?然而我并不稀罕不是世子的明貅。也罢,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而我过我的独木桥。”   虞娘说完就走出了祠堂,没有再回头看明貅一眼,明貅也没有挽留她,甚至一点声音也没有。一路上一直微笑着。一直走到了厢房,虞娘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看见青团说:“青团,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青团要了热水,在水中放了些葡萄露,搭好毛巾,就唤虞娘来沐浴。青团看虞娘一直笑着,一直笑着,笑得青团毛骨悚然。   虞娘一直都是自己沐浴的,从来也不用青团服侍。虞娘宽了袍子,进了木桶,眼泪才被雾气熏了出来。也并不出声,手背还未擦完脸颊上的泪珠,就又有眼泪流了下来。虞娘一头埋进了水中,默念:我没有悲伤,我没有哭。   虞娘这次沐浴的时间颇长,青团已经悄悄地瞅了屏风后的身影很多眼了,约么水都快凉了,虞娘才洗完出来。   虞娘一脸的平静,安静地任由青团把自己的头发擦干,安静地上了床,然后安静地睡下。一切都静悄悄的,一夜无话。   第二日,虞娘就听说明貅已经回房了,膝盖伤得不轻估计要好好养一阵子。傅夫人对于虞娘的识时务表示很满意,作为回报,她愿意在虞娘的及笄之礼上担任正宾。只是虞娘又不急着嫁人也不大可能嫁入高门,那么谁给她担任正宾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从来不会在这些事上觉得委屈。   虞娘在忠武侯府待了不过两日就回家了,二太太问了虞娘几句看她表情恹恹的以为她累了,就放她回去休息了。   没过多久,就听说明貅定亲了,对方是英国公府的姑娘。姜嫄听说后大惊失色,忙跑到长亭伯府里找虞娘。   进了翠旖阁却见虞娘正在兴致勃勃地做冰碗,还给果子讲解哪几种水果配在一起既好看又好吃。姜嫄坐在椅子上就说:“你还有心情做这些?外面的事你没听说吗?”   虞娘手顿了一下,瞥了一眼姜嫄道:“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这么热的天也跑出来了,当心刚刚养白了一点的肌肤又晒回去了。”姜嫄起身夺了虞娘手里的木勺说:“明貅那个混蛋居然定亲了,你不知道吗?你不去问问他为什么吗?”   虞娘笑道:“哦,原来是这事,只是明貅定亲跟我有关系吗?我还以为怎么了?来,刚做好的冰碗,清凉祛暑。吃吧。”说着就把冰碗推给了姜嫄。   姜嫄瞬间无语了,这是什么情况姜嫄忿忿道:“你俩这是什么套路,玩得太高深我看不懂,我不管,我是一定要去问问他的。”说着,拿着剑就走。虞娘一把拉住她说:“阿元,不要去。也不要问。”   姜嫄只得作罢。虞娘深吸了一口气说:“吃冰碗吧,我新做的,放了好多水果呢。你肯定爱吃。”   虞娘最近有些心不在焉,看得青团与果子心惊胆颤的。比如倒个茶水,茶盏都满了,水都溢到了地上。比如吃个瓜子,把瓜子皮吃了,瓜子仁扔到了小几上。比如拿着一本书一页能看一下午,而且还拿反了。青团觉得姑娘最近比一个三岁小儿都不如让她俩操碎了心,一会儿没看见就不知道姑娘又做了什么哭笑不得的蠢事了。   姜嫄真怕虞娘闷出毛病来了,及笄之礼上也没见虞娘有多少喜色。于是,姜嫄约虞娘去京郊的别院里玩耍几天。二太太也是同意了,让青团收拾了东西跟着虞娘一起去。   路途倒也不远,半日的车程。姜嫄自己的庄子,一进了庄子,姜嫄就手舞足蹈地跟虞娘介绍说这是她以后的嫁妆。虞娘躺着一脸鄙视道:“你这是故意在刺激我?”   到了住处,一群婆子就迎了出来,行了礼喊大小姐。虞娘也道:“姜大小姐,我快饿死了。”   姜嫄指挥婆子们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摆了桌椅,然后上了茶点。虞娘坐下,姜嫄说:“等一小会儿,有新鲜的野鸡吃。”   饭菜都是粗瓷大碗盛着的,有山蘑炖野鸡,炖猪肉,葱烧鲫鱼,凉拌野菜,还有一大碗野鸡汤。份量足足的,连米饭也冒着尖。虞娘是饿晕了,连着吃了两大碗米饭。姜嫄双手握住虞娘的小蛮腰郁闷地说:“乖乖,你这么能吃,怎么腰还这么细溜呢?我奶娘天天盯着我,生怕我多吃一粒米,我怎么也没有你这么细的腰呢?”   虞娘打了个饱嗝说:“小爷我是天生丽质,底子好。尔等就只有羡慕的份了。”姜嫄竟然无言以对。   午休过后,姜嫄喊虞娘去山上采果子去,顺便还能打个胖鸟做晚餐。虞娘换了一身粗布的男装,拿了弓箭,收拾好了就与姜嫄一众人上了山。   哪知道在半山腰遇到了安王殿下的人马,说是逃了一个家奴正在搜山。虞娘觉得扫兴,对姜嫄说:“不如我们回去吧?”姜嫄道:“这有什么?他们搜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互不干扰。再说这附近是魏国公的庄子,安王来这里装什么主人样子,还不知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虞娘在松树下发现了一簇蘑菇,小小的灰扑扑的很是可爱,虞娘就沿着松树一直往里走。一开始大家都在附近,虞娘也没有注意。谁知虞娘发现了一只野兔,便追着它穿过灌木丛,又绕过一颗颗树。虞娘拿出弓箭瞄准了那只胖兔子,咻的一声正中野兔。虞娘兴奋极了,晚饭可是有肥美的兔子吃了。   虞娘把兔子别在腰间,正要返回去找姜嫄她们。谁知这眼睛为什么要往边上的灌木丛中扫一眼呢?虞娘想想悔得肠子都青了,灌木丛中坐着一个男人,看着就高大威猛是个习武之人。他瞬间就把匕首架在了虞娘的脖子上。   虞娘求饶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我是庄子上的下人,爷爷千万别伤了我。”   那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虞娘道:“你知道我是谁?”虞娘皱着眉想:你大爷的,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虞娘说道:“上山的时候听安王府的家丁说逃了一个家奴,莫不是爷爷您?”又撇了一眼那男子受伤的腿说道:“我如果能帮爷爷您逃出去,您能不能放过我?可怜小人家中上有八十的奶奶,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小人要是死了,小人那刚过门的媳妇可就要成别人家的了。还望爷爷您可怜可怜小人吧。”   那男子冷笑一声说:“好,你带路。不过别想逃,要是你敢骗我,就等着我睡你媳妇吧。”不知道为什么,虞娘总觉得是被狼给盯上了。    ☆、叁伍 相遇   这座山并不大,附近的庄子都称这座山为药王山。为啥呢?因为这座山药草种类繁多呗,这可是了不得的宝贝。只可惜因为被大量采摘导致药草的生存环境被破坏了,因而就荒废了。当年人们来采药的时候,开发了很多条小路,后来荒废久了,有很多路就不被人知了。   虞娘虽然生得比较晚,但是她可喜欢看杂书。正好有一个采药人写了一本《药王山秘录》,包括山上的道路,山中的药草等等,记载得十分详细。虞娘对于记这些东西向来是过目不忘,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坑爹的方向感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小路啊。   虞娘对那男子说:“我知道一条通往上溪村的小路,上溪村离魏国公的庄子可是隔了一座山呢,肯定能逃生的。不过,我没有方向感。”   那男子哭笑不得,一手匝住虞娘的腰说:“爷爷我方向感很好,你只要指路就好。”说着提起虞娘就走,虞娘自然没到这个男子怎么这么大的劲啊,自己快被他给勒死了。   虞娘根据记忆指出往北或是什么的,有怪石为依据,或是有棵歪脖子树什么的。一路倒是有惊无险,很快就找到了下山的小路,十分隐蔽几乎看不出来,茅草丛生。   那男子把虞娘放下说:“好了,我不杀你,你可以走了。”虞娘心里纳闷,怎么他就不怕自己跑去报信吗?这么相信自己。   虞娘自去不提,那男子走入草丛中说:“出来吧。“只见一个黑影闪出,暗月跪下说:“将军,你为什么不杀了他?要不要属下现在去杀了她?”原来那男子是虎威将军宇文翦。   宇文翦说:“来的时候,主子说少惹事端,东西我已经拿到了。再说那个小厮就是之前碰瓷的尤五姑娘啊,尤家现在是皇上的老丈人家,杀了她难免惹事。”   原来宇文翦不幸中了毒箭伤了腿,跑不远只好进了山。腿上的毒刚解了正想离开,居然碰到了虞娘,本来他倒是可以自己离开,偏偏虞娘说能帮他下山。于是宇文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楞是磨叽了大半天的时间,陪着尤五姑娘走了这么久。不,应该是抱着尤五姑娘走了这么久。宇文翦捏了捏自己的手心里叹道:那个姑娘的腰肢又软又细,手感真好啊。   虞娘当然不知道这些,她压根就没记住那人长了个什么模样。姜嫄看见虞娘就道:“你瞎跑什么?万一你跑丢了怎么办?就你那迷糊劲,还不让我担心死啊。”   虞娘拿起腰间的兔子晃了晃说:“快看,晚上有红烧兔肉吃了。”   虞娘没有说起那个男子的事情,怕吓到姜嫄。虽然虞娘没有记住他的模样,却知道看那气势也不是一个家奴,里面一定有猫腻,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   晚上她们就吃起了香喷喷的兔肉,吃完饭坐在竹椅上在院子里纳凉,听着知了声蛙声虫子声,微风徐来,虞娘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了。   虞娘一直在这里待了十来天,直到快开学了才不情愿地回府去了。二太太见了虞娘说:“怎么又黑了,还不快点多抹点白茶凝脂膏,姑娘家家怎么不爱美呢?”   虞娘汗颜,不过是黑了一点点,又不靠面皮吃饭,也值当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听二太太又说:“你大姐姐如今生了承哥儿,后天跟我去吃满月酒吧。”   虞娘点头称是,娇娘也真是不容易的,嫁过去快四年了才有孕,幸亏头一胎就是个哥儿,要不然英国公府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第二日,青团硬生生地把虞娘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虞娘一脸的不情愿,出门就出门嘛,干嘛还要往脸上抹这么多东西,发髻难梳也就算了,还要戴一堆有的没的,脖子都快压断了。   虞娘说:“不要敷粉,这么热的天还不扑扑地往下掉。你给我贴个莲花花钿,描个眉,再抹个口脂就全活了。”青团与果子无奈道:“姑娘你这样哪里像个大家闺秀,还真是什么省事就怎么来啊。”   青团在虞娘的头上别了一支嵌着东珠的金钗,颤巍巍的,整得虞娘都不敢大幅度地动作。虞娘又说:“不要什么红的紫的,如今天热得很,还是穿的清清爽爽的好。不是才做了一套雨过天青色的纱裙吗?拿出来试试。”   虞娘穿上倒是也显得俏丽,如果不说话也像个大家闺秀了。青团在一旁一个劲地唠叨,生怕虞娘在外面丢人。虞娘叹了口气说:“青团,我觉得你越来越像庄嬷嬷了。”   二太太看着虞娘的装扮倒是也合体,那纱裙也是今年才时兴的,料子也是时兴的点金纱,是掺了金银线织的,穿着凉爽,走起路来一层一层地纱摆浮动,在日头底下也是光彩夺目。   到了英国公府,已经有媳妇在外面等着了。虞娘第一次来英国公府,反正她是谁也不认识的。那个媳妇引着二太太沈氏去了上房,只见英国公世子夫人海氏迎了出来,亲热地拉着二太太的手进了屋里。   英国公夫人梅老太太屋里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群人了,二太太进去给梅老太太请了安,虞娘亦请安。梅老太太问:“这是你家的姑娘吗?生得真是齐整。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二太太沈氏忙答道:“可不是吗,这是我那五丫头虞娘,如今还在洛山书院读书。”虞娘走上前去,梅老太太拉着她说:“真是可人,生得又这样标致,我看着比咱家那几个丫头生得都好。”说着褪下手上的白玉镯子套在虞娘手腕。虞娘福了又福,谢了又谢。   梅老太太又说:“你第一次来不认识她们,”说着指着海氏说:“这是你伯母。”虞娘乖巧地叫伯母,海氏倒是给了虞娘一支宝石钗子。   海氏又给虞娘介绍冬家的姑娘,快把虞娘整疯了,她几乎都没记住,就觉得一群穿着红红绿绿的漂亮姑娘。   不过一开始说到冬家的二姑娘冬潋的时候,虞娘还是特意地看了好几眼的。冬潋是世子的嫡长女,比虞娘大几个月。生得跟海氏倒是有几分相像,很是端庄。   海氏让个媳妇带着二太太与虞娘来到了娇娘住的院子,不愧是英国公府,连个院子也修整得十分雅致。还未进去,就一群婆子迎了出来。虞娘进去以后,就发现屋里服侍的人真多啊,也亏得屋里十分宽敞亮堂,要不然怎么挤得下。   娇娘白白胖胖地躺在床上,头上带着雪青色的抹额正中还缀着一颗珍珠,穿着一件藕荷色的对襟小褂,因还在月中未着裙子只穿着同色的撒花裤子。   娇娘让下人们都去外面候着,好跟母亲妹子说说体己话。娇娘跟二太太抱怨道:“这些规矩好生麻烦啊,做个月子还非要做足一个半月,也不让乱动非要躺着,母亲你闻闻,我都馊了。”   二太太点了娇娘的头一下说:“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也不看看你婆婆那可是个良善人,海家女的名声从来都是贤良淑德的,你自从嫁过来除了要立规矩也不会刻意为难你吧,姑爷又是个一心想着你的,你嫁过来四年才有了身孕。这些年你婆婆可曾说过什么?可往你屋里塞过人?你再看看嬉娘,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阿弥陀佛,幸亏当初没让你嫁进恭亲王府。“二太太四周看了看道:“怎么没见承哥儿?”   娇娘撇撇嘴说:“养在外院了,冬家的规矩长子长孙都是单独养着。婆婆安慰我说冬家的长媳都是这样过来的,还说让我抓紧生个老二就好了。”   二太太又道:“大家子规矩大也是有的,你好生拢住姑爷不比什么都强吗?”   娇娘看见虞娘道:“五妹妹九月里就要考举人了吧?可是准备好了?”虞娘点点头。   娇娘又问妍娘呢?二太太说:“你妹妹如今刚有了孕不好过来。”   虞娘一听就星星眼了,我勒个去,四姑爷如今才十五岁啊,这战斗力还真是彪悍啊。陈家二房就这个根独苗苗,陈二老爷还不乐疯了。   宴席上,虞娘免不了要与冬家的数位姑娘们往来。冬潋的言行举止都很得当,虞娘突然理解了傅夫人为什么选冬潋做儿媳妇了。有这个一个儿媳妇主持中馈,必然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明貅这个幼稚鬼,娶这么个媳妇还是很有福气的。   虞娘突然觉得如释重负了。   虞娘回了翠旖阁,就忙慌着卸妆脱衣服。青团看见虞娘多出来的物件惊呼:“姑娘,这回可发达了,啧啧,这个玉镯子的玉色真是好看,还有这个宝石可是外邦的贡品,都贵着呢。”   虞娘哭笑不得,果然近墨者黑,青团什么时候跟自己一个德行了。虞娘说:“分开放好,等我外放的时候都带着。”   虞娘回了书院,准备秋闱考试。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就连柳长恭都佩服她。不过没多久,明貅定亲的消息就在书院里传开了。    ☆、叁陆 多思量   柳长恭听了这个消息特意前来跟虞娘说:“阿虞,如今你与明貅是有缘无分了,你不如跟我吧?我家里是书本网条件也很好的,我爷爷也不会非要我娶什么侯门千金,我可以上门提亲的。我会对你很好的,绝对不会伤你的心,也绝对不会纳妾的。而且我虽走仕途却不从政,我可是立志要成为大儒的,这样我以后或是游历山河或是在一处教书,还是很自由的。你不是一直都想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吗?你觉得好吗?”   虞娘心里还是很感动的,不过她不能接受柳长恭,于是翻了翻白眼敲了柳长恭的脑门一下说:“好什么好?不好,快要考试了,你不用温书吗?你不说一门心思地扑在书本上,居然还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咏莲公子,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别闹。”   看着柳长恭一脸委屈地走了,虞娘居然笑了。   秋闱考试,连着考两天。这两天吃住都在一个地方,虞娘已然觉得做得吃力,想不到这么难。是自己看闲书看得太多了吧,还真是不应该啊。   考完,虞娘回了住处倒头就睡,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徐泗娘跑过来看了好几眼,生怕虞娘有个好歹。   还没发榜,姜嫄就过来找虞娘道:“阿虞,我哥哥给我找了个职位,让我去上任。”虞娘问:“哪里?”姜嫄说:“兵部兵器司的主簿,正七品。”   虞娘一把搂住姜嫄说:“行啊你,你哥哥有本事着呢。月俸是多少啊?快请我吃饭。”姜嫄佯怒道:“你个吸血虫,我这个青衫小官能有多少油水,这你也不放过。”   虞娘喊徐泗娘说:“走着,荷香居。老规矩。”三人欢欢喜喜地一顿好吃好喝,就这样把姜嫄也送走了。   明天就要放榜了,徐泗娘对虞娘说:“阿虞,我睡不着。”   虞娘哼哼了两声,徐泗娘接着说:“阿虞,我很羡慕阿元有个好家世。对于她们来说,无论是嫁人还是为官总是那么轻松。我爹爹只是个同知,我姨娘虽得爹爹宠爱,可是也渐渐年老色衰,我姨娘只有我一个孩儿。嫡母强势又有儿子,如果我不能出人头地,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熬呢?我想出仕后就可以把我姨娘接过来了,以后日子就应该好起来了吧?”   虞娘叹了一口气,她发现如今自己越来越多的叹气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她不是应该坚韧地如野草般活着嘛。   这一次的考题十分难,所以结果很惨烈。只有沈鲤,海蘅,许洐,尤虞四个人过了。虞娘垫底,名次特别靠后。沈鲤依旧得了头名,解元。虞娘摸着沈鲤的脑袋笑眯眯地说道:“这里面到底装得什么?好想敲开看看啊。”沈鲤一脸恐惧后背生凉,吓得拔腿就跑。   冯叔尧打算下个月考武举,文试直接放弃了。柳长恭一脸得沮丧,徐泗娘也闷闷不乐。东方叙直接大骂:“到底是谁出的题?是哪个小兔崽子?”白詹南直接中枪,他可不是科举出身,平日里也最讨厌那些科班出身的官员。   虞娘还是松了一口气的,毕竟这一科过了,就说明明年的春闱可以参加了,就算过不了,她也可以去吏部补候补拾遗。她真的不想在京中待下去了,这里的空气让她觉得窒息。   长亭伯府得到这个消息还是震惊的,二太太沈氏总拿这个事教训三爷尤佑,说:“你看看你五姐姐,多么的年轻有为,都已经中举了。你要好好读书,才能出人头地。为娘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就指着你光宗耀祖了。可千万别学你大哥哥,读书读书不行,连个内宅也管束不住,最后就只能出家为僧了。”   初雪那一日,虞娘独自去了山顶的菩提庵,找到了那棵梅树。虞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囊,踮着脚挂在了枝头。虞娘默默道: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虞娘抬起头来望着天空雪花弥漫,落入眼中,化作了温热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虞娘拭了拭眼泪,跺跺脚自嘲地笑了笑。   又到了年下,过完年虞娘就十六了。今年格外冷清,惜花娘子病了,大太太宋氏的病一直没好,而且越来越糊涂,有时候竟然不认得人。二老爷天天在那个武生秦壮那里不着家。   二太太沈氏领着几个小的们守夜,二奶奶姜嫣然带着虞娘,婵娘,娴娘打牌玩。   虞娘跟二奶奶说想今年把果子和青团放出去,让她帮着物色个好人家。二奶奶应允。   今年三月春闱过后,虞娘必要离京的。这两个丫头的家都在京中,虞娘并不想让她俩也背井离乡的,但是回家又太穷,如果她们愿意嫁个管事,日子也是过得极舒服的。   虞娘又问过青团与果子的意思,青团如今家里还算不错,她老娘也愿意把她接回来。果子家里双亲已不再,只有个酒鬼舅舅,因此不愿回去,二奶奶给介绍了一个小林管事。如今在二奶奶的嫁妆铺子里做事,年纪不大做事也勤勤恳恳。   虞娘亲自相看了一回,觉得不错,果子自己也愿意的。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虞娘也在正月里跑过来看虞娘,她一身大红色的贡缎看着就分外喜庆。一见面就没个正经,揽着虞娘道:“我的乖乖,我这走了也没几个月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难道是日日思念我吃不下饭?”   虞娘气的给了她一巴掌道:“去去去,晃得我眼直疼,一边待着去。”姜嫄不肯放手道:“人家想你了嘛,你个没良心的。”   虞娘嗷的一声就推开了姜嫄道:“我勒个去,鸡皮疙瘩掉一地。你是来恶心我的吧,明知道我胃口不好。”   姜嫄摆摆手说:“好了嘛,不就闹着玩嘛,真是的。”端着红枣茶喝了后又说:“二月二,明貅娶亲。”虞娘说:“哦”姜嫄又重复一遍:“明貅要娶亲。”   虞娘道:“我没聋,听见了。”姜嫄跳起来说:“你这是什么反应?”虞娘道:“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啊?”   姜嫄忿忿地说:“咱们要不要去抢亲?”虞娘给了她一记白眼道:“你有没有脑子啊?还抢亲?你以为你是山大王啊?这真要是抢了亲,还不得把京中的权贵都得罪光了啊?”   姜嫄瞬间就蔫了,说:“我不管,我还不是怕你难过。”虞娘轻声说:“阿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不在意了,希望你也不要在意。”   姜嫄抬起头道:“哼,不就是个臭男人嘛,有什么好肝肠寸断的,天底下三条腿的□□是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是到处都是。阿虞,你以后要是相中了谁,我一定帮你抢过来。”虞娘扶额道:“阿元,你不去做女匪真是可惜了,明明是个侯门小姐,怎么总带着一股匪气呢?你害不害臊啊?”   二月二忠武侯世子大婚,场面浩大,冬潋十里红妆,流水宴席足足摆了三日。冬潋的嫁妆让京中的人们津津乐道了一月有余。   虞娘一直在家温书,却经常走神发呆。虞娘深夜里睡不着,拿起笔来想画张明貅的小像,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画不出来。记忆明明就像还在昨天,可是轮廓却早已模糊。虞娘找好作罢,翻身上床接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三月春闱,虞娘落第了,连个同进士也未考中。沈鲤,海蘅,柳长恭根本未参加,他们都没有把握,如果不幸落第也还罢了,就怕考个同进士可就丢人了,以后为官都要低人一等。所以他们都要再读几年才下场呢。   虞娘听说,冯叔尧通过武举已经回上京为官去了。虞娘去了吏部,真的挂名了候补拾遗。可惜别处的肥缺也轮不到虞娘,虞娘接到的消息是西北的文官尚有空缺。因路途遥远,九死一生,民风彪悍,所以一般非西北人氏皆不愿入此为官。   虞娘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她不想在这里再呆几年。于是她也没跟二太太商量,即使她去找二太太,二太太如今为了佑哥儿又没考入洛山书院的事正忙的焦头烂额的,也没空管虞娘的事。至于她那个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的爹爹就更不用想了。   吏部的官员跟她说,西北龙山城缺一个正六品的参议,本来虞娘一个小小举人如果补缺也就补个正九品的小官。这个高的品阶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了。   虞娘自然知道龙山城因是边关城镇,所以这个缺估计空了很久了,这是找不到人了。虞娘并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只得同意了。   很快去龙山城的任命就下来了,二太太知道后还是落了泪,虽说虞娘不是自己所出,但是相处了这些年也和洽融融,没想到居然要去这么远。二太太知道虞娘一直都是个有主意的,强留下她恐伤了母女情分,因此嘱咐二奶奶姜嫣然帮着虞娘准备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我不善言辞。只要有人喜欢,我就会一直写下去的。 ☆、叁柒 远离别   翠旖阁内,青团与果子一边哭一边给虞娘收拾东西。虞娘指挥她俩把东西都分类放好,书籍占了大半,都是虞娘这些年从书斋里淘来的杂书,有好多都是孤本,虞娘还是很宝贝的。   首饰盒子单独放好,这些年虞娘也没有攒很多首饰,又分了一半给青团与果子。还因为很多衣裳太过繁琐虞娘都送给了青团与虞娘。   至于银票,二太太给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就是虞娘最大的财产了。还有大姐姐娇娘,四姐姐妍娘,二奶奶姜嫣然陆陆续续地都送了银票过来。虞娘把这些银票兑成一张正好两千,存在了大丰钱庄,等虞娘到了西北就可以在当地的大丰钱庄分行兑换了。这些年虞娘手里的小额银票零零散散也不过几百两,虞娘留了一部分给青团与果子做嫁妆,剩下的全部兑成五十两一张的银票。虞娘让青团缝在了常穿的浅灰色的中衣的袖口,腰带的内侧,靴子的内侧,荷包里还放着五十余两散碎银子。   青团一边哭一边拿了油纸包好银票细细地缝在了虞娘指出的几个地方。虞娘实在拿她俩没有办法,哭声此起彼伏的,跟二重奏一样。   虞娘看见姜嫄的时候眼前一亮,救星终于来了。虞娘对青团与果子道:“来客人了,还不上茶。”一面拉着姜嫄的手说:“你可来了,我这里快水漫翠旖阁了。你不是不知道我是最怕小姑娘哭的,她俩在我面前这么一哭,我可真是一点折也没有。”   虞娘揽着姜嫄问:“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姜嫄拍掉虞娘的手说:“阿虞,你这么没脸没皮的,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姜嫄坐在榻上,顺手打开小几上的一个八宝盒子,抓了一小把松子磕着。扫了一眼虞娘收拾出来的几口大箱子说:“西北山匪横行,去西北路途遥远不说,而且山路难行,如果你带着这些笨家伙是绝对过不了大雁山,苍茫山与大凉山的。”   虞娘点点头道:“这个我已经想过了,我打算把这几口箱子托给恒通镖局。他们常年往西北跑镖,在黑道上颇有门路,托给他们倒是也放心。就是收费有些贵。”   姜嫄哈了一声说:“这个不打紧,我与他们镖局的老大认识,我去给你说说,必然让你省一笔银子如何?“虞娘拍手道:“我就知道你有门路,那我可就指着你了啊。”   姜嫄又说:“我来有两件东西给你,一件是我给你的,还有一件是柒宝让我带给你的。”虞娘有点吃惊,没想到海七姑娘居然还惦记着她。   说着姜嫄先拿出了一把匕首扔给虞娘道:“这个可是洪崖子打造的不可多得的精品,名曰毋殺。可是削铁如泥的,要不是你自己非要跑到大西北去找死,我还舍不得送给你呢。”虞娘拔出那把匕首细细观看,只见通体漆黑泛着幽光,虞娘只道是把好刀。   姜嫄又细细地检查了虞娘的随身物什,袖箭,文书,荷包,水壶,文房四宝,几身换洗衣服,别的就再也没有了。姜嫄把一个令牌扔进了虞娘的包袱里道:“这就是柒宝赠与你的,不要小看了这个令牌,这可是魔羽骑的将军令。如今在魔羽骑有这个令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康殛樽还有就是宇文翦。这个令牌在西北可是很好用的,一般官兵无论是谁的势力见到这个令牌总会忌惮三分的。”   虞娘拿起这个令牌看了看道:“海七姑娘居然有这个令牌,啧啧,你替我谢谢她啊。”姜嫄哼了一声道:“康殛樽那个小子惦记着柒宝,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真是癞□□想吃天鹅肉。”虞娘听到这个八卦震惊了。   虞娘把自己的那匹小牳马托付给了姜嫄,她可不舍得自己的爱马跟着她入西北受苦,再说它这样的温吞性子也不适合西北的暴烈氛围,别被人给宰了吃了。姜嫄自不会推脱。   临行前,昔日的同窗攒了一个局,在临江的石船坊,因靠着江边景色不错。来人不过徐泗娘,许洐,沈鲤,海蘅,柳长恭,东方叙,姜嫄这几人。虞娘并不喜欢凄凄惨惨的气氛,因此大家还算热闹。   徐泗娘拿了一封书信给虞娘,说是仇夫子在龙山城有个拜把子的弟兄,虽然没什么本事倒也可照拂一二,如果虞娘到了龙山城就把这封书信交给忠毅校尉石大车。   几人喝得高兴又行起酒令来,虞娘虽行酒令一般但是酒量颇好,把他们一个个灌得昏天黑地的,姜嫄猴在虞娘身上没个正经样子,不小心胳膊一抬扫过虞娘的发髻竟然生生把虞娘的发簪抛到了江里去了。   姜嫄看虞娘青丝散落,又因喝了酒双颊绯红,眼睛里波光粼粼流光溢彩又带着一分妩媚。姜嫄用手挑起虞娘的下巴说:“来,美人,给小爷笑一个。小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虞娘瞬间石化了,我勒个去,这是被调戏了吗?   虞娘可没姜嫄那么好心情,她呆呆地望着江水,江水浑浊深不见底,落入江里的那根玉簪子可正是明貅送的那根。最让虞娘心疼的是,那可是块不可多得的好玉,通体透亮不带一丝杂质,在簪子的尾部还有一抹芙蓉色。值不少银子呢,还有还有那是明貅不知道辛辛苦苦做了几个月呢。虞娘肉疼得不得了,一个劲地嚷嚷让姜嫄赔。姜嫄可被虞娘缠得够呛,连连答应一定给虞娘赔个好的,虞娘还不依不饶地要这要那,还真把姜嫄当成金主了。   最后大家都喝得不省人事,让人给搀了回去。虞娘把所有人都送走后,在卯时初就一个人悄悄地上了路。   忠武侯府,天还未亮黑明就悄悄地进了世子爷的书房。此时明貅一夜未睡,得到消息就忙起身骑着马出了府,在京郊去西北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等了不知道多久,才看见虞娘骑着一只灰色的小毛炉慢悠悠地晃过来,一身书生的装扮,头戴纶巾,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夹袍,明貅躲在树后并未现身,只是贪婪地远远地望着她。虞娘似醒未醒自然是没有看到明貅,都等虞娘走远了,明貅才回过神来。   明貅一拳砸在树上,也亏得树干粗壮,生生把树砸了一个坑出来,他还是忘不掉。大奶奶冬潋温柔贤惠,体贴入微,如今娇妻美妾在侧,仕途一帆顺水,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可是明貅就是有那么一股无名火在心里,如果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虞娘,那么现在的一切自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可是她就是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生命中,深深地附在了自己的心上,却被硬生生地撕离了。要他如何甘心?有时候,明貅会想,虞娘有没有怨过他不够强大,不足以保护她。一如当初遇到她的时候,被她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是不是那个时候虞娘就知道自己终非良人?   这些心思虞娘自然不知道,此时她正昏昏欲睡呢。如果不是害怕伤离别,她也不用这么苦逼起得这么早急忙忙地赶路了,害得她早饭也没吃,昨晚又喝了酒,这会子正觉得胃口翻江倒海呢。虞娘正寻思着找个面馆把早饭解决了再说,顺便最好能买上一叠饼留着慢慢吃,没有比这个再好的了。   一路上虞娘游山玩水,安安稳稳,走了足足二十余天才到了西北的地界。那只小灰驴也是个慢吞吞的性格,虞娘也不催它,任由着它走走停停。   一入西北的地界,虞娘也不敢一人独行了,于是找了一家客栈先住下,询问了店家有无入西北的商队可以捎带她一程。倒是很凑巧,真让虞娘遇到一个,恰巧又是卫家的商队,这种官商有卫家军做护卫,自然是安全的得很。   虞娘见了卫家军的头儿,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刀疤大汉,虞娘拿了上任的文书给他看了,请那个大汉带她一程。那个大汉扫了一眼文书,又仔仔细细打量了虞娘半天。看文书上明明是个女的,这一身打扮倒像个书生,那个大汉就应下了。虞娘也是知道好歹的,拿了二十余两碎银子出来道:“请官爷不要嫌少,拿去买酒喝吧。”那个大汉看虞娘如此上道,很是满意,对虞娘说道:“跟着我们,你尽管放心,在大西北看见我们卫家军的旗帜,还没有谁敢来打我们的主意。”   一行人刚进了大雁山,虞娘骑着小灰驴跟在马队中。西北的天气有时暴热,风沙还大。虞娘吃了一嘴的沙子不说,脸上还被晒的火辣辣地疼。有个管事的看虞娘这副书生打扮又瘦瘦弱弱的,就给了她一个斗笠让她戴上遮遮阳光。虞娘再三谢过。    ☆、叄捌 遭劫难   正午时分,商队在林中休息。哪知就闪出好多人来,一商人喊道:“不好,黑虎寨的山匪来了。”说着两边人马就打了起来,卫家军人虽然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内奸,自相残杀起来。一时间,各自混战,厮杀不止。   虞娘一见不好,就躲进了车底,她可分不清形势,还是看看再说吧。别弄不好把自己也折了进去。而且没想到山匪这么横行,青天白日的就敢明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   哪知卫家军那帮人看着彪悍居然都是绣花枕头,没多久就全被放倒了。那些商家山匪倒是一个没杀,全部绑了起来。虞娘一看不好还是快跑吧,刚钻出车底,就被一个山匪逮了个正着。虞娘趴在地上求饶道:“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啊,小的就是一介书生,身上并没有值钱的东西啊。”   那个山匪拿了虞娘的包袱打开往地上一到,什么衣服文书就散了一地。山匪拿着刀扫了扫也没有看见什么值钱的东西,又把文书打开一看居然是个官,只是他不认识字只能看懂官印。那个山匪对一个虬髯大汉说:“三大王,这个是从京中来的官,说不定值几个钱。”那个虬髯大汉点点头,让把虞娘带走。   那个山匪拿了虞娘的荷包,看着有些散碎银子都放入自己的腰包。虞娘知道虬髯大汉是他们的头,就上前求饶说:“三大王,小的家中真的一贫如洗,你把小的抓来,也不能怎么样。不如你把小的放了吧?”虞娘巴拉巴拉地吵得三大王耳朵都疼,那个三大王眼珠一转道:“你口才不错啊?”   虞娘点头称是,三大王又说:“行了,你要是能帮我办成一件事,我就放你走。”虞娘问什么事?   三大王说:“去给我当说客,说服一个小子做我们大王的压寨郎君。只要你能让他点头,你就是我们大王的媒人,我们自然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觉得如何啊?”虞娘只能说:“好,小生一定促成此事。”一进了大雁山的青和峰,山匪们就把俘虏们的眼睛用黑布蒙上了。虞娘反正也没有方向感,并不指望能逃出升天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了约两个时辰,三大王把虞娘的眼罩摘下道:“先生,一会儿我把你送进那小子的牢房里,只要你给让他点头同意这门亲事,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虞娘道:“他如果不同意呢?”三大王笑了一声说:“他同意你就自由,他不同意你就在里面一直说到他同意为止吧。”   虞娘心里暗道:我的个乖乖,敢情我以后能不能出来,还要指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子啊,大王看中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样呢?看着这个三大王的模样,估么着这个黑虎寨的大王也是彪悍的汉子。看上的小子应该是个柔弱书生吧?口味好重我承受不了。   一个小山匪把虞娘扔进了一间地牢,虞娘往地牢里一看,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约么二十来岁,面白无须,生得偏偏有几分俊朗,难怪被人家看上了。不像个西北大汉的邋遢样子,身上却是看着很有力量的样子,衣服里总是显得肌肉紧实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虞娘立刻就判断,应该是个世家子弟,不知道怎么会落魄至此呢?   虞娘上前作揖道:“这位兄台,小生这厢有礼了。”那个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笑道:“叫我文猷即可,小兄弟是来做说客的?只是我劝小兄弟乖乖地闭上嘴还可以在这牢里多活几年,不然但凡开口劝我的书生可都下了黄泉了。我倒是不介意你下去与他们作伴。”   虞娘知道文猷在吓唬她,因而说道:“公子说笑了,我不是什么说客,只是被打劫进来的。”说着拿出自己的水壶递给文猷道:“这个给你喝。”然后看文猷一脸的警惕,于是自己先喝了一口道:“小生并非什么狡诈之徒。”文猷心里暗骂:才怪。文猷接过去一闻,居然是胭脂醉。也不跟虞娘客气,喝了个精光说道:“好酒,就是不够清冽。在西北大家都喝得胜酒,以后有机会我请小兄弟喝酒吃肉。”   虞娘点头称是,又问文猷:“文大哥是怎么被抓进来的呢?我看大哥应该武艺不错啊?”文猷道:“一个好汉难敌一群狗熊,再说我误中了迷香。”虞娘信以为真,就在心里开始筹划如何逃走。   现在虞娘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逃走了,是她想如厕该怎么办啊?她看到牢房里居然放着一只恭桶,文猷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她怎么办呢?难道要让她当着文猷的面如厕,想想就画风诡异,虞娘做不到啊。   虞娘靠近文猷小声说:“文大哥,我想如厕。”文猷指了指角落里的恭桶道:“怎么?难道你还让我帮你不成?”   虞娘嬉皮笑脸道:“大哥误会小弟了,小弟这人有个毛病,被人盯着就尿不出来。小弟这还没娶媳妇呢,还劳烦大哥转过身去让小弟方便一下。等以后小弟娶了媳妇一定谢大哥的大恩大德哈。”   文猷斜着眼看虞娘,心想:你接着编。还真是没脸没皮的。   文猷道:“好啊,我也不能看着你绝后不是。尤小弟你放心,你媳妇包在我身上。”说着就转过身去,然后想:我要是真给你整一媳妇,我看你拿什么去睡她,哼。   虞娘解决完可就浑身舒畅了,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出去。虞娘看见牢房里就一个牢头,之前门口守着俩山匪,另外就只有一个送饭的了。   到了饭点,虞娘看见文猷的饭菜就眼红了。他娘的,为啥差别待遇呢。为什么文猷的饭盒里有一整只肥鸡,还有一碟牛肉,最可恨的是还有酒。而虞娘的面前就是干巴巴的硬的咬不动的大饼,连个汤啊菜啊都没有。肉香弥漫在整个牢房里,虞娘觉得自己的哈喇子都流在地上了。   文猷也不理她,也不让让她,拿着刀子斯斯文文地切了一块鸡肉就开始细嚼慢咽起来。虞娘心里暗骂他小气,本来还想他怎么也要虚让一下自己吧,只要文猷开口,她肯定要没脸没皮地贴上去啊。   虞娘嗅着肉香,看着文猷的喉咙不自觉地咽了好几下口水,最后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矜持了。   虞娘趴在文猷的面前谄媚道:“文大哥,你给我吃一点呗?反正这么多你一个人也吃不完是不是?”   文猷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你很熟吗?我为什么要给你吃?”一句话把虞娘噎的快哭了,这厮怎么翻脸就无情无义呢?白长了这么一张英俊的脸。虞娘也不气馁接着说:“我用银子跟你换啊?”文猷吃着鸡肉道:“爷不缺钱。”   虞娘翻了翻自己的包袱道:“大爷,大爷,您行行好吧,你看我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你需要的,你尽管开口,什么都可以。”   文猷嘴角抽了一下,拿眼神从上到下扫了虞娘一下阴阳怪气说道:“什么都可以?”   虞娘一看有希望,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说道:“我可以带你出去,这样好不好?”   文猷喝了一口酒道:“爷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不想出去。”说完又插了一口牛肉,在虞娘面前晃了一下便塞进嘴里。   虞娘都气得想骂娘了,这厮居然这么阴险。虞娘笑道:“那大爷您想怎么样啊?”   文猷淡淡道:“我缺个下人,不如这段时间你伺候我吧,等爷出去了,自然也就不用你了。虽然你这么瘦小不堪重用,不过也没有办法不是?爷我就将就着用吧。”   虞娘咬牙切齿地道:“谢谢爷。”文猷点点头说:“啊呜,给爷倒酒。”虞娘心里快气炸了,还敢喊老子啊呜,你全家才是啊呜。虞娘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心里暗骂:毒死你 。   文猷不悦道:“懂不懂规矩?哪有下人大大咧咧坐在主子面前的?还不快去一旁跪着去。”虞娘真是要满足文猷的恶趣味,恭恭敬敬地说:“是,大爷。小人尤五。”   文猷吃着肉说:“什么尤五?你什么见过下人用本家名字的?我说你叫啊呜你就叫啊呜。没有规矩。“文猷看着虞娘圆溜溜的忽明忽暗的眼睛,心里觉得有趣极了。就像他以前养过的一只狮子狗,讨好卖乖的时候最像。文猷突然很想摸摸她的脑袋,看着她一脸隐忍的模样,死死地盯着那只肥鸡,文猷突然就有点心软了。   文猷用手掰了一只鸡腿,一把揽过虞娘道:“来,陪爷吃一个。”虞娘被文猷揽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身子僵了一下,耳朵红了。文猷的手臂很有力量地紧紧地匝着虞娘,虞娘那层薄薄的衣衫根本挡不住他手掌的热度。一时间虞娘忘了那只鸡腿的事,有些懵了。    ☆、叁玖 逃出生天   文猷在虞娘的耳边吹了一口气说:“怎么,难道你不想吃了吗?”虞娘觉得自己整个脸都烧起来了,她暗骂:靠,居然被调戏了。看你一表人才的,没想到居然是个放荡不羁的浪子。难怪那个山大王一心要嫁给你,我勒个去。   虞娘拿着鸡腿边啃边心里骂,这厮真不要脸,千万别栽在小爷手里,不然要你好看。虞娘把一只鸡腿啃得干干净净的,文猷又递给她一只道:“慢慢吃。”虞娘一阵恶寒,爷你是属狗脸的吗?   虞娘吃饱后对文猷说:“大爷,我们真的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一直待着吗?“文猷舒服地躺在草堆里说:”你不是说要带着爷出去吗?怎么?难道你是想骗吃骗喝?”   虞娘竟无言以对,面对这么个比她还要无耻的混蛋,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虞娘想死的心都有了。从小她可是一直横行霸道,打几个男人跟闹着玩似的,哪里会想到这次居然栽在了一堵墙手里。   虞娘看着文猷睡在草堆上才想起来一件事,她晚上要睡土里吗?唯一的草堆让文大爷给占了。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虞娘讨好笑道:“大爷,小的今晚睡哪啊?”文猷眼皮也不抬,手一指一旁的泥土道:“当然是睡地上,不然你以为?去去去,不要打扰爷睡觉。”   虞娘接着哀怨道:“大爷,小的身子弱,睡不了地上,大爷能不能分一点稻草给小的。万一小的病了,不是还得拖累您嘛。”   文猷道:“稻草太少,分不了你。”虞娘问:“那小的睡您旁边,这草堆不是还有很多嘛。”文猷坐起身说:“想得美,一边待着去,爷可不跟臭男人睡觉。”虞娘拉住文猷的袖子道:“大爷,小的真的不臭,要不您闻闻。”   文猷困得眼皮也睁不开,继而又躺下,给虞娘腾了一小块地方道:“别再罗里吧嗦的了,你要是敢打呼噜,爷就把你扔出去。”   虞娘从包袱里拿出一件长衫铺在稻草上,用包袱当枕头。这才躺了下来,这一天折腾得虞娘骨头都快散架了。   躺下来虞娘居然睡不着,一旁的那个混蛋早就熟睡过去了。虞娘闻着文猷的身上居然有股好闻的檀香味,她再闻闻自己身上瞬间无语了。这厮居然比自己还更像个娘们,自己这一路上风里来雨里去,别说香味了,居然是一股汗味。想想自己貌似有三四天没有沐浴了,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是哪来的自信居然跟这厮说她不臭,还好这厮睡着了,不然还不被自己熏着啊。   虞娘一翻身居然撞进了文猷的怀里,额头正好撞在文猷的胸前,虞娘不自觉地呻/吟了一声,用手揉了揉额头,暗骂:这厮怎么硬邦邦的。刚想滚远点,就被文猷摁住,戏谑道:“怎么?啊呜原来这么饥渴难耐啊?突然趁我睡着的时候投怀送抱?”虞娘的手抵在文猷结实的胸前,她居然鬼使神差地抓了文猷好几把,眉飞色舞道:“是啊,没想到爷你的身材真是好啊,不如你就从了我啊?”   文猷一脸嫌弃道:“哼,爷对断袖不敢兴趣。”虞娘惊奇地问:“所以你才不愿做山大王的压寨儿郎?”文猷笑道:“嗯?你不会以为山大王是个公的吧?你倒是对爷的事挺上心的啊?不会是爱上爷了吧?”   虞娘抱着文猷的腰说道:“是啊,我爱上你了,你要不要我啊?“文猷一把推开虞娘道:”你身上都馊了,你知道吗?脏死了。”虞娘撇撇嘴。   文猷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金怀表看了看时辰,就见虞娘眼睛贼亮贼亮地盯着文猷的金怀表,不禁一哆嗦。   文猷道:“啊呜,你不是要救我出去吗?现在就走吧?”虞娘疑问:“现在?为什么?”文猷道:”蠢材,今日正好是二大王的寿辰,一帮山匪正好喝得七倒八歪,现在不走,难道还要等他们清醒了再走吗?”   虞娘又问:“你怎么会知道?”文猷白了她一眼说:“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自己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像个哈巴狗儿一样地讨好我,不就是看我是个练家子,指着我帮你挡刀剑呢。”   虞娘居然无言以对,她是有条小路逃出去,但是她自己不行,这才看中了文猷。不想被他一言挑破,弄得虞娘都有些凌乱了。这厮心机真深啊。   虞娘看着躺着的文猷,突然大叫起来惊动了地牢里的牢头。那个牢头闻声过来,一听是这个牢房里的喊声就有些战栗,要是公子病了的话,虎大王还不得扒了他的皮。虎大王对公子的宝贝劲全山头没有不知道的。因此急忙忙地举着灯问:“可是怎么了?公子怎么了?”   虞娘一待牢头靠近从袖中掏出一包迷药对着牢头一撒,就见那个牢头晃晃悠悠就晕倒了。文猷起身冷笑道:“啊呜,你果然不长进啊,居然使这么下三滥的手段。”虞娘大怒道:“你行你怎么不上?站在小爷身后也算个男人,就知道唧唧歪歪,啊呸。”   文猷脸色一变,不再言语。虞娘从靴子里掏出毋殺短刀,一下就把铁索斩断了。文猷看到那把刀又道:“如果洪崖子知道你拿着他的得意之作砍铁链非要从坟墓里爬出来跟你拼命不可。”   虞娘撇撇嘴道:“你还是不要说话了。”文猷居然轻声一笑,虞娘暗叹道:这厮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两人走出牢房,因为二大王的寿宴连个守夜的山贼都未见到。虞娘并不敢走大路下山,这座山光是黑虎寨的哨卡就有很多,暗中监视着山中的一切动静。就算虞娘身后跟着一个威武雄壮的汉子,也只能是虎落平阳,更何况虞娘其实也摸不准文猷的功底,可别是个绣花枕头,也只能保佑自己别被雀儿啄了眼。   虞娘摸出衣襟内侧的地图,细细地看了一下地形。根据地图上的标识,爬了大半夜的山路,天亮的时候终于带着文猷走到山顶的悬崖,只见那悬崖陡峭,只有藤条蜿蜒,虽景色秀美却深不见底,总是透出着一股凌厉,虞娘有点后悔,这会儿脚都有点软了。   文猷笑道:“啊呜,你这是在耍我吗?”虞娘硬着头皮指着藤条说道:“顺着这些藤条下到山的另一边,悬崖下有一条小河,顺着小河走就能离开这里了。”   文猷看着嘴唇发白的虞娘道:“你确定?”虞娘虽然个子还算不矮但是很瘦,她自己抓住藤条也许那些藤条还能承受的住,至于文猷就不一定了。   虞娘强颜欢笑地说:“我不确定,当然如果你能带我飞檐走壁的话,我当然是感激不尽啊。”虞娘笃定文猷会轻功,从他的一举一动判断应该是很厉害的。   文猷瞬间了然了,他说怎么虞娘跟个哈巴狗似的一直舔他,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哼,真真是个小骗子,满嘴里没句实话。文猷咬牙道:“原来啊呜这么信任爷啊,可是我为什么要带你呢?咱俩什么关系?既然你把我带到这里,我就先走了,小兄弟,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文猷佯装要走。   虞娘一把抱住文猷的大腿装哭道:“爷,你不会过河就拆桥吧?你看着我辛辛苦苦为你开路的份上,你也不能这么无情无义啊。”   文猷气得笑道:“哦,既然你想让我带你下去,就要拿出你的诚意来。啊呜,不要总把爷当冤大头。你是那爷当傻子吗?“说着就用手掰开虞娘的胳膊,虞娘一着急就忙喊:”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虞娘说了自己的家世,又说要去龙山城上任参议。但是虞娘忘了说自己是个女子了,她这一身邋遢的书生装扮,还真没法跟个小娇娘联系在一起。   文猷道:“龙山城?你还真会挑地方。正巧现在爷没地方可去,不如你养我啊。”   虞娘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道:“好。”心里暗骂:你大爷的,吃我的,住我的,还要我伺候你这也罢了,你还天天黑着一张脸,动不动就嘲笑讽刺我。我到底图什么,小爷活了这么大从来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突然虞娘觉得牙齿痒痒,好想咬死他。   文猷提起她说:“抓稳了。”说着踮起脚就往悬崖下飞去,可把虞娘吓坏了,死死地扒住文猷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紧紧地闭着眼。虞娘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心里默默念叨,千万别摔死,千万别摔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虞娘耳边的风声停了下来,只嗅到了淡淡的花香。文猷戏谑道:“怎么?啊呜这么喜欢我啊,你还不放手吗?”虞娘睁开眼一看,居然着地了,此时就在小河畔。这里风景美得很,杂草丛生,小河潺潺,一旁还盛开着大片大片的野蔷薇。    ☆、肆拾 醉酒   虞娘被这蔷薇花的香气所吸引,一口气摘了很多,突然玩心大起绕到文猷的背后,跳起来往文猷的耳边别了一朵。虞娘觉得文猷戴朵花还不跟富家子弟的恶霸一般嘛,正好娱乐一下自己。可是文猷一转身,身段修长,又配着那副文绉绉的面孔,眉目俊秀,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美感。正在这时虞娘那很没出息的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文猷哭笑不得道:“怎么?啊呜,你是觉得我秀色可餐吗?”   虞娘居然红了脸道:“哈哈,我饿了。”文猷臭着脸一脸鄙夷说:“你是想让爷给你找吃的不成?”   虞娘哼了一声道:“小的不敢,小的这就去捉鱼。”   说着虞娘就脱了鞋袜,淌进了浅浅的清澈见底的小河,如今虽是春日里,可是河水冰凉冷到虞娘的骨头里了。文猷一直盯着虞娘小小的白嫩的脚丫,透着河水的波光粼粼,看得文猷咽了口唾沫,还是觉得身体紧绷。文猷自嘲了一下,大约是太久没近女色了,居然都饥不择食了。   虞娘可没注意河边的文猷,此时她正在专心致志地拿着毋殺叉鱼,果然看见鲜活的大鱼终究是抵过了河水的冰冷。虞娘小时候可是个捉鱼高手,即使这么多年没练过了,依然水准不凡。没几下就连叉了四条鱼,实在是冷得快僵了,虞娘这才罢休上岸。   文猷倒是没说什么,一看虞娘上了岸,就让她坐在已经生好的火堆旁边烤火。文猷捧起虞娘的小脚丫放在自己的衣襟上擦干净,虞娘挣扎了几下但是文猷的手臂纹丝不动。文猷从虞娘的包袱里拿出她的袜子,那双袜子还是去年生辰姜嫄送的,用的布料可是舶来品,弹性极好又十分透气,姜嫄还用昂贵的蕾丝与珍珠细细地缀了一圈。   虞娘忙说:“不要拿这双,要那双白绫袜就好。”她可不舍得糟蹋这么好的东西,姜嫄还是跟海七姑娘学的做这种很奢侈的袜子,姜嫄自己也是舍不得的,也就是海七姑娘那样财大气粗。文猷讥讽道:“小情人的私物?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害臊。”虞娘这会坐在火边已经全身暖和了,一把夺过袜子扔到包袱里,又翻了一双白绫袜套在脚上,底气十足地说:“用你管,你是羡慕我?小爷我就是招人待见,哼。”   说着也不理文猷,虞娘拿着毋殺几下就把那四条鱼的内脏清理干净,文猷看着干脆利落的虞娘也是目瞪口呆。虞娘用树枝把清理干净的鱼串好,靠近火堆,就坐在一颗大石头上开始忙活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虞娘突然想起明貅为自己烤鱼的情景了,离开了自己他依然是前程似锦的世子爷,想着想着就把鱼烤糊了。文猷看着那个不明黑状物摇了摇头说道:“指望你,恐怕要饿死我。真是个蠢材。”虞娘望着烤鱼,眼神中居然透出淡淡的悲伤,一言不发。文猷本以为虞娘会牙尖嘴利地还嘴,没想到她居然是这副模样,难得的把剩下的三条鱼拿过来自己慢慢烤了起来。   烤好第一条鱼,文猷把它递给虞娘。虞娘看着烤好的鱼,还是那么的香气袭人。只是虞娘突然就失去了胃口,虞娘发现自己在这么时候居然是那么的想念明貅。从踏上了去西北的路途,虞娘总是在刻意转移视线来吸引自己,麻痹自己。只是总是那么不经意的,明貅是从自己的脑子里浮现了出来。   文猷看着虞娘一脸恹恹的表情,以为是因为第一条鱼烤糊了的原因。于是又把第二个烤好的鱼给了虞娘,心想这个吃货用吃的哄哄就好了。   虞娘看着自己手里的两条鱼,居然笑了。想不到这厮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啊。虞娘定下心来,想着自己可不能这么暴殄天物,于是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文猷白眼一翻道:“果真是个吃货。”文猷刚烤好第三条鱼的时候,虞娘已经吃完了两条鱼,正眼巴巴地望着文猷手中刚烤好的焦香四溢的鱼。文猷真是笑得摇了摇头,不自觉地把鱼又递给了虞娘。   文猷看虞娘吃得欢欢喜喜,自己又除了靴袜去河里捉了四条鱼上来。虞娘看文猷的身手倍受打击,这厮直接徒手捉鱼,而且比自己用刀还快。文猷看虞娘呆呆地看着自己眉毛一挑道:“怎么?这是被爷的魅力给迷住了?还不把鱼处理干净?你是吃饱了?爷还饿着呢。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虞娘这才不好意思地用毋殺把鱼快速处理干净,串好树枝,这才恭恭敬敬地递给文猷。文猷烤好一条,咬了一口觉得鲜是鲜美,可是少了调料还有一股土腥子的味道,也不知道虞娘是怎么吃得如此像人间极品似的。文猷打开自己的葫芦,喝了一口烧酒,正好盖过了那股土腥子味。   虞娘这回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拿着树枝烤鱼,待文猷吃完一条鱼后就递给他自己烤好的鱼。文猷咬了一口,不知道怎么总觉得虞娘烤的鱼格外好吃,有点甜甜的。文猷看着虞娘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分外明亮。文猷都快被她蛊惑了,这只妖精还真真是撩人。   后面虞娘又吃了一条鱼,还嚷嚷着要喝文猷的烧酒。文猷本是不肯,最后拗不过她只好给她喝了一口。谁知虞娘拿起葫芦猛地喝了一大口,直接呛到了,虞娘从来没有想到这个酒怎么会这么浓烈,烧得虞娘嗓子火辣辣地疼。   文猷还一脸不快:“这可是百年的老酒,就让你这么活生生地糟蹋了。”虞娘平日里喝得不过是些胭脂醉,桂花酒,杏花酿之类的微甜的酒,从来也没见识过什么劳什子的烧酒。就一口,虞娘就觉得上头了,真的醉了。虞娘酒量一直都不错,这一点她也一直沾沾自喜,还总是喜欢嘲笑他们,在书院里跟别人拼酒也未逢敌手。哪知道今天栽在了烧酒上,虞娘只觉得晕天黑地的,天旋地转,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看着一旁的美男直流口水,一把抱住文猷,嘴就往他脸上凑:“美人儿,让小爷香一个。”文猷很嫌弃地正想推开她,谁知虞娘抱住文猷的脖子竟挂在了他的身上,连拖带拽文猷就失去了平衡,俩人跌入了水里。   河水并不深也就到膝盖,但是禁不住彻骨得冷啊。一个哆嗦虞娘就酒醒了一大半了,文猷抱着虞娘上了岸。虞娘忍不住埋怨文猷:“就算是我喝醉了,你也不用把我扔进河里去醒酒吧?这么冰凉的水,万一我生病了,你良心何在?”   文猷也是一身的湿气,听到虞娘居然还倒打一耙,气得冷笑一声。也不言语,解了腰带,脱了衣服只剩一件短裤,就坐在火边烤火。   虞娘见文猷不理他,心里琢磨:他怎么也湿淋淋的?难道是我喝醉了强迫他一起洗鸳鸯浴?虞娘躲在文猷身后不远的灌木丛后换了干净的衣服,这才拿着湿衣物来火边烤。   虞娘看着文猷一身好看的肌肉纹理,忍不住就想去摸摸。这厮长着一张无害的脸也就算了,连身材也这么好,就连身上的疤痕也是这么迷人,不像书院里那些毛头小子,要不瘦骨嶙峋,要不就肥乎乎一大坨。   文猷黑着脸道:“你再敢猥/亵爷,爷就挖了你的眼睛。”虞娘吓得忙看向别处,文猷又道:“过来给爷把衣服烤干,哼,你要是爷的家奴直接就打死了,没见过这么不中用的小奴。”   虞娘拿着树枝将文猷的衣服挑起来挂好,放在火边烘烤。哪里知道,没过多久虞娘就开始犯困睁不开眼,一个不小心把文猷的袍子烧了,还差点烧到手。文猷忙拿水浇在虞娘的手上,仔细看了看只是些微有点红。   之后,文猷的脸更臭了,简直是乌云密布。可是虞娘确实不是故意的,忙给文猷赔不是,加倍小心翼翼地给文猷烤中衣,裤子跟靴袜。衣物烤干后,虞娘又点头哈腰地伺候文猷把衣服穿好。文猷并没有多余的衣物,因此就能穿着中衣,一脸不悦。虞娘道:“你不要这么小气嘛,等到了城里,我赔你一件袍子还不成吗?”   文猷看了一下日头道:“快些走吧,如今都正午了,要是天黑之前赶不到最近的村落,爷就拿你喂豺狼。”虞娘呵呵两声道:“爷,您真爱开玩笑。”文猷起身灭了火堆道:“哦,你倒是可以待在这里,看我是不是开玩笑。”   虞娘噌得一下站起来,背上包袱对文猷说道:“咱们走吧。”   一直走到日落,天空已经黑得看不见了,才隐隐约约看见几处房屋。虞娘已经大汗淋漓,饿得两眼冒金星。还暗暗腹诽,为什么文猷就这么悠然自若,一点也不像长途跋涉的人。难怪那一夜虞娘嗅到文猷身上有种淡淡的檀香味,走了这么远的路他居然一点汗也未见。到底要不要这么彪悍啊。    ☆、肆壹 救美   文猷随意敲了一处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十余岁小丫头,扎着细长的辫子,问他们找谁?   虞娘说明想要借宿一宿,那个小丫头倒是很热情活泼,喊了自己爷爷奶奶出来见客。文猷掏出些散碎银子拿给那个小丫头,但是老头子说什么也不肯要,最后文猷只得作罢。   老婆子端上了玉米羹,窝头,咸菜,还有一碗盐菜腊肉。虞娘喝了口玉米羹,只觉得清汤寡水难以下咽,光吃窝头又噎的难受,咸菜咸的可以齁死个人。虞娘吃食上面本不是那么讲究的人都觉得实在是吃不下去。   文猷扫了一眼虞娘,拿过虞娘手里的窝头,一块块掰开扔进玉米羹里,又把咸菜掐碎放进碗里,搭了一块腊肉说道:“你凑合着吃吧,这碗腊肉还是留给他们吧,这里的村民生活不易,一年到头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一回肉。”虞娘倒是点点头,捧着碗吃了起来。让文猷这么一混倒是比之前好吃了,虞娘吃得也算是香甜。只是虞娘看文猷只是吃了窝头喝了羹,一块腊肉也未动。虞娘从来没想到原来文猷是这个样子的。   吃完饭,文猷找老头子要了一件他儿子的褂子,倒是肥肥大大的,文猷还能穿。可是料子是粗布的,穿在文猷身上倒是像个戏曲里的樵夫。   老婆子给他俩收拾出来一间房,让他们将就一晚。文猷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对虞娘说:“就一盆热水,你洗吧。”   说着也不等虞娘回答就出了屋,虞娘锁好门就在屋里全身上下擦洗了一遍,瞬间觉得自己清爽了。虞娘开了门端着木盆准备把水倒掉,只见文猷已经站在门口了,头发湿答答的,像是才梳洗过,浑身冒着冷气。虞娘一个哆嗦,看着都觉得很冷。文猷顺手就接过木盆,很嫌弃地看了一眼盆里的水道:“啊呜,你是泥土做的吗?”   虞娘一阵气恼,暗诽:你才是泥土做的,你全家都是泥土做的。   虞娘爬上了那张不大的土炕,琢磨着怎么也要守住阵地。谁知文猷回来扫了一眼虞娘,也脱了靴子上了土炕。推了推虞娘道:“靠里点,给我留点空,人不大占地不小。”   虞娘起身道:“你要跟我一起睡?”文猷白了她一眼道:“又不是没睡过,难道你想睡泥里?”虞娘竟无言以对,什么叫又不是没睡过。可是虞娘又问:“就一床被子怎么办?”   文猷这点倒是很大度:“爷不冷,你盖吧。”虞娘也没跟他客气,白天醉了酒落了水又出了汗洗了澡还吹了风,这会儿虞娘头懵懵得疼,盖好被子就睡了。   谁知睡到半夜,虞娘只觉得很冷,都快要冷死了。抓着文猷的袖子撒娇道:“阿娘,我好冷啊,你给我暖暖。”说着还往文猷的身上拱了拱。本来文猷睡觉就浅被拱醒了很是烦气,可是一碰到虞娘的胳膊居然滚烫,就把文猷吓醒了。   文猷忙起身查看,摸着虞娘的身上也是滚烫,文猷只道是不好,出去惊动了主人家。小丫头给送了一碗热姜汤过来,文猷接了姜汤拿到床前。扶起虞娘,虞娘感觉到温度就紧紧地扒着文猷不撒手。文猷只好一只手固定住虞娘,一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拔开瓶盖,将一颗丸药抛进热姜汤中。待药化开后,端了姜汤送往虞娘嘴边。   虞娘还算是有点意识的,一直觉得自己身强体健的,不知怎么居然病了。闻到那股药味直皱眉头,她最怕喝药的。这会儿干脆装晕好了。   文猷见虞娘不肯张嘴,就在她耳边说道:“你信不信我掰开你的嘴直接倒进去?还是你想让我用嘴喂你?”说着还咬了虞娘的耳垂一下,虞娘吃疼睁开了眼睛,暗骂这个变态。她只好端起碗来,闭着气一下子灌了进去。苦味在虞娘的口腔中弥漫开来,熏得她眼泪哗哗地流。   文猷抱着她拍着她的肩说:“多大的人了,居然还哭?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这么怕喝药,真有那么难喝吗?我给你的那一颗丸药可是值五两银子呢,要不我也尝尝?看看薛江的丸药到底是有多难吃。”说着竟然用嘴含住了虞娘的唇,轻轻吸允了一下,还用舌头在虞娘的嘴里舔了几下。   然后扶虞娘躺好,自言自语道:“也不算苦啊,还真是个小娇娇。”   虞娘羞得不行,只得盖着被子装睡,心想:这厮难不成真是个断袖?一时间虞娘觉得清白难保,可是想着想着虞娘的眼皮就越来越沉,很快就又睡过去了。   文猷却看着虞娘艳红的嘴唇,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段时间,文猷就摸摸虞娘的额头,直到她退烧了,文猷这才放了心。薛江要是知道自己的万灵丹就这么被用了,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想法。   第二日,虞娘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整理好衣服起身出屋,就见文猷早早就在院子里练拳了,一旁的小丫头一脸的崇拜,痴痴地望着文猷。虞娘暗骂:哼,到处拈花惹草。   文猷看见虞娘,不动声色道:“就等你吃饭了。”虞娘看着文猷两眼布满血丝,一阵内疚就忘记了昨晚文猷轻薄她的事了。   老婆子把饭菜准备好,依然是玉米羹,窝头,咸菜。虞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用绿林好汉的话来说就是:嘴里都淡出鸟了。小丫头拿了一个鸡蛋放在文猷面前羞涩道:“文大哥,这是今天刚得的,你快吃吧。”   虞娘好想翻桌,这是什么情况,明明她才是病人好不好?这样以貌取人真的好吗?不就是文猷长得更魁梧更英俊吗?自己还比文猷白呢,小丫头果然没有眼光。   文猷拿了鸡蛋,往桌子上磕了一下把蛋皮剥了,就放进了虞娘的玉米羹里,用眼神示意她吃掉。虞娘不知道为什么,活了这久居然被一个鸡蛋感动了,心里暖暖的。突然觉得文猷的人品还是很好的,只是嘴巴有些尖酸刻薄而已,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完美。   等吃完饭,虞娘本来以为要急着赶路,文猷却对虞娘说:“不着急,等到中午再走,晚上之前一定能赶到壶口城,现在爷要补觉。”虞娘知道文猷一宿没睡,也就点点头。   文猷自去睡觉不提,这边小丫头缠着虞娘打听文猷的情况,弄得虞娘苦笑不得。原来小丫头叫木河丫,父亲木战入伍十余年了,基本不回来。母亲岳氏又嫁给了河丫的大伯,因此并不住在这里。   虞娘听到这里已经震惊了,再听到下面的话就已经想辞官回京了。河丫还说道,西北的寒门女子一般分两种,一种是女兵,一种是平常女子。如果成为女兵还是很好的,可以自立门户,也可以招婿,更可以养个郎君,虽然会死于战场,但是侥幸活下来的都会衣食无忧,后半生富足。只是西北女兵很少,每年只有楚家红衣骑招女兵,即使成为女兵,也是九死一生。剩下很少一部分女子可以安享晚年,大部分都死于沙场。   还有大多数人会选择的一种生活,可是因为西北战乱不断,抵御外敌也就算了,各方势力也是内战连连,朝廷根本不闻不问。男儿们都相继入伍战死沙场,因此女子的人数渐多。女子一多自然就不值钱了,但是大多数好颜色的都送入士族高门了,寒门小户的男儿都没有家财,所以西北的陋俗也一直保留着,男儿们的妻妾多是什么自己的寡嫂,寡婶,甚至于侄子媳妇等等。女子也是男儿们争夺的私产,有好多女子还被裹了小脚,就是不让其逃跑或外出。   虞娘听得都快吐了,没想到这样的惊世骇俗。哪知还未到中午,一个妇人领着一帮大汉冲了进来,拉着河丫就要带走。老头子老婆子都哭哭啼啼抱着妇人不让把河丫带走,河丫也嚷嚷着不要走。   哪知那个妇人十分泼辣,破口就骂那老俩口,说什么自己的闺女哪里由得别人,跟着赵武爷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不要给脸不要脸,不识好歹。说着就要往外走。   虞娘数了一下,一共四个大汉,她自己真的对付不来,又不敢惹出人命来。虞娘拦住那个妇人道:“伯母,小生有礼了。不知伯母把河丫卖给赵武爷多少银两?小生难得这么喜欢河丫,不如你把河丫卖给我如何?小生愿出赵武爷的双倍。”   那个妇人一听面露难色,不是她不喜欢银子而是她不敢得罪赵武爷。赵武爷可是壶口一霸,又是守城的将军。如今他相中了河丫,那是河丫的福气。要是得罪了赵武爷那不是找死吗?可是她又舍不得那银子,于是权衡再三说道:“不是奴家不通情达理,而是那赵武爷,我劝这位小相公也别去摸这老虎屁股。”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穿越之家有一宝,讲本文系列故事,海菣与康殛樽,希望大家喜欢。 ☆、肆贰 招摇撞骗   虞娘看那个妇人的脸色就知道这个赵武爷才是关键,就又跟她说:“不如这样,你宽限一天,小生今天进城与赵武爷打个招呼,如果赵武爷同意,你就把河丫送与我如何?”那个妇人见虞娘好大的口气,一时摸不清她的底细,因而暂时同意了。虞娘点头道:“那明日小生就在赵武爷的府邸等着河丫了。”   那个妇人唬道:“你们可别想带着河丫逃走,我那家丁可不是吃素的。”说着让家丁在门口盯着,生怕虞娘带走了河丫。   虞娘一转头看见文猷已经醒了,文猷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就问虞娘:“啊呜,你是打算怎么办呢?我不过睡了个觉,你就给自己找了个媳妇,看来还真是长本事了。”   虞娘气急道:“那个小丫头片子才十三,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我到底图什么?再说那个小丫头可是喜欢你,不如你娶她啊?”文猷轻轻一笑:“我这里可不是幼儿收容所。”虞娘刚想骂他,看到一旁的河丫一副要哭的模样,虞娘忙道:“河丫,你文大哥就是嘴贱,其实他不是这样想的。”河丫点点头。   虞娘与文猷赶往壶口城,一路上虞娘心事重重,想着到底怎样才能把河丫救出来。虞娘问文猷:“西北有没有炼狱这条线?我想买消息。”文猷有点吃惊,她居然知道炼狱,然后又有点郁闷,虞娘这是拿自己当死人吗?还是压根就没瞧得上自己。   文猷道:“你想要的消息,我知道。不如你求求我?”虞娘白了他一眼道:“我这是为了谁?河丫虽然现在小了一点,可是养个两三年就可以长成大姑娘了啊。这笔生意你又不吃亏,平白捡个媳妇。你是不是傻啊?还是你真的是断袖?”虞娘终于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了,文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然后就笑了,不再言语。   虞娘也觉得无趣,就问文猷:“你说不说啊?赵武爷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文猷倒是门清得很,赵武不过是楚五子楚阶的老丈人,还不是正经的老丈人,不过是赵武的闺女做了楚阶的宠妾。赵武这个人心思缜密才得了楚阶的青眼,楚阶亲自向世子大哥为赵武请的官。这两年楚家越发乱了,楚将军的野心也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文猷跟虞娘说了赵武的情况,虞娘又问了赵武所在的楚家势力与魔羽骑的关系,知道楚阶是世子一边的,突然生出一计。于是对文猷说:“魔羽骑中有没有一些将军是赵武听其名未见其人的?”文猷看着虞娘圆溜溜的眼珠转着,就知道她的心思了。   文猷说:“督统他肯定是见过的,不过虎威将军宇文翦,赵武一定没见过。”虞娘点点头道:“不错,宇文翦名声够大,传闻他身长九尺。”说着比划了文猷一下道:“你这身形跟他还真差不多,不过这厮据说是个妻奴,他媳妇在山中为匪多年,也未听说他有别的妾室。要是让你冒充他,赵武会不会起疑啊?”   文猷一脸鄙夷:“蠢才,没有妾室又不是没有女人,传言你也相信。最关键的问题是你确定你能骗过赵武?”   虞娘一脸神秘道:“你就看我的吧,我真真给你做回小厮,小人尤五拜见将军。”   两人日落时分进了壶口城,虞娘先是问了路人裁缝店的位置。两人换了一身行头,虞娘要了一身武夫的衣服,又给文猷换了一身上好料子的胡服。一笔银子花得虞娘肝都疼了,愤恨地盯着文猷的衣裳。文猷看着虞娘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她分外可爱。   虞娘问了去赵将军府的路,走到府门前。府邸倒是修得十分阔绰,门前还有护卫把守。虞娘也不废话,走上前去喝道:“还不快把正门打开,虎威将军在此,让你们将军前来参拜。”   府门前的一排侍卫让虞娘唬的有点懵,不过西北虎威将军的名号谁都听说过,为首的侍卫长看了文猷一眼,就进去回禀了。   赵武此时正在吃晚饭,一旁的八姨娘与十姨娘服侍着,这个给夹一块肉,那个给喂一勺汤的。那个侍卫长前来回禀,赵武心里纳闷:平日里与宇文翦并无往来,以前跟着楚阶倒是远远见过的。魔羽骑的督统是楚世子的亲外甥,如今楚阶追随楚世子,这个面子于情于理也是要给的。   赵武问侍卫长:“来人长得如何?什么模样?有多少人马?”侍卫长答曰:“身高大约有九尺来长,面如冠玉,瞧着威风凛凛。只有一个随从跟着,并无人马。”赵武点点头,宇文翦确实有‘玉面将军’的美称,如果没有人马,应该不过是路过此地罢了。   赵武忙起身前去迎接,走到府门前就看到了虞娘与文猷两人。赵武行礼后问道:“不知道宇文将军前来此处可谓何事?”   文猷刚要说话,虞娘抢在文猷前面答道:“我们大人有密令在身不宜透漏。”说着,拿出了魔羽骑的令牌。赵武自然认得这枚令牌,上面有康殛樽的大名,别人是不敢拿来招摇撞骗的,否则死无葬身之地。赵武连忙请这两位爷入府用茶,两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赵府。   赵武忙令人摆了酒席宴请文猷,虞娘已经连着吃了好几顿窝头咸菜了,看见桌子上的烧鸡肥鸭,口水都快出来了,感慨万千。   文猷对赵武道:“我这次前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赵将军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够答应我的请求。”赵武爽快答道:“将军有话但凭吩咐。”   文猷道:“听说将军不久前买了一个幼女,不知将军能否让与我?”赵武疑惑道:“什么幼女?”说着让人唤了管事前来,那个管事说,原来是五姨娘前不久买了一个幼女本想着好好调/教一翻。赵武了解后很痛快的答应了,说白送与文猷,并且送上了河丫的卖身契。那边五姨娘听了可就不那么痛快了,找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标致的幼女,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银子花下去了,连个响也没听见,就被人截胡了。   文猷很满意的点点头道:“我也不会让赵将军白送我的,改日我让人给将军送两个夷女过来,包将军满意。”赵武也十分满意,觉得这个宇文翦十分会来事,一个没什么看头的幼女换两个勾人的夷女,这笔买卖果然不亏。   文猷与赵武说要在赵府打扰一晚,等明日河丫送到府中,就带人回上京。赵武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拿出了自己的上京陈酿来招待两人,并安排了歌舞。   西北的歌舞与京中不同,京中的多以柔软婀娜为美,西北舞蹈多透着矫健,歌曲也多粗犷苍劲。虞娘从未见过一时贪看住了,赵武打量虞娘,也摸不透这是个什么来路,也不像个小厮,倒是有点像个军师。他看虞娘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舞女,以为虞娘是看中了哪个舞女,因此使了个眼色就见两个舞女坐在了虞娘的案前。   一个舞女倒了酒端与虞娘,另一个就剥了葡萄放在虞娘的口中。虞娘自己左拥右抱喜笑颜开。文猷暗暗看着哼道:一会儿,爷看你怎么跟她们睡觉,真是不知死活。   赵武看此情景只觉得虞娘更合自己的胃口,与自己是同道中人。不像宇文将军,看似正人君子,在军中口碑也甚好,私下里还不是跟一个山匪不清不楚,据说还有个卖酒的小寡妇。   宴席散后,虞娘回房休息,哪里知道一进屋就看见床上躺着两个未着寸缕的女子,可把虞娘吓坏了,吓得白着脸落荒而逃。虞娘只好硬着头皮去敲文猷的房门,文猷看着虞娘的脸色就知道了,憋着笑放虞娘进来了。   文猷看着虞娘蔫坏道:“哼,这么晚了,啊呜你不会是睡不着来找我聊天的吧?我可是困死了,有事快说,没事就回去吧。”   虞娘拉着文猷的衣袖道:“怎么办啊?我那屋子有俩妖精,要不咱俩换换房间?”文猷拉着脸道:“你想得美,我对她们可不感兴趣。再说是谁在宴席上左拥右抱的,这会儿要颠龙倒凤了你倒是怕了?真是奇怪,难道你是断袖?”   虞娘听到忙呸了一声道:“你才是断袖,小爷我可是个纯爷们。”文猷悠然道:“我是个断袖又怎样?你行你回房啊别杵在我这里,我可没那么好的定力。”   虞娘一听文猷说自己是断袖,又联想到前一夜他亲吻自己,于是更加肯定文猷是个不择不扣的断袖。虞娘乐了对文猷说:“太好了,我是女子啊,这样我就可以留在你房里睡了。”   虞娘看着文猷不言语以为文猷不信自己是个女的,抓了文猷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说:“这回你相信了吧,我是个女人。”    ☆、肆叁 风言风语   文猷真快让虞娘整疯了,她居然相信他是个断袖,真是愚不可及。文猷翻脸道:“就算你是个女子也不行,爷还怕你对我图谋不轨呢,你赶紧给我滚出去。”说着就推虞娘出去,虞娘急了一把抱住文猷的腰说道:“求求你了,文大爷,你可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再说现在咱俩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吗?只要你帮我这一回,下次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尤虞自然说到做到好不好?”   文猷气得脸通红道:“你放开我,我答应你就是了。你一个女人动不动就又搂又抱,你知道不知道礼义廉耻?”虞娘松开手,乐呵呵地道:“你不是断袖吗?我又不怕你非礼我。”一句话噎得文猷不再理她。   虞娘房里的两个舞女苦苦等不到虞娘就跑到管事那里哭哭啼啼的,怕是明天赵将军那里不好交代,求着管事给出个主意。管事问了守夜的婆子,知道虞娘进了宇文将军的房中就再也没出来。管事就吩咐让婆子注意一下房里的动静,哪知道后半夜婆子才前来回禀。说尤五与宇文将军睡到了一起,两个婆子就学尤五与宇文将军的对话。   一个说:“我要在上面。”一个说:“哎呦,你往哪里摸?”一个又说:“对,就是那里,你再用点力。”一个又说:“哎呀,人家手都酸了,你怎么还没好?”之类之类的荤段子听得管事都自行脑补了画面。   一大清早管事就忙慌地回禀了赵将军,赵武听说后就邪恶地笑了,他就说嘛,难怪宇文翦总是一副生人莫近的表情,原来是个断袖。想想也是,尤五可不是个俏生生的兔儿爷嘛。   自此,整个西北很快就传遍了,宇文翦是个断袖,喜欢兔儿爷。因为这事,桓翀还笑话了宇文翦很久,还说难怪宇文翦把那个卖酒的小娘子给弃了,原来是喜欢兔儿爷啊。   虞娘一起床,看见下人们的神色都怪怪的,还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幡然醒悟,莫不是他们以为自己是个小倌吧?   虞娘小声对文猷抱怨:“都怨你,昨天骗我说腰伤犯了,非要让我给你按按,让他们都听见了吧,还真以为我是你的小倌呢。”文猷看起来心情很好,笑道:“哦,那有什么关系呢?恐怕整个西北都会知道了吧?”   虞娘疑惑:“什么?知道什么?”文猷敲了她一下道:“知道宇文翦是个断袖,如果让他知道了,你觉得你会怎样?”虞娘心惊道:“不会吧?宇文翦应该不会查到我吧?再说断袖的人是你啊,他要找也是应该找你才对。”文猷气得笑了:“还真是个没良心的,我这样做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还未到中午,河丫就被送进了赵府。文猷要了一辆马车,就即刻带着河丫出了赵府,三人很快就出壶口城。这时,文猷才问虞娘道:“之前你那块魔羽骑将军令是哪里来的?真的假的?”   虞娘又从靴子里掏出那块令牌扔给文猷道:“自然是真的,这可是友人所赠,说是拿出此牌可在西北逢凶化吉,如何?”文猷细细地看过令牌,确认是康殛樽的令牌,这个令牌只有三块,分别为金银铜三色。金牌是康殛樽随身所带,青铜牌是用于密令,至于银牌就是虞娘手里这个,基本上没外用过。拿此银牌都可调动魔羽骑,当然还需要手令,但是虞娘手里的令牌是怎么回事呢?   文猷再问:“你那个友人可是嘉和县主海菣?”虞娘点点头道:“原来你也知道海菣。”文猷不再言语,想不到君俨连魔羽骑的令牌也给海菣了,看来是真的上心了。   一路上河丫都文大哥长文大哥短的,吃个牛肉面也要把肉全夹给文猷,还一会儿问文大哥累不累啊,一会儿又问文大哥要不要擦擦汗啊什么的。酸得虞娘牙都倒了,真是的,虞娘就不明白了,明明是自己为河丫出的头,又把河丫从赵武的手里解救出来,为什么河丫感谢的人却是文猷。虞娘万万想不到,敢情自己这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更让虞娘气愤的是,为什么文猷对自己就冷嘲热讽的,对河丫就这么温和有耐心,这种差别对待,简直是让人发指。   这天他们进了定远府,定远府在西北算是很大的府城了,比起上京也差不了多少。虞娘走了这么久第一次进了这么大一座城,又根据游记记载此处很是繁华,离安夷部族不远,所以颇有外域风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街道有点萧条,路上行人不多,即使有也神色匆匆,让虞娘好生奇怪。   不远处有处酒肆,名曰归来居。看得虞娘眼前一亮,拉着文猷道:“咱们先去吃点饭吧?我饿了。”文猷扫了一眼虞娘道:“你是猪吗?早上刚吃了两大碗牛肉面外加一个大饼,中午又吃了两个烧饼一碟牛肉,现在天还没黑,你就又饿了?”   虞娘哼了一声:“怎么?你有意见?小爷我现在风华正茂正在长个子,哪像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尖酸刻薄,真是只长了年纪没长气量。”文猷倒是朝着那间酒肆走去,还要打趣虞娘几句:“哈,你吃这么多还不是弱不禁风的?也不知道都长哪去了?连河丫都比你厚实。”   河丫一脸无辜道:“文大哥,你这是嫌我胖吗?”虞娘哈哈大笑。   三人进了归来居,那个小二十分热情,点头哈腰把他们引到靠窗的位置。虞娘打量四周,发现只有一些商队模样的旅人在此吃喝,并未见本地的百姓。小二热情地给虞娘他们说道:“几位客官,是想吃点什么?小店的孜然羊肉,红烧牛肉,还有炙羔羊脊背做得最好,另外小店还提供住宿,客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文猷倒是大方,说道:“每样来一份。”虞娘疼得脸直抽抽,一摸自己的荷包,貌似就只剩不足百两银子了。这一路上,文猷与河丫这两人分文没有,吃虞娘的,住虞娘的,虞娘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攒的血汗钱花花地往外流,每天心都在滴血。虞娘觉得自己心情都变差了,她心情一不好,就用吃东西来发泄,这吃的就更多了。   虞娘忙对小二说:“别听他的,就来一只烧鸡,一碟牛肉,外加一碟馒头就好。另外要两间厢房,我们要留宿一宿。”   文猷看着虞娘还未说话,虞娘就瞪着文猷道:“你再罗嗦,我就把你扔大街上当众卖艺,我好赚些银子,哼。”文猷摇摇头,笑了。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虞娘掰了一只鸡腿就狼吞虎咽起来,剩下那只鸡腿,河丫把它放进了文猷的碗里。文猷又夹给河丫,河丫说:“文大哥,我不吃,你每天这么辛苦,多补补。”于是又把鸡腿夹给了文猷,文猷说:“河丫,你如今年纪小,应该多吃点。”之后又夹给了河丫。直到虞娘一只鸡腿都吃完了,看着两人腻歪来腻歪去,十分碍眼。虞娘抢了文猷碗里的鸡腿道:“既然你俩都不吃,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也不看河丫那尴尬的表情,自己啊呜就咬了一大口。文猷居然宠溺地说:“好。”如果不是虞娘正吃得欢腾,早就让文猷恶心死算了。   突然听到隔壁的食客在谈论说什么炼狱恶鬼杀人了,闹得城里沸沸扬扬的,府衙出五千两悬赏凶手。虞娘听得津津有味,本来像虞娘这么惜命的,这种事不仅不会搀和反而会恨不得躲得远远地好不好,不过现在虞娘不是正缺钱嘛,再说不是有个武艺高强的打手嘛,反正不用白不用。   虞娘看着文猷道:“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去府衙瞧瞧。”文猷看着虞娘圆溜溜的眼睛就知道她一定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去一趟也好,于是点头同意。河丫扯着文猷的袖子道:“不行,文大哥,这帮凶徒实在是太残暴了,一个不好恐怕文大哥会伤到,文大哥还是别去了,太危险了。”   虞娘嘴抽了抽道:“河丫,你留在这里回房先休息吧,不要乱跑。”文猷也同意说:“我跟尤五去即可,河丫你个小丫头就不要跟着了,先回房等我们吧。”说着两人就出了酒肆,虞娘看着河丫泪眼汪汪地目视着文猷离开,忍不住说:“我说,看在这个小丫头这么死心塌地对你的份上,你是不是也应该娶她?”   文猷白了她一眼道:“照你这么说来,咱俩还一起睡过呢,我是不是也该娶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你不会吃醋了吧?难道你真爱上我了?哈,爷可是喜欢男人。”虞娘恼羞成怒:“啊呸,我是疯了才会喜欢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可能。”看着文猷刚才一脸傲娇样,虞娘就气不打一处来。听到虞娘这么说,文猷就黑了脸,虞娘反而觉得心里舒畅。    ☆、肆肆 魑魅魍魉   两人你一句我一嘴地到了府衙门口,只见布告上写着:近城中接连发生三起入户屠杀抢劫大案,若有能缉拿凶徒者,赏银五千两,特此公告。虞娘走到府衙前对衙役说:“官爷,我们是来了解案情的。”那个衙役看虞娘这般瘦弱好心对她说:“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吧,我劝公子不要去冒这个险。这月余的时间,光是官兵就折了几百人了,如今定远城中府兵不过三千人,实在是捉襟见肘无力对付这些歹徒。公子还是不要去送命的好啊。”   虞娘不以为意地对那衙役说道:“没关系,你看那边的大汉可是江湖人称鬼见愁的武林高手,专杀恶鬼邪魔。小生可是有备而来,不然怎么敢来府衙呢?”   那名衙役打量了文猷许久才道:“嗯,貌似有点本事,也罢,我去向主簿大人回禀一声。”不多时那名衙役就把两人引到了后堂的一处书房,书房里有个骨瘦嶙峋的老头正拿着老花镜不知道看着什么。他听见有脚步声就抬起头来,看见虞娘他们过来就请他们坐下,虞娘道明来意。那个主簿般了一沓案子记录过来,一边给虞娘他们看一边耐心讲解。   原来一月前的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来了一伙人血洗了张大财主的府邸,全府二百余人无一幸免。之后一个月内又连洗了赵首富和兵马司副提督的府邸,血流成河。吓得府台与城中权贵惶惶不可终日,更有甚者很多富商已经出城去避难了。府台大人手里仅有的数十人衙役有多半都辞官了,兵马司的府兵本来就不多,还要守卫府城,本来拨了一部分兵马分散在各大权贵的府中守卫,谁想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光是在兵马司副提督府中丧命的就有二百余人。   虞娘问道:“那怎么就确定是炼狱所为?”主簿接着说道:“那是因为他们在血洗府邸的墙上留下了炼狱的标识,一朵三瓣黑色莲花,还有一句话:地狱已开,万众俱灭。”   虞娘点点头,留下了案卷,决定先收集线索。虞娘问了府衙中的许多衙役关于这些案子的事情,一直到天都黑了,两人决定先回归来居。   虞娘与文猷进了屋子才开始讨论这些案子,文猷眉头微皱道:“这个案子错综复杂,你还是不要管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城去吧。”虞娘摆摆手道:“你这么怕死?怕鬼魂索命?要走你走,我不走。”   文猷知道虞娘是个执拗的个性,这件事不想搀和也搀和进来了。于是文猷说道:“定远城的府台是余子斓,据说是个胆小怕事的,除了听戏逗鸟别的一概不问。定远城的大小事务全部在兵马司提督丁虎的手中,丁虎就是定远城的柱子,在城中说一不二,而且他是昌源侯崔仲参的人。也就是说定远城实际是崔家的地盘。”   虞娘问:“那个知府是个什么来路?”文猷摇摇头道:“暂不清楚,也许背后有人,也许真是一介寒门。”虞娘又道:“我有几个疑问,假设凶徒是炼狱的人,那么炼狱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为财,府台与提督大人为什么安然无恙?他们也不是怕事的人,杀了人劫了财,还要在府中留下印记,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如此明目张胆是为了什么?这帮人的数量一定不少,不然一夜之间怎么就把府中洗劫一空呢?”   听到这里文猷似乎想起来什么,脸色一变。虞娘察觉他有异样忙问:“可是有什么发现?”文猷摇摇头道:“天色渐晚,还是洗洗睡吧。”虞娘道:“睡什么睡,我们要夜探几处地方,你没看见那五千两银子正在向我们招手吗?”文猷无奈地笑了笑,唉,注定一夜无眠了。   虞娘又道:“前半夜我们先去几个遇害的府邸查看一下,等到后半夜我们就去府衙后院与兵马司。”   虞娘他们把几个遇害的府邸一一查过,但因案发现场已被破坏,虞娘一无所获,不由有点灰心。虞娘郁郁道:“文猷,我觉得那五千两离我越来越远了。”文猷早就料定会是如此,听到虞娘这么抱怨竟然笑了。   两人又去了府衙后院,文猷托着虞娘上了房顶,虞娘趴在房顶上往下一看,谁承想府衙后院漆黑一片,一盏灯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虞娘心中打鼓,觉得这个府衙必有古怪,弄不好就是贼喊捉贼。   文猷在虞娘耳边悄悄说:“你在这等着,我下去探探情况。”虞娘可不会轻功,这样贸然下去只会打草惊蛇,所以虞娘嗯了一声。   文猷下去打探虚实,却在一间屋子外听见一个声音,有人在屋里说:“厨子今日已经入了府中,后天准备烩饭。”文猷突然听见一阵风声,暗道不好。   只见屋里的烛光亮了,白纸窗上血迹斑斑。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阿猷既然已经到了,何不现身一见?”   文猷推门而入,只见正中的八仙桌上坐着一个妖冶妩媚的女人,额头正中正是一朵黑色的三瓣莲花,一身玄色衮金边的宽大的袍子,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一旁立着一个五尺高的戴着黑色面具的鬼畜,拿着正在滴血的镰刀。鬼畜见了文猷行礼道:“无常大人。”   文猷一把掐住鬼畜的脖子张口就问莲司:“屋顶上的人呢?”莲司也不恼怒:“你这是想把我的属下都杀光吗?那以后谁伺候我?你吗?别那么激动嘛,你对那个小丫头太好,我会吃醋的。如果我吃醋了,我可就不确定会拿她怎么样了?”   文猷这才松开鬼畜,鬼畜咳了两声才道:“无常大人请放心,您的那位朋友现在正在长廊上呢,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文猷点点头问道:“什么事能劳烦莲司大人千里迢迢跑到西北来?”莲司用手贴着文猷的胸口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还是怕我搅了你的好事?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投入我的怀抱。”文猷一把推开她,满脸嫌弃把头扭到一边道:“你再这么胡搅蛮缠的,我就告辞了。”   莲司生怕他走了,忙拦住他道:“我说正事还不行嘛?你从来对我都没有耐心,好了。我是接到了一笔生意才来定远城的,地上死的那两人,一个是炼狱的叛徒青瘟鬼,一个是知府余子斓。余子斓是楚将军的人,这事应该牵扯到西桓公的家事了吧。这次我授命于昌源侯崔仲参。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这下你满意了吗?”   文猷道了一声后会有期就要走,莲司从文猷的背后一把抱住他说:“阿猷,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你就真的这么无情吗?我想你,很想你。”文猷说:“做人不要这么贪心,你已经拥有很多男人的心了,他们不都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为你出生入死嘛。”   莲司放开了文猷,说道:“可是唯有你对我避之不及,也罢,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一晃而过消失不见了。文猷先去长廊上找到了虞娘,再把她抱回归来居。   次日一早,虞娘醒来就发现自己浑身哪里都疼,就像被人打了一样。虞娘就开始回忆昨晚貌似上了屋顶,然后呢?貌似就没有然后了。真真是见鬼了。虞娘出门四处找文猷,就见文猷与河丫正在吃早饭。   虞娘坐下问文猷:“你昨晚去哪了?”文猷喝着粥说道:“你梦游?昨晚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虞娘还没说什么,河丫就一脸悲哀地说道:“文大哥,你不会有什么不良嗜好吧?”虞娘笑得把刚喝进嘴里的粥喷了出来,文猷一脸无奈。   这顿饭还未吃完,虞娘就听人议论说昨晚知府大人被杀了。虞娘大惊,然后问文猷:“什么情况?”文猷摇摇头。一早府衙门口就贴出了告示说什么知府余子斓官匪一家,屠杀了城中大户,又因分赃不均被杀于府中之类的。   虞娘总觉得有些蹊跷,又没有头绪。最让她悲痛欲绝的是,那五千两银子是想也别想了。虞娘一时间就没有斗志,恹恹地坐在马车上,三个人就出了定远府。   文猷不想告诉虞娘背后的真相,这种真相犹如万丈深渊,血腥黑暗见不得一丝光芒,会吞噬人的心智使人沦为丧尸。也许虞娘终有一天会看清这一切,会痛恨这一切,也会对这一切无可奈何。只是那个时候文猷不知道虞娘是不是依然会笑魇如花,依然是这般没心没肺。   文猷看着如丧考妣的虞娘说道:“好了,你这个守财奴,不要再惦记不属于你的钱财了。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啊,你居然爱钱如命?”虞娘嘟着嘴道:“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你们在我在白吃白喝当然无所谓了,小爷的荷包日渐干瘪天天在哭泣,哼。”   文猷笑道:“你再忍几日,我们很快就到龙山城了,到了你的地盘你不就不用愁了。是不是啊?”虞娘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虞娘心里暗想:这厮拖家带口的还想在自己这里蹭吃蹭喝的要待多久?   文猷所言不虚,不过几日他们就进了龙山城。龙山城,长龙关,是牛郃牛大胖子的地盘,也就是在楚将军楚郸的统辖范围内。牛郃是西桓公楚惊天的八将之一,也是楚郸的结拜兄弟,深得楚郸的重用。 ☆、肆伍 初来乍到   龙山城真是一座山城,三面环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虞娘当初选择这里的时候也是考虑过的,至少不会莫名因为战事而送了性命。城墙上插着牛头大旗,牛郃的军队又称牛头卫,隶属于楚家军。   虞娘本来是想让文猷带着河丫先去安置下来,自己好去守备府报到。不想文猷却说:“我在守备府有朋友,不如我陪你去,省得你人生地不熟招惹事端。”   两人吩咐河丫在马车里等待切不可出去后,就下了马车走到守备府门前。虞娘只见守备府清一色的青砖黑瓦稍见肃杀之气,府门前的一排侍卫兵很是精神。虞娘只是上来朝一个侍卫递了文书,那个侍卫引虞娘二人从侧门进了一间屋子。   屋里的案前坐着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看了虞娘手里的文书,却扫了一眼文猷。虞娘只觉得这个老头目光怪异,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虞娘来之前也是做过功课的,知道这个老头就是牛郃的军师王铭,是在龙山城第一不可得罪之人。据说牛郃对他都毕恭毕敬的,称他为师傅。这个老头就是人精中的人精。   王铭让一个小厮带着虞娘走了程序,领了官袍,领了薪水,还有一处分配的宅子。不过一个时辰所有的手续就都办好了,虞娘兴冲冲地带着文猷与河丫去自己分配的宅子。   宅子的位置不错,就在离守备府不远的文殊巷子,又清静又方便。宅子不大,不过独门小院,几间青砖黑瓦屋,院子里栽着两棵桃树。虞娘与文猷先去恒通镖局把虞娘的箱子拉回来,顺便虞娘又去了大丰钱庄取了一小笔银子。   待他们回来的时候,河丫已经把宅子收拾出来了,这让虞娘有点吃惊,没想到河丫这么能干。因为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虞娘决定带着他们去龙山城最好的馆子龙山酒楼搓一顿。哪知还未出门牛郃的侍卫就送来一张请贴,说是约故人一叙。   文猷倒是同意赴约了,不成想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点名要见文猷。虞娘把客人带到书房就回避了。文猷一脸地不快道:“你怎么来了?所为何事?”那人答曰:“主子请无常大人您回去。”文猷又道:“难得爷偷个懒,这个暗号就三番五次地催,这也就罢了,居然敢劳烦鬼傑大人您亲自前来。”鬼傑面无表情道:“属下不敢,还望无常大人现在就跟属下回去,不然属下在阎王面前不好交代。”   文猷问:“可有大事?”鬼傑答曰:“属下不知。”文猷又问:“阎王最近忙些什么?”鬼傑答曰:“属下不知。”文猷再问:“炼狱最近可有变动?”鬼傑答曰:“属下不知。”   文猷气得笑了:“你这么忠心,阎王知道吗?”鬼傑答曰:“属下不知。”   文猷先与虞娘辞行,虞娘本来天天念叨文猷白吃白住,如今他说要走,虞娘居然有点不舍得。文猷望着虞娘说:“阿呜,龙山城水深,龙蛇混杂,我不在,你要自己小心。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就去找偏将军广威将军颜如水,他定会帮你。”说着,把一块玉牌给了虞娘。虞娘点点头,拿着玉牌细看,只见那玉牌上雕了一个猷字。   虞娘问:“河丫你打算怎么办?”文猷道:“不怎么办,你留下使唤便是。”哪知河丫就在外面,听见文猷这般说便哭了。虞娘唤河丫进来问:“河丫,你愿意跟着谁?”河丫跪下抓着文猷的袍角哭泣道:“我愿意服侍公子,还望公子不要抛弃我。”文猷看着虞娘,虞娘却说:“呵呵,我这留的住人也留不住心,不如你带走吧。”文猷想着虞娘日后在龙山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河丫跟着她确实不方面,于是点头同意了。   文猷带着河丫这么一走,虞娘就觉得倍感冷清了。一个人闲得很是无趣,虞娘正琢磨着吃什么的时候,不成想来了一个少年。模样倒是很敦厚,脸颊黑红黑红的,看得出来是成日里在外面。那个少年一见虞娘摸着头说道:“尤大人,俺爹叫俺喊你去俺家吃饭,俺爹是石大车,俺叫石三刀。”   虞娘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仇夫子是给了一封书信让虞娘交给忠毅校尉石大车,没想让人家倒是惦记着自己。虞娘对石三刀说:“小哥请稍等一下,我去洗漱一下就来。”   虞娘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袍,又洗漱完毕,出来跟着石三刀去了石家。石家在柳絮巷子里,道路狭小且泥泞不堪,石三刀带着虞娘推开一处小门进了一处院子。就看见一个高壮的妇人迎了上来,石三刀喊了一声娘,石大娘忙说:“尤小相公来了,快进来坐吧。”   只见院子里有棵大榆树,榆树下有张木头桌子和几个小凳子,虞娘坐在小凳子上观察四周。院子的角落里有几只鸡,另一边还栽了几畦蔬菜,院子不大倒是很干净,可见石大娘是个能干的。   不一会儿,石大车就出来了,虞娘起身行子侄礼,并把仇夫子的书信交给石大车。两人坐下聊起天来,石三刀又端了茶水出来。虞娘喝着不是一般的茶叶就问石大车,石大车说道:“在西北这个物资匮乏的地方,穷苦人家哪里喝得起茶叶,这是春日里你大娘在田地里摘的野菜,炒制一下用来冲水喝,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石大车又说:“尤大人可了解龙山城的关系?”虞娘忙摆摆手道:“石伯唤我虞娘即可,我初来乍到对龙山城一无所知,还望石伯交我。”石大车点点头道:“龙山城的势力并不复杂,唯牛郃一人独大,牛郃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家大业大家族庞大。牛郃虽然脾气火爆,不过是个直肠子,只要你避着点他自然不会找你的麻烦。不过文官在西北的地位很低,尤其是女文官,牛郃曾经就因醉酒鞭打女官将其活活打死。”   虞娘听到这就整个人都不好了,生命没有保障好不好,就自己这花拳绣腿可能还不够牛将军一鞭子的。石大车看着虞娘苍白的脸庞继续说:“军师王铭是个人缘好的,一般小事求一求他就都能过去了,牛郃再猖狂也是要给他师傅几分脸面的。最麻烦的人物是牛郃的小舅子汪铎,阴险狠毒还因为姐姐嫁给了牛郃在龙山城可是个万人愁的狠角色。而且他与广威将军颜如水不睦已久,还不是他战功不如颜将军,职位也比颜将军低一等。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石大娘端了一大盆炒鸡上桌说道:“龙山特色炒鸡来一盆,不要再说了,赶快吃饭。我再去烫壶烧酒,保管一生难忘。”虞娘看着那一大盆香喷喷的炒鸡惊呆了,要不要这么豪气,虞娘扫了一眼站在一旁默默吞口水的石三刀说道:“三伢子,过来一起吃。”石三刀看向自己的亲爹,见亲爹点头立刻坐在桌前,喜笑颜开的。石大车板着脸说道:“看你这点出息,你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上战场杀敌了,你天天在家里混吃混喝,连个巡城营也没进去。”   虞娘帮石三刀解围道:“石伯,三伢子毕竟还小,再过几年一定会好的。我看三伢子这身板肯定是个能吃苦的,你还愁他以后没有出息嘛。”石大车又道:“小什么小,这个小兔崽子比你还大一岁呢,要不是老大战死沙场,闺女又远嫁到上京去了,我就剩这么一根独苗子,你大娘她舍不得把这小子也扔到牛头卫去,这才耽误了。”   石三刀只闷着头吃饭,虞娘倒是觉得他十分憨厚老实,夹了一块鸡肉给他,没有一点看不起他的意思。这让石三刀特别感动,从小他就笨,打架也总是打不过人家,他们都笑他长得真像练兵场上的沙袋,倒是很能抗揍。   这顿饭吃得自然是宾主尽欢,虞娘从石大车的口中也了解了很多龙山城的事情,虞娘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就这样开始了在龙山城的生活。   次日,虞娘前去守备府点卯。守备牛郃只管军务不管政务,一大早就去了长龙关巡视去了。城中主持政务的是军师王铭,所有的文官都去王铭处点卯。龙山城并不大政务也不算多,再加上王铭年纪大了却很是贪睡。一大早他院子里就全是人,王铭就是俨然一个土皇帝的风范。   虞娘是正六品参议,官职不低却没啥实权,就是平时给守备提提建议的,参与一下军务大事的,只有话语权,可是牛郃怎么会听一个毫无实战经验的女子在一旁指手画脚呢。不过守备是正四品,从四品的副将空缺,正五品的偏将军也就一个人广威将军颜如水,从五品还有明威将军汪铎,王铭担着正五品长史的职位,他下面还有正六品的户曹主事王垲,刑曹主事周平乾,参知姬瑶。姬瑶是个女子,二十来岁,眼角眉梢中带着算计的模样,虞娘虽然不知道她的底细,凭直觉就觉得要离她远一点。比虞娘官职高的倒是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与她同级别的官员颇多,一时虞娘也记不住,不过武官都在校场上所以文官虞娘还是努力记了个七七八八,就是名字对不上模样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四日一更,穿越之家有一宝两日一更 ☆、肆陆 虚虚实实   王铭老祖宗终于醒了,不过简单说两句就让散了,只让姬瑶带着虞娘去办公。姬瑶带着虞娘来到了平日里办公的地方,至于什么公务呢?不过是整理整理文书,写写告示,无所事事混日子而已。下面有几个小官,正七品主簿封秀,正八品知事林湘玉,赵文昌,另外还有书吏,笔吏若干。   封秀人如其名长得也秀秀气气的,就是个闷葫芦。林湘玉倒是很热情,比虞娘大几岁,事事关照虞娘。赵文昌是个半百的老头子,张口之乎者也透着一股酸腐气。   下午的军事会议着实让虞娘吃了一惊,虞娘一进去就看见姬瑶居然坐在汪铎的怀里,那汪铎身量短小,姬瑶又生得粗壮歪在汪铎的怀里居然有些滑稽。林湘玉则跪在颜如水的旁边,这种画风让虞娘深感无奈,这确定是召开会议吗?虞娘在后面找了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地打算装柱子。   期间,汪铎与颜如水针锋相对不知道多少次,牛郃就一直在打哈哈,内容不外乎打打抢抢之类。讨论得那群武将们热血澎湃的,汪铎也不忘了色迷迷地扫了虞娘好几眼,虞娘直暗道不好。   晚上林湘玉请虞娘在临风居小酌,告诉了虞娘一件事让虞娘愁得一宿未眠。林湘玉是本地人氏,与姬瑶,安素一起为官,哪里会知道掉入狼窝。汪铎好色,之前就把那些女官沾染了个遍,牛郃包庇自己的小舅子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他自己一直瞧不起女子,他觉得女子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以夫为天。安素因家中也是当地的豪绅,未屈服于汪铎,就被姬瑶与汪铎设计了,利用牛郃醉酒惹怒他,把安素活活打死了。林湘玉当时觉得自己完了,谁知颜如水救了自己。林湘玉好心告诉虞娘,汪铎盯上了虞娘,如果虞娘想安然无恙,要么快点离开,要么找个靠山。   虞娘想起文猷离开时曾经跟自己说过,有事找颜如水。可如今颜如水怕是不行吧?那么就只有王铭与牛郃了?王铭这么多心眼又是个糟老头子,虞娘玩不过他。牛郃那个大黑胖子即使夫人早亡未娶虞娘也不想与他有来往。虞娘差点就想连夜出逃了,不过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谁知回家的时候虞娘居然发现自己的家门口多了一个门神,正是石三刀。石三刀见了虞娘就说:“俺爹说了,龙山城里不太平,让俺给大人您做个护院。”虞娘心里一暖,突然觉得不再是一个人孤立无援。   汪铎连掩饰也不屑,直接派了两个亲兵大大咧咧地进了虞娘办公的地方,说是汪将军有机密要事请尤虞过府一叙。那个架势只怕由不得虞娘,一旁的姬瑶露出得意的表情,林湘玉倒是聪明借着如厕的理由跑去找颜如水求救。   虞娘去了汪铎的府邸,此时汪铎正准备了一桌酒菜等着虞娘的到来。汪铎是自信满满,判定虞娘必然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只能乖乖就范。汪铎看着虞娘穿着一身碧色的官服,越发衬的她肌肤如雪,惹人怜爱。   汪铎也不着急,请虞娘入座后闲扯:“尤小娘子在龙山城可还住的惯吗?这里可有什么亲戚?”虞娘淡淡笑道:“我夫君在魔羽骑。”此话一出汪铎的脸色就变了,暗骂姬瑶那个小贱人没把虞娘的底细摸清楚就敢坑自己。汪铎只得硬着头皮与虞娘嘻嘻哈哈寒暄一会儿,就让人好生把虞娘送回去了。   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了,汪铎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康殛樽那个小兔崽子十分的护犊子,要是贸然动了虞娘,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端。汪铎派人去打探虞娘的虚实,又让人招了姬瑶前来,把心里的火全撒在了姬瑶的身上,可着劲的折腾姬瑶,姬瑶连连求饶,心里却更恨了。从她不得以跟了汪铎之后,她就见不得别人好,见不得比自己出身高,比自己过得好的人。从见虞娘的第一面开始,姬瑶就十分讨厌虞娘,凭什么她尤虞就高人一等,姬瑶就想知道如果虞娘像自己一样委身于汪铎,又会如何呢?会不会像她一样也面目可憎呢?会不会想要毁掉一切呢?   虞娘没想到魔羽骑的名字这么好用,汪铎听见魔羽骑这三个字简直闻风丧胆。虞娘故意好几日都戴着魔羽骑的将军令瞎逛,就连王铭也看了虞娘好几眼。当然这件事也传到了汪铎的耳朵里,汪铎自然也是知道的,有将军令的不外乎就两人,不是康殛樽就是宇文翦。无论是谁汪铎都惹不起,连楚将军楚郸都叹道:“若二者得其一,西北可平也。”   林湘玉知道后兴冲冲地跟虞娘说:“尤虞,早知道你有这么大的靠山,那日我就不用着急了。我好不容易跑到校场去求了颜将军,我们到汪府的时候你都离开了,白让我担心了这么久。”虞娘只好笑着赔罪,其实她一直心虚,当日幸亏汪铎没问她夫君姓名,要不然事后准露馅。那枚将军令上可是有康殛樽的名字的,只要没人看见,虞娘自己也不会说,到时候糊弄过去的几率当然更大一些。   哪知没几天,虞娘收到了牛家大小姐牛银凤的帖子,弄得虞娘莫名其妙。林湘玉也从未见过牛大小姐,虽然牛郃是个糙老爷们,但是他真的把牛银凤培养成了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只是牛郃的眼光太高,一心想把闺女嫁入高门,导致牛银凤已经二十岁了还待嫁闺中。虞娘对于这么个老姑娘还是有些忌惮的,生怕被牛郃那个黑胖子养出个什么怪物出来。   不过牛银凤的帖子倒是中规中矩,浅碧色的花笺,语句倒也通顺,想来是个通晓诗书的。虞娘想了想还是换了一身广袖长裙的,她倒是愿意穿男装去就怕被人打出去。一个丫鬟带着虞娘进了守备府的内院,因汪夫人早逝牛郃也未续弦所以府里没有女主人,穿了不知道几条长廊才进了一个院子,上面书写:凤穿芍药。   一进院子,一树的木槿花开得甚好,一旁的角落居然还栽着一棵葡萄树,虞娘倒是一直想在自己院子里也栽一棵葡萄树。虞娘暗暗点头,这个院子也还算雅致。早有两个小丫头打起帘子迎虞娘进屋。   厅堂上一切都方方正正的,倒像个老学究的屋子。屋子里下人倒是不少,一个丫鬟给虞娘上了一盏茶。虞娘端起来一尝,居然是花生酪,还是桂花味的。不一会儿,牛银凤就出来了。虞娘的第一感觉是她终于知道牛银凤为什么嫁不出去了。   一个庞然大物出现了,还真是随了牛郃的体质,裹在身上的罗衫不仅没有显出少女的妙曼身姿,还显得十分臃肿。脸上敷着厚厚的一层粉,画着怪异的蛾翅眉,点了绛唇,活生生像个跳大神的神婆子。不过虞娘看她眼睛大大的,估么着五官应该不丑。牛银凤一开口声音柔柔的,也显得很有教养,倒是让虞娘倍生好感。   牛银凤别看已经二十了,倒是个天真烂漫的,一开始与虞娘不熟还端着点,后面一旦熟了就立刻打回原形了。牛银凤请虞娘吃了西北的小吃,像什么牛乳糕,羊酥酪,芝麻酥,胡饼什么的,虞娘吃得倒是喜笑颜开的。   不过牛银凤请虞娘前来是为了一件事的,她知道虞娘是京城来的世家姑娘,就想让虞娘帮着她谋划一下,三月后定远侯卫家的二公子前来相看。提到这,牛银凤就苦巴巴地拉着虞娘道:“好妹妹,姐姐我也不瞒你,这四年里有好多公子前来相看,可就是没有一人相中我。这让我十分苦恼,我自认为从小礼仪诗书就不比别人差,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那个卫家二公子是父亲好不容易求来的,我怕这次相看也黄了,所以我想请妹妹帮我看看。”   牛银凤一番话说完就落了泪,虞娘心里一阵恶寒,果然被世俗荼毒得厉害。虞娘问她:“姐姐可是认为京中的女子皆以礼仪立足于后宅吗?”牛银凤听此话睁大了眼睛一脸疑惑:“不是说京中的男子皆追捧家教良好,端庄大方,温柔贤淑的女子吗?”虞娘听完就笑了:“此有三误,一误,西北的男儿又不是京中的公子们,这个品味嘛,肯定会有不同;二误,姐姐的家世在西北可是高门大户?三误,姐姐可是想被他们娶回家供在案上?”   看着牛银凤一脸的疑惑,虞娘接着说:“姐姐的家世在西北怕是并不出众吧?只有高门大户的公子挑挑拣拣的份,姐姐不如在别处下点功夫。”牛银凤点点头问:“那我该怎么办呢?”虞娘道:“包在我身上。”自此,虞娘的办公地点就搬到了牛银凤的闺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心情好,加更。 ☆、肆柒 宴请   虞娘研制了一份三个月的食谱让牛银凤的小厨房照单做饭,又派了一个嬷嬷什么也不用干只需要盯紧牛银凤就好,多吃半口也不行。   虞娘还去舞坊司请了一位善舞的大家,白日里天天教牛银凤舞蹈。虞娘跟那个大家说,别管什么样的舞蹈,也别管牛银凤学得怎么样,总之就一个宗旨,不能让她停下来休息就可以了。   最后虞娘还拿出了看家的本领,什么桂花油,茉莉水,首乌膏子,每天让丫鬟打理牛银凤的头发。又制了好些个桃花玉女粉,白芨神仙霜,牛乳蜂蜜膏等也是每天让丫鬟抹遍牛银凤的全身,一处也不能放过。幸亏牛银凤银钱丰厚,要不然光是这些花得银子,也要让虞娘肉疼好一阵子了。   就看到每天吃饭的时候,虞娘翘着二郎腿拿着鸡腿欢快地啃着,一旁的牛银凤像个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地吃着菜叶子,牛银凤的涵养也真是好,性子温顺,这样天天忍饥挨饿说话就更没有力气了。她终于用生命体验了一把京中贵妇的生活,原来就是像小鸟一样的饭量。   牛银凤以前的生活不过就是看书写字画画练琴,基本以静修身。哪里像现在从早到晚,一直转一直跳,汗如雨注,如同泡在水里一般。这样一折腾,整得牛银凤头晕眼花,苦不堪言,倒是真也没什么胃口了。   最最让她难以忍受的,就是每天晚上回去该休息了吧?还不行,那两个丫鬟像陀螺一样围着自己,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抹完头油保养半个时辰还要再清理干净再擦干,沐浴完还要保养手足,保养全身肌肤。这样一全套的折腾下来,牛银凤已经忍到极点。   大约七八日,牛银凤就爆发了,吃饭的时候摔了盘子。虞娘看也没看她,只说了一句话:“凤娘,你是不想嫁出去了吗?”牛银凤瞬间就泄气了,呜呜地哭了起来。虞娘再说:“难受吗?受不了了吗?凤娘,你想不想在三个月后惊艳全场,吸引卫二公子的目光?还是你想他像以前的那些公子一样看不上你?你想想以后,会不会就觉得自己现在是值得的?虽然你的付出,不见得一定会得到,但是你想要得到,就必须要先付出。”   从那天以后,牛银凤就再也没有抱怨了,虞娘见她上道了,也就没有再盯着牛银凤。只是没想到,汪铎这个畜生还不死心,时不时撩拨虞娘,真是倒足了虞娘的胃口。   三个月后定远侯卫家的马车就到了,除了卫二公子卫仲勋,还有他的胞妹卫韫。此时正是初秋,牛家在小钟山举办赏菊宴,实在为了牛银凤与卫仲勋。   牛银凤约了虞娘一同前往,她十分紧张,虞娘帮她装扮一新。如今的牛银凤虽瘦了很多但是骨架在那里时间又短,不过显得丰腴微胖,加上牛银凤并不是瓜子脸,脸型微微有点方。一身银红色的衣裳,倒是衬得她雍容华贵。本身牛银凤的五官也不丑,一双大眼睛格外明亮有神。虞娘满意的点点头,她觉得这事有戏。   虞娘自己未着女装,不过一身藏青色的胡服,简单利落,把头发束起,倒是显得十分俊美。虞娘说:“我这身衣服正好衬你,你只要平常心态即可。凤娘,你要对自己有信心。”牛银凤也点点头。   这次不过是个小小的赏菊宴会,不想楚家也来人了,听牛银凤说是为了楚卫联姻。牛银凤一到场,卫仲勋是呆住了。他来龙山城之前,他大兄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着他说:“哈,牛将军的姑娘,我劝二弟还是算了,别让老爷子给糊弄了。你要真娶个麻袋回来,到时候可别砸自己手里了。西北谁人不知道牛将军想攀个贵婿,可是又谁人不知道,宁娶关大娘子,也不要牛大娘子。至少关大娘子还能上战场杀一群敌人,哈哈。”   所以卫仲勋是怀着一种沉重的心情硬着头皮来龙山城的,他自幼不像大兄那样武艺超群是卫家的希望,他讨厌打打杀杀,一心沉浸在书的海洋里,来之前他老子跟他说,也不指望着他能为卫家建功立业,但是至少也要为卫家出一份力。卫仲勋从小就很听他老子的话,只想着大不了娶了牛银凤,好吃好喝好好地供起来。   没想到今日一见,卫仲勋十分满意。其实不只卫仲勋,就连楚凤川也看呆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姐姐吗?牛银凤先是柔柔地开口了:“川弟,好久不见了,你都瘦了,是不是在营中生活很辛苦啊?”   虞娘这才认出来原来一旁的少年居然是楚凤川,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小胖子竟然不见了,还是细眉细眼的,倒是透着几分秀气。楚凤川自然是一开始就认出虞娘来的,本来是仇人见面格外眼红的,楚胖子这一年多来对虞娘是日思夜想,一开始想起来都是咬牙切齿的,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就忘不掉了。后来就连他母亲送往他房里的人也全让他给撵出去了,都是他不想要的,他觉得自己就想要虞娘。如今楚凤川觉得自己的宝贝失而复得了,一时间竟然心潮澎湃起来。   说是赏菊,除了卫仲勋,牛银凤与卫韫感兴趣,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联起诗来。卫仲勋没想到牛银凤的诗词做得这样好,一时间对她更加满意。虞娘可是不感兴趣的,时不时张望,想着什么时候开宴,她等着螃蟹吃呢。楚凤川一心想着与虞娘搭话,哪知一开口就是:“哈,小虞虞,你终于落到我的手里了,怕不怕呀?你若是求饶我可以考虑放过你如何啊?”虞娘一扭头不想搭理他,暗骂:真是晦气,怎么又遇到了这么个混蛋。   虞娘搭着楚凤川的肩说:“笑话,就你这个怂蛋。”楚凤川本来说完早就后悔了,一听虞娘这样说脸色都变了。哪知牛银凤扫了一眼他俩,觉得他俩有点问题,于是说道:“阿虞你跟川弟原来认识啊?”虞娘道:“嗯,旧相识了。”楚凤川一听心里美滋滋的,脸都红了。牛银凤意味深长地看了虞娘一眼,虞娘一脸的无奈。   好不容易等到开宴了,虞娘看着热气腾腾的大螃蟹心里乐开了花。只是虞娘喜欢吃却不喜欢剥蟹,弄得十分狼狈。看一旁的牛银凤用着拆蟹十八件用得那叫一个优雅,简直如同那些贵妇人一般。虞娘有点沮丧,哪知一旁的卫韫与楚凤川同时递过来一碟处理好的螃蟹。卫韫还一脸的娇羞,弄得虞娘莫名其妙。   虞娘也是来者不拒,吃得很是得意。牛银凤时不时扫过来一眼,像是看好戏似的看着卫韫与楚凤川一个劲地讨好虞娘。只是卫韫十分害羞,不敢同虞娘讲话。楚凤川看着卫韫对着虞娘献殷勤十分不高兴,哪怕卫韫是个女子也不行。   卫仲勋也觉得不妥,他可是带着妹子顺便相看楚凤川的,妹子看不上楚凤川也就算了,看上个小白脸这叫什么事啊,回府老爷子还不拔了他的皮。卫家有意与楚将军楚郸联姻,日后楚郸上位,卫家才能从中获益。楚郸如今只有楚凤川这一个儿子,还是嫡出,出身自然高贵。虽然楚凤川本事平庸,也有点不着调,但是为人还仗义,长得也还算不错。妹子要是能嫁给他,以后的日子也算是美满。等回去,卫仲勋一定要跟妹子好好说说,找个小白脸可没什么好果子说。   卫家兄妹也不过在龙山城待两天,住在守备府里。卫韫鼓足了勇气去找牛银凤,问虞娘的事情,有无婚娶,家世如何等等。哪知一进了牛银凤的闺房却看到虞娘在躺在牛银凤的榻上翘着两郎腿嗑瓜子。卫韫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就跑出去了,虞娘反应到快,对牛银凤说:“我去追她,万一她跑回去找她哥胡说八道就不好了。”   卫韫并未跑远,虞娘一把抓住她道:“卫家妹子,你听我解释。”卫韫哭哭啼啼道:“你不要说,我能理解,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一边哭还一边抱住虞娘蹭了虞娘一身的眼泪,虞娘心里那个苦啊,可怜她刚做的新袍子。虞娘一脸苦逼道:“我是个女的,你趴在我身上这么久觉不出来吗?我有那么不明显吗?”卫韫的哭声戛然而止,不敢相信地又蹭了蹭,又哭着跑出去了。   虞娘无奈地摇摇头,正要回去,不想楚凤川在一旁闪了出来。楚凤川讽刺虞娘道:“哼,还真是男女通吃啊,青天白日的,拉拉扯扯不成体统。”虞娘本就不爽快,又听楚凤川这么说,便狠狠地踩了楚凤川一脚,甩甩衣袖进内院去了。只剩下楚凤川哎呦哎呦地骂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心里其实骂道:谋杀亲夫啊。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 ☆、肆捌 假戏   虞娘本来以为自己踩了楚凤川一脚后,他怎么也要长点脑子了吧。谁知卫家兄妹走后,他自己非要留在龙山城,牛郃对于这位少将军自然很是很关照的,可是楚凤川说了不住在守备府。他偏偏要来蹭虞娘的院子,虞娘对于这个混蛋自然是没有好脸色,更别说让他住进来了。   楚凤川说:“小爷出银子。”虞娘道:“爷我不缺银子。”楚凤川又道:“小爷就是不走了。”虞娘道:“石三刀,关门打狗。”说着从屋里走出一个赤膊的黑红的汉子,貌似刚洗完澡,石三刀听见虞娘一声喊也是顾不得没洗完澡就慌忙跑出来了,他还以为遇到地头蛇了。   楚凤川一看到石三刀,脸色就黑了,更何况还是上半身没穿衣服的石三刀。楚凤川咬牙对虞娘说:“哼,这么快就找了男人,他既然住这里,我也要住这里。”虞娘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石三刀是我的侍卫,你算什么?”   楚凤川想也不想说:“我也可以当你的侍卫。”虞娘笑道:“哈哈,楚少将军给我做侍卫,我还怕委屈了楚少将军呢。”楚凤川看见虞娘笑了,脸上露出小小的梨涡,好看极了。楚凤川道:“别的不敢说,在我老子的地盘上绝对没有人敢动你,更别提小小的龙山城了。”   虞娘眼珠子一转,笑道:“你若想住进来也不是没有问题,但是要帮我演一场戏,你要同意,我自然把你奉若上宾。不然,你哪里来哪里滚。”楚凤川一听有戏,也顾不上问别的,立刻点头同意。   楚少将军住在龙山城里,牛郃怎么也要表示表示,虽然楚凤川称牛郃一声世叔,但是怎么也不是亲的不是,关系自然要处好的。这天晚上牛郃在府里宴请楚凤川,还邀了全部在龙山城数得上的大小官员,那些官员一听说能见到少将军,自然一个个十分重视,少不了花了一番心思,好讨好少将军。   汪铎的心思自然盯在副将军的位子上,这些年来他处处与颜如水针锋相对,莫不是为了这个位置,只是牛郃虽是自己的姐夫,可是姐姐已亡多年,牛郃又是个惜才的,话里话外早就偏向了颜如水。这让汪铎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这次如果能攀上楚家可不就是天大的机会嘛。   汪铎的嫡女汪美人也真是没辱没这个名字,真真是位美人。本来牛郃想要亲上加亲的,为自己的长子牛泽章求娶,汪铎皆以女儿尚小的理由回绝了。牛泽章虽说有些本事,可是长得也太砢碜了点,自己的女儿又如花似玉的,可不能被牛泽章给糟蹋了。这次汪铎一心想让自己的女儿在少将军面前露脸,哪怕做个宠妾也是好的,更别说少将军府里连个通房也没有了。   哪知楚凤川竟然带了一个女子前来赴宴,只见这个女子穿着明红色的广袖束腰流仙裙,这种长裙显得腰肢纤细婀娜,漆黑的头发上别着一支珠玉的明晃晃的步摇,在烛光下明艳动人。众人待佳人走近时才发现这不是尤虞嘛,平日里尤虞总是一身宽大的官袍,倒是看不出有这么好的身段,这身衣裳衬得模样也光彩夺目的,虞娘特意挑了梅花的花钿,只薄薄地敷一层粉,一双小鹿般地眼睛清澈明亮,让众人大呼以前是眼拙了。   牛银凤倒是一身家常的鹅黄色的襦裙,今日她可不是主角,看到虞娘这般就已经猜到虞娘这是要闹鬼呢。姬瑶今日倒是仔细打扮了,只是脸太□□敷的太厚,跟脖子都不是一个颜色了,往虞娘身边一站就比成渣了,气得姬瑶指甲都掰折了。更让她闹心的还在后面,汪铎居然看得眼睛都直了,一眼都未瞧她。   更让众人吃惊的是,楚凤川居然带着虞娘落了座,一众官员都没想到虞娘竟然做了楚凤川的入幕之宾。牛郃做为主人自然准备了歌舞助兴,虞娘无心歌舞,一心看着案上的烤羊腿,烤得是皮酥肉嫩的配着烤饼,酒是西北烈酒,虞娘倒是不感兴趣,还有一碟新鲜的翠玉葡萄。   楚凤川也无心歌舞,虞娘依偎在他怀里,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大好春光,他觉得幸福来得太快他消化不了。楚凤川拿起一块烤饼,用刀开个口子,又把羊肉切下来切碎,塞进烤饼里去。虞娘小声说:“喂我吃。”楚凤川就听话得拿到虞娘的嘴前,虞娘咬了一小口,味道真是不错,虞娘推了楚凤川的手一下,就见楚凤川就着虞娘咬的地方吃了下去。虞娘又斟了一盏酒喂给楚凤川,楚凤川笑得眼睛都没了。   众人惊得嘴都合不上了,汪铎眯着眼不知道想些什么,一旁的姬瑶在汪铎的耳边说着。最可怜的要数台上的汪美人了,她一心想要吸引少将军的目光,哪里想到楚凤川一眼都没往这边瞟,倒是那个牛泽章一脸猥琐的模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众人只见楚少将军紧紧地揽着虞娘,宠溺得不得了。他怀里的虞娘笑得花枝乱颤的,哪广袖遮住楚少将军的眼睛。牛银凤从来没见过虞娘这般妖魅,自己都看得心里痒痒的,也怨不得一众人都看红了眼。   真实的画风是这样的,虞娘说:“汪铎那个老匹夫总是打我的注意,你去给他点颜色瞧瞧。”楚凤川揽着虞娘说:“我的好处呢?”虞娘说:“哼,你在我家愿意住多久都行。”楚凤川说:“不急,我们先做做戏。”虞娘发现楚凤川的眼睛老是不经意地瞟自己的胸前:“你往哪里看?”说着就拿袖子遮了楚凤川的眼睛。楚凤川美滋滋地说:“可不是我要看,明明是你勾引我。”虞娘一口老血憋在心里,想着等回去再收拾他。   汪铎前来敬楚凤川酒,楚凤川拉着脸道:“听说你敢动我的女人,汪将军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虞娘没想到楚凤川狐假虎威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就见汪铎诚惶诚恐道:“末将不敢,末将不敢,怕是有些误会,误会。我给尤大人赔个不是,还望尤大人见谅。”楚凤川又说:“哦,原来是误会啊,我就说汪将军也不会这么不给我面子的,汪将军可是我楚家的良将啊。”汪铎乐呵呵称必誓死效力。   虞娘在一旁憋得快不行了,好不容易汪铎走了,楚凤川邀功似的对虞娘说:“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虞娘笑着说:“小川川,想不到你这么能装?哈哈。”楚凤川一脸委屈:“我这是为了谁,哪知你还不领情。”虞娘摸摸楚凤川的头说:“乖。”楚凤川立刻就鲜活起来,就跟被主人表扬的小狗一样,乐得虞娘不行不行的。   汪美人实在忍无可忍,也端了酒走到了楚凤川的面前,笑着说:“少将军,你还记得我吗?”楚凤川一脸的不耐烦道:“你谁啊?一边待着去。”汪美人脸色一僵,又笑道:“我是汪铎的女儿,两年前少将军不是在这里见过我吗?少将军还交我射箭呢。”楚凤川貌似想了起来,脸色一变,心虚地瞄了一眼虞娘,看着虞娘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楚凤川心里一堵,挥挥袖子说:“去去去,爷可不认识你,别站在这里扫了爷的兴致。”   汪美人哭着跑出去了,虞娘支着胳膊戏谑道:“小川川,这你可过分了啊,怎么说当年你也教过人家姑娘射箭呢?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楚凤川居然一本正经地说:“阿虞,我要是早遇到你两年,我就不会去调戏别人了。”虞娘做出呕吐的样子道:“你能别恶心我吗?”   众人见虞娘做出呕吐的样子,再次震惊了。想不到尤虞下手这么快,居然有了少将军的孩子,楚郸就这么一个儿子,那么尤虞以后可就真的发达了,真真是母凭子贵啊。虞娘自然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目光,要是她知道非得气得吐血。   宴会散了,楚凤川本来以为虞娘还不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恭恭敬敬地伺候自己。哪知道虞娘把自己扔在院子里,就不见了。一旁还杵着一座山石三刀,死活就是不让楚凤川见虞娘。楚凤川气得破口大骂,也不在乎什么面子身份了。石三刀说来说去就一句话:“大人说了,让你跟我睡东厢房。”楚凤川一脚踩烂了一张凳子道:“你让不让我进去?”石三刀武艺并不行,心里有点怵,硬着头皮还是说那就话。   这时虞娘却出来,早就沐浴完换了家常的衣裳,看着地上稀烂的凳子气道:“吵什么吵?再吵滚出去。”楚凤川一见虞娘出来就乖乖地不闹了:“我还不是见不到你急的,这个柱子死活就是不放我进去。”虞娘冷笑道:“不是让石三刀跟你说了,你去东厢房。”楚凤川道:“我不要住东厢房,我不要跟那个臭男人睡。”虞娘没好气地说:“不要就滚出去。”楚凤川一脸委屈:“阿虞,你怎么过河就拆桥?”    ☆、肆玖 山雨来   虞娘笑了:“小川川,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要住就住,不住你就去汪府找汪美人睡去啊,她看见你,还不得投怀送抱啊。”楚凤川一阵心塞,闷闷道:“好了,住东厢房就住东厢房,不过我不要盖他的被子,我要盖你的被子。”   虞娘心想这位大爷还真难伺候,不过还是点点头。楚凤川得意地看了石三刀一眼,石三刀一脸鄙夷。   哪知没过几天,林湘玉神神秘秘地跟虞娘说:“你听说了吗?昨晚汪将军喝醉酒回府的时候,让人堵在了巷子里,一顿狠揍,据说把他揍的不能人道了,你都没见那叫一个惨目忍睹啊,你看姬瑶不是没来吗?据说被汪将军拿来泄愤了,简直太痛快了,真是恶有恶报。“   虞娘语塞,她回府的时候,楚凤川正在院子的竹椅上歪着,两条大长腿搭在桌子上,跟石三刀抱怨道:“你家大人好生小气啊,我来了这么多天居然一顿肉也没吃到,天天不是青菜就是豆腐,连个鸡卵都未见到,真当小爷是兔子啊。”虞娘走过去踹了竹椅一脚,楚凤川摔了个人仰马翻。楚凤川气得站起来骂道:“尤虞,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虞娘似笑非笑:“哦,我是不是女人,你要不要试一试啊。”楚凤川腾得一下脸就红了,虞娘接着说:“不想住就滚蛋,你要是觉得我没女人味,小爷我花银子包个舞伎给你乐呵乐呵啊。”   楚凤川涨红了脸道:“爷不跟你一般见识。”虞娘问他:“汪铎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楚凤川没想到虞娘会猜到是自己干的,虞娘骂他:“你是不是傻啊,整个龙山城有谁能动得了汪铎这条地头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你。汪铎这个人这么阴险,你把他整得后半生的幸福都没有了,你觉得他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吗?”   楚凤川心头一热道:“阿虞,你关心我?”虞娘气得呸了一声:“谁关心你?我是怕你连累我,只怕这笔账他会算在我头上。”楚凤川委屈道:“我还不是因为他轻薄你,我咽不下这口气嘛。你放心,只要我在,汪铎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虞娘可没有楚凤川这么乐观,没过多久就听说,汪铎把汪美人没名没份地送给楚凤朝了。楚凤朝是楚世子的嫡长子,如今打理多半的西桓公府的事务,是楚郸上位的强大阻力。这么一个信号就说明汪铎不满楚郸,为自己打算后路了。   楚郸知道消息后勃然大怒,令亲卫兵把楚凤川这个小兔崽子押回来,不许他在外面惹是生非。楚郸对他这个不长进的儿子说:“你乖乖去练兵场待着,我决不动那个女娃儿,若是你跑了或是怎样,我可就不敢保证那个女娃儿会怎样。”楚凤川一听就犯浑了:“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去死,让你断子绝孙。”楚郸气得胡子都翘了,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别的本事一点没有,就是威胁你老子的本事见长啊,没想到我楚家居然出了个情痴,说出去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虞娘这边也是水深火热的,这天姬瑶一脸笑容的跟虞娘说:“尤大人,宇文将军要来龙山城了,你的老相识来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虞娘吓得脸色苍白,这下可玩大了,但愿他们看在海七姑娘的面子上能够对自己网开一面。只是姬瑶接着说:“尤大人,你想不想知道魔羽骑都是怎么传你与两位将军的关系的?我听说啊,上京那边都传,你是宇文翦的禁脔,宇文翦就是为了你才抛弃了那个俏生生的卖酒小娘子。还说宇文翦男女通吃,你跟他那个小倌一起伺候他。还有的说你同时服侍宇文翦与康殛樽两位将军。哎呦,我都没想到尤大人这么生猛啊,果然是好本事,难怪看不上汪铎了。”   虞娘气得都快失去理智了:“姬大人,我哪里得罪你了?我给你赔个不是,你干嘛老跟我过不去。”姬瑶笑道:“你哪里也没有得罪我,你是得罪了宇文将军,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运气总是那么好,这一次,楚少将军可是不能来给你解围了。”   姬瑶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就是讨厌你,从第一次见你就讨厌你。我如今已身在地狱,巴不得你也来陪我。凭什么你就高高在上,被人捧在手心,而我却一直烂在泥里。宇文将军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我倒要看看这次你是个什么下场?想想就让人痛快。”   虞娘没想到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一时没有主意,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牛银凤看虞娘犹如离魂一般,心中纳闷还未见过她如此呢。虞娘一见牛银凤眼睛一亮,拉着她打听宇文翦的事情。   牛银凤听虞娘说完这些麻烦不禁一个冷颤,先给虞娘倒了一盏花生酪,缓缓说道:“你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宇文翦?你不知道在西北有句话是宁可招惹康殛樽,也不要招惹宇文翦。康殛樽的性子冷清,谁要是得罪他还能得一个痛快的。那个宇文翦阴招最多了,最是让人生不如死。要说魔羽骑性子最好的要属三公子桓翀了,你挑人也不知道挑个软柿子,我真是服了你了。”   虞娘一副苦瓜脸道:“那我该怎么办啊?”牛银凤想了想道:“呃,宇文翦的情史众人皆知的有三段,我说与你听听,你好拿个主意。第一段就是那个黑虎寨的女大王,这个女大王的父亲与宇文翦之父曾经是同僚,两人是指腹为婚。只是后来宇文翦的父亲战死,女大王的父亲落了草,当年那个女大王天天带着一群草寇去堵宇文翦逼婚,闹得整个西北没有不知道的。后来也不知道宇文翦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那个女大王甘心为魔羽骑做事,而且那个女大王今年都二十六岁了也未成家。”   虞娘听到这哀嚎道:“太可怕了,怎么办?我对于他可没什么利用价值。”牛银凤白了她一眼接着说:“第二个是关娘子,关娘子对他用情至深,还不是被害得身败名裂。第三个是上京一家酒肆的小娘子,还是个寡妇,具体什么情况不知道,只是知道外人传言是宇文翦的女人,可是一转眼就被他送给了一个下属,真是太无情了。”   牛银凤笑道:“这样看来,你想要保住性命,自然要假戏真做了。”   宇文翦的人马此时正在兴安府楚郸的府邸,楚郸自然要留宇文翦叙旧。从兴安府出发不过两日就能抵达龙山城,所以宇文翦也并不着急。   暗月前来回禀道:“将军,有人托炼狱买将军的消息。”宇文翦玩味道:“哦,买我的什么消息啊?”暗月道:“买将军的喜好,不过炼狱的判官大人已经回绝了。”宇文翦笑道:“无妨,告诉无头鬼,卖给她。至于价格嘛,一千两,不二价。”暗月倒是点头称是,一旁的暗涌心里道:主子,你真黑。   虞娘听到这个价格后,牙都疼了。心里嘀咕:宇文翦你是吃金子长大的吗?一个喜好都值这么多银子,真是趁火打劫。   虞娘躺在榻上,细细研究那张价值一千两银子的薄纸,就见上面写着:宇文翦二十六岁,官拜魔羽骑副督统,从三品虎威将军,喜欢柔若无骨,柔情似水,小鸟依人,胸大无脑,百依百顺的女人。虞娘看完后掀了榻上的小几,怒骂道:“我去,这是什么鬼?是在耍我吗?”   虞娘怎么也没想到,宇文翦居然会是这么个品味,也是了,要不然女大王,关娘子这么彪悍的女子怎么都一个个栽了跟头。虞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胸脯咬牙骂道:“喜欢胸大,你怎么不买头奶牛。”虞娘数了数纸上面的字,气得一宿没睡好,把宇文翦骂了个地老天荒。屋外的石三刀听见后不禁冷颤,他爹说得对,果然女人都是老虎。   这边宇文翦连打了两个喷嚏,暗月体贴地为宇文翦加了一件衣服道:“将军,夜凉如水,将军还是保重身体。”宇文翦不但没有动容反而拿掉衣服说:“谁让你进来的?暗月,你回上京去吧,我这里有暗涌就足够了。”暗月脸色煞白跪下道:“将军,暗月知错了,还望将军不要赶我走。”   宇文翦也不说话,直接进了里屋。暗月依然跪在地上,一脸的悲哀。暗涌看着她说:“你这是何必呢?不要再触碰主子的底线了,上次是打发到外面一个月,这次是赶回上京,下回就不知道怎么样了,你须仔细,主子不会再三仁慈的。”   暗月瘫在地上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连那个卖酒的小寡妇都可以,就我不行呢?是我痴心妄想的厉害。”暗涌摇摇头,走了。    ☆、伍拾 半遮面   王铭派人来传话了,说是明日卯时初所有大小官员都要在龙山城门外列队恭候宇文将军的到来。听得虞娘直皱眉头,要不要这么恭候?楚凤川那个死胖子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日次一大早,龙山城门外就黑压压地全是人,牛郃穿着一身枣红色的戎装站在最前面,一旁的王铭一身文人的打扮在与牛郃叽里咕噜不知道说着些什么。虞娘则穿着青色的官服倚在林湘玉的身上昏昏欲睡,一旁的姬瑶鄙夷地盯着尤虞,她可不信尤虞还有心情睡觉。   等了约么一个时辰,太阳都渐渐毒了起来,才望见一阵尘土中显现出两排黑甲重骑兵,威风凛凛,为首的旗官高举着宇文的玄色大旗。为首的两排骑兵抵达龙山城门口后停下列队,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后面依然跟着两排黑甲兵。   牛郃诧异,从未见过宇文翦坐马车而来,待近前看清赶车的正是扬武将军窦炎,这才确信车里的正是宇文翦。牛郃这般恭迎宇文翦也是有原因的,八年前宇文翦曾经救过牛郃一命,从此牛郃与宇文翦以兄弟相称,用牛郃的话来说,那就是过命的交情。   宇文翦并未下车,只与牛郃寒暄了两句后,驱车直入龙山城,入住了守备府。龙山城的官员几乎无人见过宇文翦,见他如此嚣张不拿他们当一回事,也都变了脸。只是牛郃脸上还陪着笑众人一时摸不着头绪,牛将军这个炮仗脾气居然还能这么笑眯眯的,他们又算哪根葱哪根蒜呢?牛郃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位老弟的脾气的,他对宇文翦的本事是十分钦佩的,至于那些细节,牛郃又怎么会在意呢。   晚上牛郃设宴为宇文翦接风洗尘,虞娘只得硬着头皮赴宴。她换了一身藕荷色的窄领纱裙,显得自己柔和一点。虞娘一入席就看见正中坐着的宇文翦,他穿着一身雪花妆缎的襦袍,身段颀长,显得颇有点玉树临风。就是看不清真容,脸上戴了半个银色的面具,嘴角上扬,冷峻邪魅。   虞娘发现宇文翦正望着自己,一时觉得后背发凉。姬瑶笑着说道:“宇文将军,这位尤大人可是你的旧相识了。”宇文翦心不在焉地玩弄着杯子说道:“哦,原来是尤大人啊。”牛郃一看情况不对,他可是听说尤虞是宇文翦的老相好来着,于是给虞娘打圆场道:“尤虞,你还不上前敬长风一杯。”   虞娘端着一杯酒走到宇文翦的面前跪下举杯说道:“下官敬宇文将军一杯,宇文将军骁勇善战乃真英雄也,下官心生佩服先干为敬。”虞娘说完就要干了杯中的酒,却被宇文将军一手覆在酒杯上笑道:“尤大人是不是太见外了,你想要敬酒可得要拿出诚意来,咱们的关系就算是喝个交杯也不为过吧?”虞娘气得真想把酒泼在宇文翦的脸上,再把酒杯也狠狠地扔他脸上才解气,但是虞娘还是强忍着笑道:“下官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宇文将军,还望将军大人有大量放过下官。”   宇文翦不可置否,用眼神示意虞娘坐在一旁,虞娘想着不是说宇文翦最喜欢百依百顺的女子嘛,干脆虞娘就做一回顺毛驴。虞娘乖乖地坐在宇文翦的一侧,别人只觉得两人果然相识,但是一旁的窦炎就惊呆了。他从小跟着宇文翦,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合他的将军大人身边允许坐着一个女子的。   他的大人除了私下里的一些场合,可能或有歌舞伎作陪,以前就算是关娘子也未能有幸在官僚宴会上坐在他家大人身边的。世人都说宇文翦不解风情,就连康殛樽虽然平时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可也有好几个红颜知己呢,就他家大人一直都是孤家寡人的。魔羽骑的人没事都打赌,就赌康殛樽与宇文翦两人谁先娶媳妇,呃,其实不娶也没有关系,他俩也能凑合着过了。一群人起哄还打赌到最后他俩能不能在一起。   这边窦炎还在胡思乱想,就听见自家大人说:“窦炎,你滚远点。”窦炎一脸苦相,不情愿地走远了一些,自己这是被大人嫌弃了吗?   宇文翦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虞娘,虞娘讨好地用筷子夹了一片牛肉放在宇文翦面前的小碟子上。宇文翦拿起筷子吃了虞娘夹过来的牛肉说道:“别笑了,真丑。”虞娘一阵气噎,宇文翦又说:“不是说你跟那个小胖子赴宴的时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绝色佳人呢?今儿这身裙子真丑。”   虞娘都快气炸了,要不是他这周身的气场与文猷很不一样,她真是以为是文猷戴了个面具耍她玩呢。文猷就算有时候尖酸刻薄,那多半还让人觉得暖暖的,对她也是照顾有加。与宇文翦一比,虞娘觉得文猷真是个无比好男人。   虞娘继续陪笑道:“那宇文将军喜欢我穿什么样式的裙子呢?”宇文翦听到虞娘这么问,莞尔一笑,盯着虞娘说:“尤大人说笑了,本将军自然是喜欢尤大人什么也不穿喽。”虞娘呵呵一笑:“宇文将军说笑了。”宇文将军揽过虞娘说:“本将军从来不开玩笑。”   虞娘的小蛮腰紧紧地被宇文翦匝着,勒得虞娘生疼,虞娘还苦闷地不敢挣扎,只得服服帖帖地趴在宇文翦的怀里。宇文翦手掌的热度让虞娘整个身体都烧起来了,小脸滚烫。   宇文翦突然脸色一变对身后的窦炎喝道:“窦炎,你是皮痒了是不是?再滚远点。”窦炎一脸无奈的表情,他就说为什么他家大人非要来龙山城呢,原来猫腻在这里。难怪临行之前,桓将军一脸高深地对他说,让他盯紧自家大人,可别被龙山城的小妖精勾去了魂魄。当时他可是自信满满,觉得桓将军就是在胡说八道,能勾了自家大人魂魄的妖精怕是还没出生呢。   此时那只小妖精正端着酒杯喂宇文翦喝酒呢,宇文翦邪魅地笑着,弄得虞娘心里突然痒痒的,好想摘下他的面具看看那是怎样一张面孔啊。突然宇文翦一手抱着虞娘,一手用袖子遮住虞娘的外侧,低头把嘴里的酒喂给了虞娘,还用舌头在虞娘娇艳欲滴的红唇上舔了一下。   虞娘彻底凌乱了,又气又恼,再加上那酒是龙山烈酒,虞娘一时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喉咙也烧得难受,竟然抱住宇文翦的腰吐了他一身。众人惊呼,姬瑶本来觉得尤虞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宇文翦,不过拿着块假令牌做幌子,哪里知道看了如此一幕。可是虞娘吐了宇文翦一身,宇文翦都没有推开她。   姬瑶笑道:“尤大人不是怀有身孕吗?怕是不能饮酒的。”宇文翦本来已经抱着虞娘起身要走,听到姬瑶这么说便冷冰冰地问:“哦,尤大人有孕了吗?谁的?”姬瑶又道:“将军可别被蒙蔽了,楚少将军可和尤大人亲热着呢,如今怀着的自然是楚少将军的骨肉喽。”   宇文翦看了一眼窦炎,窦炎立刻会意,拿出鞭子就抽了姬瑶两鞭子,打得姬瑶直跪下求饶。宇文翦说:“这就是诋毁本将军女人的下场,就楚凤川那个草包,他也配?下次再让我听到些有的没的,可就不是两鞭子的问题了。”   宇文翦说完就抱着脸色酡红的虞娘进了自己的厢房,他把虞娘放在榻上抚摸着她的头发,自有下人送了热水进来后就都退下了。宇文翦还是那句话,让窦炎滚远点。窦炎的耳力从小就特别好,人送一诨名:顺风耳,自家大人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如今却被嫌弃了,这让窦炎很是失落。   当年他家大人与关娘子如此香艳的那段也没让他滚远点,真是差别对待,他家大人这次是真要被拐跑了吗?窦炎一阵哀嚎。   宇文翦待下人都退下了,抱起虞娘就扔进了浴桶里。差点把虞娘呛死,虞娘还不敢还手,现在就算她是条龙也得老老实实地卧着。虞娘暗道:我忍。宇文翦盯着虞娘道:“好好洗洗,脏死了。”虞娘把胳膊搭在木桶边上谄媚地笑道:“将军想要奴家吗?”   宇文翦哼了一声说道:“然后再给你那未出世的孩儿做个便宜爹爹吗?本将军对孕妇没有兴趣。”虞娘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宇文翦说道:“不过你既然这么饥渴,我可以找个人来服侍你,保管伺候得你飘飘欲仙。”   虞娘一下子就崩溃了,扯着宇文翦的袖子哀求道:“宇文将军,小人无意中得罪了将军,还望将军看在我未出世的孩儿的份上放过我。怎么说康将军也与楚家是亲戚,我怀的可是楚郸将军唯一的孙儿。”    ☆、伍壹 巧周旋   宇文翦冷笑道:“放过你?你当我是大善人?你难道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吗?本将军最恨宵小之辈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哼,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汪铎那条老狗不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吗,本将军就满足他,让他好好尝尝你的滋味,你觉得呢?”   虞娘一见情况不对,立刻哭泣道:“将军真是冤枉奴家了,奴家自从听说将军的英雄事迹,就对将军思慕至今,奴家对将军一往情深可昭日月。奴家实在是不愿意委身于他人,汪铎又心怀不轨,奴家只好借用将军的威名。”   宇文翦讥讽虞娘:“哈哈,演的不错,你不去花梨园唱苦情青衣真是可惜了。你就是这么对我一往情深的吗?都深情到楚凤川的床上去了。”虞娘忙说道:“奴家并无身孕,如果将军不信,可请大夫前来一瞧便知。”   宇文翦接着说:“哼,满嘴谎言的小骗子,就算你没有身孕,你与楚凤川也干净不到哪里去,龙山城的大小官员可都眼睁睁地瞧见了,你当他们都瞎了当我聋了吗?”虞娘忙表真心道:“将军,奴家真的与楚凤川清清白白的,奴家真心爱慕将军,将军可以厌恶奴家,但是请不要怀疑奴家的真心。”   宇文翦勾起虞娘的下巴说:“噢?既然你这么深爱着本将军,本将军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你吧。”宇文翦说完这句话,虞娘可傻眼了,不是说宇文翦对他那未过门的媳妇一往情深吗?那为什么宇文翦还对自己感兴趣呢?   宇文翦除去袍子也进入了浴桶,虞娘吓得忙往后缩,可是木桶就这么大虞娘还能缩到哪里去呢?宇文翦笑道:“阿虞这是惧怕本将军?”虞娘勉强笑道:“呵呵,哪里哪里,我不过怕自己一时忍不住玷污了将军。”   宇文翦也未再说什么,扔给虞娘一块汗巾,虞娘拿过汗巾乖乖地给宇文翦擦背。不一会儿,宇文翦道:“怎么有股血腥味?”虞娘一惊,检查了一下自己后,简直喜极而泣,虞娘忙爬出浴桶,跪到一旁用颤巍巍地声音说:“将军恕罪,奴家一不小心玷污的将军。”   宇文翦大怒,披了衣裳让人进来换水,两个婆子低着头只看见一屋子的水渍狼藉抬了木桶出去。宇文翦消了气后看还跪在地上的虞娘衣衫不整微微打颤,湿透的衣衫贴在虞娘的身上显出曼妙的曲线,很清晰地看见绣着一簇海棠花的鹅黄色布兜。宇文翦一阵燥热,忙转过身去扔在虞娘身上一件玄色的袍子,说:“还不赶快收拾一下,难道还等着我来给你收拾不成?”   虞娘忙拿了袍子躲进屏风后面,心想自己这一关应该是混过去了,但愿宇文翦早些离开。不一会儿,一个丫鬟进来给虞娘送了换洗的衣物及布条棉巾,虞娘再三谢过,虞娘穿上小衫及裤子,发现没有外衣。虞娘想了想还是穿了宇文翦刚才扔过来的玄色的袍子,那件袍子十分宽大,虞娘穿上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但是自己的衣裳全湿,只好将就一下。   虞娘出来的时候,宇文翦已经换了一身玉色的窄领长衫,貌似刚沐浴完,漆黑的头发湿答答地披着,配着那副银色的面具,居然有几分妖娆。虞娘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嘴唇暗自叹道:如此美人,怎么就心有所属了呢?   宇文翦冷笑道:“看什么看?信不信爷挖了你的眼睛?”虞娘一惊,慌乱中踩到了袍子的一角,直挺挺地摔向宇文翦。虞娘心想:这下可完了,吾命休矣。哪知宇文翦一把抱住了虞娘,笑着对她说:“阿虞果然热情似火啊,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说完宇文翦就狠狠地吻上了虞娘,宇文翦吸吮着虞娘口中的蜜汁又香又甜似乎让他着了魔。直到虞娘觉得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宇文翦这才放过她。宇文翦看着虞娘有些红肿的娇艳欲滴的嘴唇,一时没忍住又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嘴唇,用舌头挑逗虞娘的丁香小舌,虞娘只觉得又酥又麻,手抵在宇文翦的胸膛,血脉喷张差点丢盔弃甲。   虞娘猛地推开了宇文翦,她真是太愚蠢了,怎么就跟个心有所属的男人纠缠在一起了呢?宇文翦不过是拿她当个玩物吧?她可不稀罕这样的男人,虞娘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将军,我之前吐过忘记漱口了。”   宇文翦气得掀了桌,这可把虞娘吓坏了。外面的窦炎忙叫道:“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宇文翦喝道:“滚远点,没叫你。”宇文翦转身躺到了床上,不再说话。   虞娘一时猜不透宇文翦在想什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虞娘见宇文翦一动不动就以为他睡着了。虞娘开门出去,哪知道刚打开房门就看见窦炎站在门外。窦炎看见虞娘穿着他家大人的袍子,嘴唇还略有红肿,一副被滋润的模样,就对虞娘说:“尤大人还请回屋,我家大人并未叫尤大人离开。万一我家大人醒了,看不见尤大人,恐怕小人不好交代。”   虞娘又气呼呼地回了房里,看见宇文翦还卧在床上,虞娘突然很想看看宇文翦那个混蛋长什么样子。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现用手在宇文翦的面前晃了两晃,发现宇文翦纹丝不动。虞娘大了胆子就要伸手去摘宇文翦的面具,不想宇文翦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虞娘叫道:“疼疼疼,将军放了我吧。”宇文翦指着窗边的榻说道:“滚那边睡去,再让我看见你凑过来,我就废了你的胳膊。”虞娘忙滚到榻上,不再作声。   窦炎在外面可就纠结了,他家大人要了两次水不说,还要了换洗衣物,还折腾了两个时辰,现在还没打算消停吗?也不知道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娘能不能受得了自家大人这么英岸神武?   虞娘一夜没睡好,到了天蒙蒙亮才睡着,等自己一觉醒来都晌午了。虞娘起身才发现,宇文翦不在,问了下人才知道,宇文将军天刚亮就离开龙山城了。还留下了话说,他不在的这段日子,让尤虞恪守妇道,等他回来。   虞娘听完就愤怒了,等他回来做什么?给他做妾吗?虞娘眼泪啪啪地掉,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摧毁他除掉他杀了他。   宇文翦刚走没几天,林湘玉悄咪咪地来问虞娘:“你知道吗?城中都在传你与宇文将军的秘事呢。”虞娘闷闷不乐道:“都说什么?”林湘玉说:“说那晚宇文将军如何勇猛,如何威武,说你们如何激烈,都把你弄小产了。”虞娘怒火都快压不住了,林湘玉又道:“阿虞,你现在成了龙山城中男人们最想睡的女人了。”林湘玉完全没有觉得虞娘不对劲,倒是刚走来的牛银凤看着虞娘一脸的愠色,笑嘻嘻地把虞娘拉到后院去了。   牛银凤端了一碗莲子银耳羹递给虞娘道:“消消火,那些流言听完就让它散了吧。”虞娘吃了一口莲子羹说:“不甜。”牛银凤疑惑,明明就加了不少雪花糖,怎么会不甜呢?她就着虞娘手里的汤勺喝了一口,甜度适宜啊。牛银凤对虞娘说:“你这心里到底是有多苦啊?”   牛银凤抱着虞娘说:“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你不要这么硬撑着,你想哭就哭啊。”虞娘推开牛银凤说:“哼,小爷不是个只会哭的娇气包,我是不会就这么屈服的。”   牛银凤一脸无奈地看着虞娘说:“好好好,你既然这么不高兴,不如给我送嫁去吧?正好下月初我要嫁到上禹城卫家去。”虞娘吃惊道:“怎么这么快?上个月不是刚定亲吗?”牛银凤道:“没有办法啊,我爹爹说我年纪大了,不能这么拖着,非要我立刻嫁过去。”虞娘点点头。   牛银凤出嫁的那天可是艳阳高照的,牛郃派了自己的亲信护送,虞娘穿着官服钻进了牛银凤的马车里。牛郃又嘱咐了牛银凤许久,虞娘都没想到牛黑胖子对这个女儿还是很上心的嘛,送亲队伍都有千余人,要知道牛头卫不过也就八千人。牛银凤哭哭啼啼地又与自己弟弟话别了许久,虞娘一时想起妍娘来了,倒是很是伤感。   上禹城离这里并不算远,大约四天的路程,要不然楚将军楚郸也不会想着与卫家联姻了,这样城池连成一片,大家互为犄角,楚郸夺嫡的胜算也会高一些。牛银凤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当离上禹城还有几十里的时候,有个斥候来报,牛将军被杀了。   牛银凤听闻就晕了过去,为首的正是忠毅校尉石大车,他忙问虞娘:“尤大人,如今我们该怎么办?”虞娘说道:“原地休整。”于是一群人便停了下来。    ☆、伍贰 杀人计   牛银凤缓缓醒来哭着问:“到底怎么了?我爹爹怎么会被杀呢?是谁?”那个斥候说道:“汪铎将军反了,他杀了牛将军,王铭逃了,牛家除了大小姐与大少爷全部被杀。大少爷是因为在外狩猎而逃过一劫,如今旧部不知道护着大少爷去了哪里,现在龙山城已经在汪铎的掌握之中了,末将拼死前来为大小姐报信,还望大小姐保重自己,也好日后为将军报仇。”   牛银凤接着问:“那楚世伯呢?你们没有前去求救吗?”那个斥候说:“楚将军如今人在上京,恐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楚将军不在,属下的人并不予理会。”   虞娘听明白了,这怕是早有预谋,汪铎对自己这个姐夫应该是早有取代之心了吧。他把汪美人送给楚世孙楚凤朝是第一步棋,然后与楚凤朝里应外合兵不血刃地就拿下了龙山城。牛银凤拉着虞娘哭道:“阿虞,为之奈何?”   虞娘问她:“你如今失了倚靠,还是要如约嫁给卫仲勋吗?”牛银凤听虞娘如此问便愤然道:“家仇未报,我爹爹死不瞑目,不如我去求定远侯,让他出兵剿灭汪铎。”虞娘摇摇头道:“汝父与那定远侯可有过命的交情?你如今对于卫家可还有半点价值可言?你贸然前去,不仅定远侯不会出兵,可能你的亲事也会不了了之的。如果是那样,你可就被动了。”   一席话说得牛银凤哑口无言,虞娘接着说:“阿凤,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你信不信我?”牛银凤斩钉截铁地说:“如果这世上我不信你,我不知道还可以相信谁?阿虞,你说什么我都信的。”   虞娘道:“你现在前去投奔宇文翦,前日我得到消息说,如今宇文翦正在溯水城中,溯水城是魔羽骑的地盘,在西北三郡中算是很大的城池了。他曾经救过你父亲一命,自然不会加害你这个弱女子。你只说要为父守孝报仇,暂无家可归,求他收留你。”   牛银凤担忧地说:“阿虞,那你呢?”虞娘说道:“自然先找到你弟弟前去与你汇合,你觉得如何?”牛银凤问:“那你知道我弟弟现在何处?”虞娘从荷包中拿出地图指给牛银凤看:“你瞧,龙山城附近的城池,三方大势力,楚郸不在或被困上京,他的属下没有楚郸的命令是不敢收留牛小将军的。楚凤朝的势力是死敌,定是会斩草除根要牛小将军的性命的。魔羽骑那边嘛,敌友不明,牛小将军或许会投奔。还有一个人就是盐城李赣,草莽出身,不在西北士族之列。就看你弟弟二选一会择哪一边了?如果他前来溯水城,你一定要留住他等我消息。如果他去了盐城,我也一定会劝他去投奔溯水城的。”   牛银凤点点头,想让虞娘把那一千军士带走。虞娘忙摆摆手道:“石三刀一人足矣,我还要去投奔汪铎呢,人多不便。”牛银凤忧心忡忡,千万叮咛虞娘保重自己。   虞娘再三与牛银凤道别后,与石三刀骑两匹马赶往盐城。石三刀憨憨地问虞娘:“大人,咱们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回龙山城呢?”虞娘不敢开口说话,黄土漫天,她是疯了才要吃一嘴泥巴呢。她真是理解不了这帮傻叉男人为了一己私利就不要命似的你争我夺,满嘴的国家大义,遭罪的还不是平民百姓。虞娘虽忿忿不平,可是也不想成为什么救百姓于水火的什么千古人物,她只想要安乐一生,偏偏这么小小的愿望也这么艰难。   快到盐城的时候,石三刀指着远方道:“大人,快看,来了一帮人马,没有旗帜。”虞娘看士兵的服饰应该是牛头卫,虞娘打马上前拦住他们大喊:“我要见牛小将军。”那群人马约有千余人,零零散散没有一点气势,为首的一个军官听到虞娘的喊话,又见虞娘是个书生打扮,因此带虞娘到了一辆马车前面说:“少主,有个书生求见。”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瘦弱的少年,脸色苍白连嘴唇也发白,穿着一件褐色的胡服,左脚明显有点问题。虞娘大吃一惊,没想到牛泽章竟然是个不良于行的人,难怪她以前从未见过他。旁边的老奴搬了一张木椅服侍牛泽章坐好,牛泽章这才开口道:“不知这位小先生所来何事?”   虞娘说道:“特来为将军指点迷津。”牛泽章笑道:“噢?我有何疑惑需要先生指点?”虞娘转身要走:“既然将军现已有容身之地,甘心依附于他人,那么在下告辞。”牛泽章慌忙拉住虞娘道:“先生且慢,恕在下刚才无理得罪先生。还请先生教我。在下感激不尽。”   虞娘坐在树下的阴凉处说道:“将军是否想夺回祖业?”牛泽章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父被杀,祖业已失,我虽有心报仇,却兵寡将少无力回天。”虞娘道:“我有一计,不仅可使将军夺回龙山城,还可得到溯水城,不知道将军可有心否?”   牛泽章大喜:“若先生可助我夺回龙山城,我定当与先生结为生死之交,从此荣辱与共,决不食言。”虞娘摇摇头道:“别的我不需要,只要以后将军发达之时,能有我一席之地,我就心满意足了。将军可先去溯水城投奔宇文翦,你家姐已经在城中等你了。”   牛泽章又问:“不知先生有何计谋?”虞娘笑道:“借刀杀人,声东击西。我自去龙山城引诱汪铎前去溯水城攻城,你我里应外合,不知你意下如何?具体事项,我会再通知你的。”   牛泽章大喜过望,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与虞娘辞行后直奔溯水城去了。   虞娘与石三刀回了龙山城,此时的龙山城正是戒备森严。虞娘刚入龙山城就被抓了,带到了汪铎的面前,姬瑶正好也在,真是仇人见面格外眼红。   姬瑶狰狞道:“哈哈,尤虞,没想到终有一天,你会落到我的手里吧?”虞娘看着汪铎道:“我有要事与汪将军说,还望将军听我一言。”姬瑶骂道:“我呸,你个贱蹄子还想着勾引汪将军,我毁了你的脸,我看你是不是还这么到处发骚。”说着就拿起鞭子向虞娘抽了过去,虞娘心想这下真的完了。谁知汪铎一把拿住了鞭梢说:“姬瑶,你先退下。”   姬瑶眼红道:“将军,难道你忘了是谁让你沦为废人了吗?”汪铎阴狠地笑道:“滚出去,本将军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姬瑶恨恨地瞪了虞娘一眼,不甘心地走了。   汪铎说道:“有事就说,我可不是那种会怜香惜玉的人,你既然落在我的手里,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虞娘问汪铎:“敢问将军在楚世孙心中的份量如何?值不值得他为你与自己的二叔撕破脸?或是楚世孙如今有没有实力可以与楚郸一决高下?将军在这龙山城里可否能抵抗楚郸的铁骑?”   汪铎沉默许久,虞娘又说:“我有一法,可使将军得到溯水城,溯水城是魔羽骑的粮草大营,而且城池坚固,将军若得到溯水城犹如飞龙在天,必可以抵抗楚郸的铁骑。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汪铎笑道:“我为何要相信你?”虞娘愤然道:“因为我想要宇文翦的命,如此将军是否信我?我们各取所需。”汪铎想起之前的传言说,虞娘失了孩子的事情,也就暂且相信了。汪铎又问虞娘:“溯水城易守难攻比龙山城难攻百倍,不知你有何计?要知道我如今只有五千兵马,可是溯水城光是守军就有八千,再加上宇文翦的五千虎兕卫,实在是兵力悬殊,不可图也。”   虞娘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必使将军不费兵马。”说着悄悄在汪铎耳边说了一二,就问:“不知汪将军觉得如何?”汪铎拍手称快,宇文翦貌似真要栽在这个小娘皮手里了,真是最毒妇人心啊。汪铎只怕虞娘一去不回,令她写了口供又按了指印,只说如果三月后虞娘不能帮他拿下溯水城,他就会把这份证据送到宇文翦的手中。   虞娘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溯水城,在城门口被守城的兵卫拦下,虞娘拿出自己的文书与魔羽骑的将军令给他们,并说:“我要见宇文将军。”那两个兵卫一见魔羽骑的令牌就跪下了,忙派人带着虞娘进了守备府。   那个侍卫领着虞娘左拐右转越走越深,越走越清幽,穿过一片竹林就看见一处阁楼。刚入阁楼,就看见出来一个一身黑衣头戴黑纱的姑娘,那个侍卫称他为暗月姑娘。暗月听说虞娘是来见将军的,面无表情地打量了虞娘好久。她一眼就看出虞娘是个女子,风尘仆仆眉眼有些憔悴,身后还跟着一块柱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   暗月把他们带到偏厅里说:“两位先在此等候,将军如今还在校场未归,等将军回来,我即可禀报。”说着也不再理他们,暗月自行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休息两天 ☆、伍叁 中毒   虞娘看着屋子四周,空荡荡的除了几把椅子几张小几,别的什么也没有。等了大约有两个时辰,天都黑下来了,还是没有人招呼他们。石三刀已经等不及了,问虞娘:“尤大人,我们还要等吗?”虞娘想了想道:“我出去打探一下,你在这等我。”石三刀不同意,觉得外面情况不明,他是个男儿怎么也是他出去才对。只是虞娘一句话就把石三刀打击的不说话了,虞娘道:“你打得过我吗?”   虞娘想要推开房门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了,她苦笑只好用毋殺把锁砍断。虞娘没想到院子里灯火通明,亮晃晃的,不禁佩服宇文翦,这么晃眼连个鬼影子也藏不住。虞娘踩着那棵歪脖子树上了房顶,哪知刚爬上去什么还没有看清就被一个黑影子一掌打下房顶。   虞娘受了一掌当时就吐了血晕了过去,一红衣男子看清是虞娘后迅速接住了她,骂房顶上那个黑衣人道:“暗涌,你疯不了不成,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这么重的手,你就算打死她,大人也不会对暗月另眼相看的。”   窦炎把虞娘抱去了厢房,又喂虞娘吃了一颗丸药。窦炎整理好虞娘的衣裳,又试了一下她的气息,这才放心。这时窦冽走了过来,看着窦炎说:“阿炎,不要觊觎主子的女人。”窦炎结结巴巴说:“我是,我是看不过暗月暗涌联手耍她才这样做的。”窦冽冷笑道:“你哥哥我眼睛没瞎,你什么想法怕是没有谁比我更清楚的。主子没有发话,就算是他玩腻了的女人,也不会允许你染指的。你要是作死我也救不了你,背叛主子的下场你是知道的。”   一席话把窦炎说得脑袋都耷拉下来了:“我不过是看她可怜,尤虞真的很爱大人的,那晚我都听见了。我以为大人对尤虞是不同的,你没亲眼见过可是我看见了,我只是不想大人总是孤孤单单的。”窦冽摸着他傻弟弟的脑袋说:“好了,主子喊你过去呢。”   此时的宇文翦正在享用晚饭呢,窦炎过去跪好一言不发。宇文翦喝了一盏酒缓缓道:“怎么了?在哪里受委屈了?”一句话窦炎就哭了,宇文翦之前已经听暗涌说道,他打伤的一个小贼被窦炎救走了,宇文翦也不甚在意,只当是窦炎情窦初开罢了。   窦炎哽咽道:“求大人看在尤虞对您一往情深的份上饶了她吧。”宇文翦这才知道原来是虞娘,不由笑了,也就是窦炎这个实心孩子相信尤虞会对他一往情深。宇文翦道:“人你都救了,你就好好照顾她吧。”窦炎听自家大人如此说,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宇文翦身后的暗月一脸的得意,窦炎气红了眼。   窦炎告退后,宇文翦一声不吭地悠然地喝着酒,别人都觉不出来可是暗月却知道,将军这是发怒的前兆。宇文翦命众人都下去,从怀里摸出那张字条,撕得粉碎,笑道:“阿虞,你所为何来?”   虞娘躺了好几天,胸口火辣辣地疼,窦炎天天嘘寒问暖。什么人参鸡汤,冰糖燕窝跟不要钱似的送进来。虞娘是最讨厌喝药的,可是宇文翦一次也没有来看过自己,虞娘只得咬着牙每天喝那些苦哈哈的汤药,苦得虞娘泪流满面。窦炎哪次看虞娘喝药看得心肝都颤了,这哪是喝药就算是喝尿也不过如此。   窦炎实在忍不住了,就去问自家大人:“大人,你配药的时候不能放点甘草什么的中和一下吗?”宇文翦问:“她都喝了吗?”窦炎点点头道:“是啊,一滴不剩,就是每次喝都要哭一场,我真怕她哭伤了眼睛。要不我放点糖?”宇文翦骂道:“你个蠢材,你见过药里面有搁糖的吗?”   窦炎走后,宇文翦的脸就阴了下来,一个如此怕喝药的人这么痛快的就把那碗加了黄连的苦药都喝了,任谁也会觉得事反常态的。   虞娘的伤好了大半,心思就闲不住了。虞娘问窦炎:“宇文翦什么时候来看我啊?”窦炎支支吾吾说:“大人很忙,怕是没时间来看你。”虞娘一脸哀怨道:“那我写个纸条,你帮我传一下吧?”窦炎只好点点头,心想:大人会不会看啊?   虞娘一天三张纸条地送往宇文翦的书房,暗月的脸都黑了,暗骂这个女人真是不要脸。宇文翦看着这些纸条哭笑不得,心情却开朗起来。窦炎天天来求宇文翦:“大人,你去瞧瞧尤虞吧,她天天眼巴巴地等着你去看她呢。”宇文翦未发一言,暗月忍不住讥讽道:“哼,她眼巴巴地等着将军,眼巴巴地等着将军的人多着呢,难不成将军都要一个个地去瞧不成?”   窦炎皱着脸回去对着虞娘摇摇头,虞娘心里有点着急。虞娘想到了另外一招,送糕点送汤水。虞娘特意向窦炎打听了宇文翦的喜好,决定去厨房做一碗牛肉羹。只是没想到虞娘晕倒在厨房里了,也许是躺了这么多天,也许是大病初愈,连虞娘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虚弱。   窦炎吓得脸都白了,居然巴巴地去找自家大人问:“大人,你配药的时候是不是抓错了什么?”宇文翦冷笑道:“小炎子,你这是长本事了?也敢来质问自己的主子。”又吩咐窦冽道:“还不快点打出去。”窦冽得令就动手打这个蠢弟弟,窦炎一边躲一边大叫:“就暗涌那三脚猫的功夫,就算不吃药不过疼两天就好了,虞娘都躺了五天了,今天为了给大人做碗羹竟然晕倒了,大人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她,虞娘对你还是一片真心啊。”窦冽对这个弟弟直接气疯了,明明知道自家主子最忌讳女人对他一往情深,这个没脑子的还敢踩主子的禁忌。   宇文翦听到窦炎说虞娘晕倒了,心里已然觉得不对劲,宇文翦伸手示意窦冽住手,问窦炎:“她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哪里不舒服?”窦炎一看自家大人居然在乎虞娘,心中一喜,说道:“大人,虞娘天天念叨大人,眼巴巴地盼着大人前去看她,梦里都唤着大人。”当然最后一句是窦炎擅自加上去的,他一心认定虞娘心悦自家大人,而自家大人貌似对虞娘又与其她女子不同,所以一心想要帮虞娘赢得大人的心。   窦冽抬手就打了这个傻弟弟的脑瓜一下说:“哼,她做什么梦你都知道?”宇文翦没说话走出了书房来到了虞娘的屋里。窦炎得意的小眼神瞄着他哥窦冽,意思说:怎么样?咱家大人就是喜欢虞娘吧?窦冽翻了一个大白眼给他,窦冽对于自家主子的私事可是不感兴趣,他只是听命于主子,别无他想。不像弟弟窦炎自幼跟随宇文翦,他从小与主子亲厚,把主子当做神一般的崇拜,宇文翦就是窦炎的天。   宇文翦瞧着虞娘有些暗青的脸色,从被子拿出她的手臂,只觉得冰冷如水。他给虞娘号了一下脉,眉头就皱了起来。宇文翦摸出身上一个荷包,打开荷包拿出一个一指长的小玉瓶,扔给窦炎让他拿水化开给虞娘服下。窦炎忙去找开水去了,窦冽倒是清楚玉瓶里装的是百草解毒丹,此丹药里面的药草名贵难求不说,主子也只有三颗,这可是关键时刻用来救命的。可是窦冽见宇文翦一丝犹豫都没有,便知那个傻弟弟难得看明白一件事。   宇文翦对窦冽说:“你拿着我的令牌去魔羽骑大营把薛江请过来,记住,就是捆也要把人捆过来。”窦冽领命前去。窦炎端着汤碗进来递给宇文翦,宇文翦接过后,扶起虞娘喂她喝下,哪知虞娘一碗喝下后,吐出来的全是黑血。大片大片的黑血晕染了宇文翦的衣袍,像一朵朵妖冶的花朵。   宇文翦拿帕子轻轻擦拭干净虞娘的嘴唇和下巴,阴着脸对窦炎说:“把暗涌绑了,扔地窖里。”之后宇文翦一直守在虞娘床前,自嘲道:“阿虞,你为什么来?呵呵,你知道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能不能相信你?”   窦冽得了主子的命令入了魔羽骑大营,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提起薛江就走,气得薛江要不是顾忌宇文翦睚眦必报,真想扔包毒粉毒死他的混账属下。窦冽扛着薛江骑着千里马一阵狂奔,来回只用了三日的时间就把薛江带回了溯水城。薛江扶着门气息恹恹道:“可是宇文翦死了?”   窦炎迎上来骂道:“哼,你死了,我家大人也死不了。”薛江瞪圆双眼问:“不是宇文翦,那你们为什么把我从大营里扛过来?”窦冽干巴巴道:“奉主子命。”一句话气得薛江快吐血了,他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认识了宇文翦,又被他骗到这漫天黄沙的鬼地方做什么军医,还要随叫随到,风雨无阻,无论白黑。 作者有话要说:  早八点见 ☆、伍肆 救治   薛江抡起胳膊就要找宇文翦拼命,哪知他看到宇文翦胡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的模样,惊呆了。就是白依依嫁给别人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宇文翦都懒得说话,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进屋。薛江看着床上躺着的虞娘,一阵感慨:“哈,长风,你居然金屋藏娇啊,我说你怎么请命非要来溯水城呢?”说着一手搭在虞娘的脉上,良久才道:“谁这么心狠?下五毒散这么伤阴鸷的毒。幸亏发现的早,又服了百草解毒丹。”一会儿薛江又一惊一乍:“长风,你居然给她服了百草解毒丹?你还真舍得。”   宇文翦道:“别废话,快点救。”薛江给了宇文翦一个大白眼道:“你以为我是神啊?”宇文翦笑道:“鬼医的名声可是跟玉神山施家齐名,你不是最擅长把人从鬼门关里救回来吗?需要什么药材就找窦冽,反正明日我要见到她醒过来就行了。”   薛江气道:“上辈子我定是挖了你的祖坟,睡了你的媳妇,要不然这辈子怎么就为你做牛做马的。”宇文翦抬起脚就把薛江踹到了桌边:“写方子,你想睡谁媳妇?”说着把刀子扔在桌子上又道:“哼,信不信我切了你?让你永世也睡不了媳妇。”薛江忙老老实实写方子说:“需要药浴,如果你从旁用功的话,就能尽快把她体内的余毒逼出来了。”   薛江把药草配齐放入热水中煎熬后倒入木桶里,宇文翦命窦炎把自己书房里的十二幅的小叶紫檀的屏风搬过来。宇文翦指着屏风前的椅子对薛江说:“你就老老实实坐着这,要是胆敢越雷池一步,老子就阉了你。”薛江一副哀怨的表情道:“果真是重色轻友啊,我要去找督统大人诉苦去,说你抛弃他。”宇文翦抱起虞娘走入屏风后,解了虞娘的小衣把她放进木桶里,虞娘虽昏迷着但是尚能感觉到水的热度,不禁哼哼了一声。   薛江与窦炎都听到了,窦炎只觉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薛江却笑道:“长风你可悠着点,你这兽性大发可得小心身体,要不我给你两粒十全大补丸啊?”宇文翦哼了一声道:“十全大补丸?我倒是不需要,你想尝尝倒也不是不可以。”一听到这,薛江立刻就笑不出来了,宇文翦那个混蛋真的能做出来这种事。   六年前,薛江不满白依依总是吊着宇文翦,他觉得对付白依依这种虚伪的女人就要直接吃了她就老实了。明明是为他打抱不平,给白依依下了千里姻缘这种媚药。宇文翦直接以牙还牙,强迫自己吃了十粒千里姻缘,还把自己的所有解药都拿走了,更坏的是宇文翦还把自己关进了上京绿柳阁,要知道绿柳阁的小倌可是专门伺候好男风的公子和有权势又寂寞的夫人的。宇文翦要真是给自己找个小倌,薛江说不定还会感恩戴德,可是宇文翦居然让薛江去伺候三个大胖汉子。宇文翦狠毒起来简直让人发指,薛江想起来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薛江如今想起那几个大胖汉子油腻的大手,满是浓密胸毛的大肚子,臭气熏天的大黑脚丫子,薛江就泪流满面。就在他认为自己清白不保的时候,房门被踹开了,他刚从心里升起希望的时候,看见来人居然是小旋风罗云茜,一颗心就沉入了谷底,从此他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罗云茜是西凤将军楚凤夕的副将,自己长得人高马大的吧,还最喜欢小白脸。偏偏薛江就是个小白脸,罗云茜经常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常常前来让薛江给诊治。治病就治病,罗云茜是个没脸没皮的,上来就脱衣,可把薛江给吓坏了。整个上京都知道罗云茜看中了薛江,只是罗云茜一直没有机会下手,那天宇文翦的属下就带来了这么个好消息,罗云茜二话没说就杀进了绿柳阁,她相中的人可不能被几个下三滥给腌臜了。   事后军营中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薛江与罗云茜在房里大战了七天七夜,罗云茜倒是勉强上马回了红衣骑,可是薛江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宇文翦那个丧尽天良的,居然还派人去问他,爽吗?气得薛江翻了白眼,他倒是想扔个枕头什么的,可是他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从此以后,对于宇文翦的女人,薛江提都不敢提。   宇文翦可没心思想这些,他在一旁运功为虞娘驱毒,薛江在外面说先泡两个时辰,到时间后用银针扎破虞娘的手指,如果血是鲜红色就说明毒已排尽,不然再来一轮。   直到余毒排尽,宇文翦才用袍子裹着虞娘出来,虞娘依然在昏睡但是脸色已经红润。薛江又为她把了把脉,对宇文翦点了点头。   宇文翦留下一个婆子照顾虞娘,一行人去了宇文翦的书房。窦冽问主子:“薛先生如何安置?”宇文翦看向薛江,戏谑道:“哦,我就不留薛神医了,怕是罗云茜找不到你会着急吧?”薛江哭丧着个脸道:“怎么说我也救了你女人一命,你怎么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呢?”窦炎在门口听到薛江这么说就笑了:“薛先生,厢房已经准备好了,你快去休息吧。”薛江这才屁颠屁颠地走了。   宇文翦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略显疲倦,一旁的窦冽回道:“暗涌已经咬舌自尽了,他宁可死也不愿供出同谋。主子,你看呢?”宇文翦依然闭着眼道:“不用查了,我知道他是为了谁,主仆多年我也不想做得这么决绝,既然他以死谢罪,就不要追究了。另外招暗波与暗涛回来吧。西北的天也快要变了吧。”窦冽领命而去。   第二日一大早,虞娘就醒了,只觉得神清气爽,突然想到昨日貌似晕倒在了厨房里,不由疑虑。窦炎端了早饭进来,一看见虞娘就笑着说:“尤姑娘,你可醒了,昨天差点没吓死我。”说着端了一碗冰糖燕窝粥递给虞娘又说:“快吃吧,吃完我家大人让我送你出城。”   虞娘一听就急了,忙问:“去哪?”窦炎笑道:“自然是去上京我家大人的私宅,我家大人对姑娘特别上心呢,你不知道吧,你中了毒我家大人急坏了,特意绑了薛神医来给你解毒呢,又亲自为你吃了药。我家大人可从来没有对哪个姑娘这样上心呢,尤姑娘这次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窦炎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家大人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英武,虞娘暗哼了一声,再好的男人还不是已经定亲了嘛,明明都有未婚妻了还来招惹她,分明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虞娘捂着脸装哭道:“小将军,你让我见见宇文将军吧,我不能去上京,我只想跟在宇文将军身边。如果我不在,谁来照顾他呢?你说是不是?”窦炎最见不得女人哭,一看虞娘哭哭啼啼的,心早就软成一滩水了,忙答应带虞娘去见宇文翦。   虞娘在窦炎的掩护下,摸到了宇文翦的书房,看见宇文翦正在榻上卧着看书,一身玄色的宽松袍子,里面未着寸衫,修长而结实的腿微微曲着,领口开至腰际露出贲张有力的胸膛及结实的半掩着的腹部,并没有西北大汉都有的浓密的汗毛,阳光洒在蜜色而光滑的皮肤上微微泛着光芒。散开的黑发随意地落在软锦倚靠上,依然是那半块银色的面具附在脸上,露出的那个嘴唇薄薄的微翘着,让虞娘想起宇文翦喂自己酒的那个瞬间,一时竟然脸红了。   宇文翦早已知道虞娘来了,依然自顾自看书没有搭理他。虞娘先前被宇文翦摄了神,如今才想起来自己前来的用意。她走到宇文翦旁边,坐在了榻上攥住宇文翦的袖子说:“将军,你让我留下来吧,我不要走。”宇文翦放下书,看着虞娘的眼睛笑道:“哦,阿虞就这么想日日夜夜都陪在我身边吗?”虞娘心里虽有些异样却忙点点头,宇文翦摸摸她的头说:“你想留就留下来吧。”   虞娘没想到宇文翦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真是意外得很。宇文翦平时很忙,白天总是在校场,虞娘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就能在书房里遇到宇文翦。晚上溯水城的大小官员乡绅都会宴请宇文翦,宇文翦总是会带着虞娘出席,这样溯水城中无一不知宇文翦身边有个貌美如花的娇娘子。   虞娘自然也与牛家姐弟有过接触,只是虞娘说如今不宜交往过密,所以不过是闲聊两句。牛泽章小小年纪倒是巴结上了溯水城守备何大仁的夫人,何夫人今年不过二十岁,而何大仁都已经四十六岁了。何夫人认了牛泽章做干儿子,可是她只比牛泽章大两岁,真是荒唐。虞娘猜测这个牛泽章怕是有些本事的,何大仁头上都绿油油的了。牛泽章虽然是个残废,可是比他老子是有本事多了。虞娘只觉得与这种人合作不会是与虎谋皮吧,不过眼下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伍伍 声声慢   这几天,虞娘天天在宇文翦的耳边叨叨,闷死了。如今正是隆冬,西北一片荒凉肃杀之景象,哪有什么兴致可言。宇文翦揽着虞娘笑道:“你再忍忍,等到年节过了就是上元,再过一个月我就带你回上京,顺便把你的职位也变更一下,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吧。”虞娘没想到宇文翦居然动了要带自己回上京的意思,她脸上笑着心里却腹诽:哼,回上京去给大妇敬茶吗?笑话。虽然如此想,虞娘还是要把戏份做足,她趴在宇文翦的身上,抱着他的腰撒娇道:“回上京还早呢,难道就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吗?人家生生地快闷出病来了。”   宇文翦从来没有哄过女子,也从未花过心思去了解女子的喜好,他是知道虞娘未必真心对自己,但是他难得对一个女子上心,自然是希望虞娘即使不是心悦自己也不要有某种目的。现今他只是短时间在溯水城,自己的军师曾习尚在魔羽骑大营,身边亲信只带了窦冽,窦炎兄弟,还有暗月。基本上没有可问的人,窦炎就是个热血儿童,窦冽又干巴巴的,暗月也没什么情趣可言。这时宇文翦想到了何大仁,他在溯水城已经十年了对于周边地形最是了解。于是,宇文翦下帖请何大仁在飘香阁一聚。   何大仁自然是不胜荣幸,盛装出席还特意带上了自己的女儿何芸芸。宇文翦因私下有话向何大仁讨教,就没有带上虞娘。何大仁与宇文翦一阵寒暄后,他就令女儿去给宇文翦斟酒,何芸芸顺势就坐在了宇文翦旁边。何芸芸一直爱慕宇文翦,今见宇文将军英姿飒爽,仪表不凡,一颗心如小鹿乱撞,恨不得全身都贴到宇文翦身上。   宇文翦从来都是逢场作戏惯了的,只是今日不知道为什么香玉满怀却想到了虞娘,如果虞娘看见了会不会在意。他微微正了正身子,漫不经心地问何大仁:“何兄在溯水城坐镇十年有余,可知这附近有什么绝佳之景?说与为弟听听。”   何大仁笑道:“将军这是问对人了,外人只道溯水城遍地沙漠,漫天黄沙,殊不知在沙漠深处有一片林地,名曰黑风林,此处有一处天然的温泉。要是冬日里赏着雪景泡着温泉最是舒服的,要不是我轻易出不得城里,早就带着娇妻美妾享受个三天三夜了。将军觉得如何?”   宇文翦想了想,觉得虞娘一定喜欢。饭后,何大仁一定要把女儿送给宇文翦,不过,宇文翦拒绝了,一是虽然酒席上难免逢场作戏但他从不在酒席上带女子回去,二是他居然生怕虞娘不高兴。以前就算是白依依,哪次自己散席回去她只要闻到自己身上的脂粉味就哭哭啼啼的,还好几天不理他。宇文翦也未特意去哄过她,那时他一门心思全在校场上,对于白依依当时不过觉得她很好很安静。白依依也不过闹两天,发现宇文翦依旧我行我素,又生怕宇文翦自此与她生疏,不得不又精心打扮吸引宇文翦的目光。   宇文翦回来后,悄悄地绕过虞娘的住所,溜进书房后,脱了上衣,自己拿起来闻了闻很嫌弃地扔在地上。他吩咐屋顶上的窦炎:“拿去扔了。”窦炎忙从屋顶上跳下来,拿了自家大人脱下来的衣物又出去了。   宇文翦走到井边,用木桶打水冲凉,他自幼如此,冰水顺着他的身体而下还散发着阵阵寒气。不远处刚办差回来的暗月痴痴地看着,想象着抚摸将军的肌肉,都没发现窦冽已经出现在自己身边。   窦冽冷冰冰地说:“你再这样下去,小心后果。暗涌刚死不过半月,你难道要白费他一片苦心吗?”暗月收回目光,哼了一声离开了。   宇文翦冲完澡,又嗅了嗅自己觉得没有脂粉味,没有汗臭味,才满意地走了。他回到书房,暗月已经在屋里候着了。她看见将军忙递上去一块长巾,宇文翦接过来走进里屋,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藏青色的胡服了。   暗月前不久被宇文翦派去上京打探楚家消息,现已得知,楚将军一等西桓公过完大寿就要返回兴安府了。宇文翦听完暗月的汇报就让她下去了,暗月却依然不走,又说:“康督统回洛京了,听说,嘉和县主定亲了。”   宇文翦没想到,什么时候大名鼎鼎的康督统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看来自己可能要尽快回大营了。暗月又道:“将军的家里舅母很记挂着将军,嫂嫂让我带话给将军,让将军早些回府。”暗月边说边抬头瞅宇文翦的表情,只是将军心里想些什么真是不好猜。   宇文翦漠然道:“还有什么,都说了吧。”暗月吞吞吐吐:“广兴侯世子病重,吴家次子已经回岩云府了。”要知道广兴侯世子吴长松才三十八岁,正值青壮年,突然病重必有古怪。暗月之所以这么吞吞吐吐正是因为白依依就是嫁了吴长松的嫡长子吴丰元,吴家就是一堆烂摊子,要不是魔羽骑扶持早就被卫家所取代了。广兴侯吴安省这一代,吴家地盘就只剩下岩云府与大丽城了。如果吴家上下团结一致也还罢了,可是吴家乱得不得了,比楚家还乱。   宇文翦当时出于好心,让白依依不要嫁入吴家,他不能看着白依依跳入狼窝,只可惜白依依恨极了自己,不肯听他的还认为他是见不得她好。广兴侯吴安省的怪癖几乎士族里都是知道的,他折磨死了原配,又折磨死了一个继室,如今第三任夫人倒还是顽强地活着。长子吴长松倒是不随老子,可是与他老子的关系极僵。吴丰元又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见不得一点血,一见到打杀的场面,他就晕了。次子吴长柏倒是个有谋略的,可惜就偏偏随了他老子的怪癖。   宇文翦摆摆手,让暗月下去了。窦炎在一旁插嘴道:“大人也真是的,那白姑娘早就抛弃大人了,大人居然还对她念念不忘的。大人可不能对不起尤大人啊。”宇文翦听窦炎如此说,竟然笑了。宇文翦问:“我不在,阿虞下午都做了些什么?”   窦炎掰着手指说道:“在院子后的池塘里砸冰钓了一会儿鱼,结果一条鱼也没有,我说怕是那池塘里本来就没有鱼的。晚饭嚷嚷着要吃烧鹅,我巴巴地跑去溯水城最有名的张记烧鹅铺就买,可惜去晚了连个鹅毛也没见到。尤大人闷闷不乐地吃完饭就睡下了。”   宇文翦听完道:“给张记的店主说,每天留一只烤鹅不要卖,月底来守备府支银子。还有明天买些鱼苗洒池塘里去。”窦炎领命出去,一边走一边想:自家大人果然还是最疼尤虞的。   没过几日,突然一场大雪下了整整两天两夜。虞娘醒来对白茫茫的一片非常欢喜,下人一早就送来了女装。虞娘不愿意穿,正在闹脾气,不想今日宇文翦居然没去校场,他进来时,虞娘还披散着头发,只穿着小衣坐在榻上。   宇文翦亲自拿了银红色的立领束腰皮裙说:“阿虞,我今日特意带你去附近游玩,你不打扮地光鲜亮丽一点吗?”虞娘听到宇文翦居然要带自己出去游玩了,笑着说:“本姑娘不用打扮也明艳动人。”宇文翦宠溺地摸了摸虞娘的头说:“好好好,你什么时候都是光彩夺目好不好。”   虞娘这才满意地拿起那件衣服穿上,宇文翦为她束了束腰带,目光灼热地盯着虞娘的细腰:“阿虞的腰真是不盈一握。”虞娘拍掉宇文翦的手,也不理他,自顾自地洗漱。   早饭也不同往常,一大早就上了炖牛肉,蒸鹿肉,还有一只胖胖的烤鹅,就连粥也是肉粥。虞娘诧异:“今儿这是怎么了?”宇文翦一边往虞娘碗里夹肉一边说:“你多吃点,我怕你累着。”虞娘一阵恶寒,这是要去做什么。   用过饭,宇文翦为虞娘披上一件藕荷色的银狐毛大氅,驾着一辆马车就要出发。虞娘眼瞥见一旁的窦冽,窦炎两兄弟,对宇文翦说:“将军,这是怕保护不了我吗?出去游玩还带这么多人。”宇文翦挥挥手,让他俩滚蛋。窦冽担忧道:“主子,还是让我们跟去吧,以防万一。”宇文翦看了一眼虞娘,还是说:“既然阿虞不喜欢,你们就在府里等我吧,如果两日内我回不来,你们再来接应我。”窦冽只得遵命,窦炎倒是大大咧咧,觉得在西北哪有人是自家大人的对手。   一路上,宇文翦驾着马车,虞娘就乖乖地躺在马车里睡着。她此时正想着,如今宇文翦已经出了城,溯水城中的五千魔羽骑现由统领常大石说了算。石三刀的信应该已经送到楚凤川手里了吧,如果顺利他天黑前一定会佯攻东安城,东安城里空虚一定会求救于溯水城的。到时候溯水城魔羽骑一出,剩下的府军就不堪一击了。   虞娘突然心软,她不想害死宇文翦,这些天的相处,她觉得宇文翦并不是自己想像的那个样子。如果宇文翦肯放过自己,虞娘真的下不了手。    ☆、伍陆 半晌贪欢   走了足足三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虞娘大梦初醒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宇文翦扶着虞娘下了马车,虞娘就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太美了。这是虞娘从未见过的美景,杂乱无章的石块中出现了不过能容纳五六人的浅蓝色的温泉,还热气腾腾的,烟雾氤氲犹如仙境。远处白雪皑皑,树枝斑驳,虞娘觉得此时再有一杯美酒这人生就圆满了。   宇文翦将虞娘揽在怀里,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轻轻问:“喜欢吗?”虞娘还是那么不经挑逗,耳朵通红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害羞。她点点头,太喜欢了,她从未想过在这大漠之上还能有如此美景。   宇文翦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茅草亭道:“我们先去那里用些饭菜,晚上可以去前面的何家别院里住一夜,如果你喜欢,我们就多玩两日好不好?”虞娘乖巧地点点头。   茅草亭不知是什么年代修的,早就破破烂烂勉强可以挡挡雨雪,柱子不过是几根木头潮湿松软,貌似都已经朽了。宇文翦从马车里拿出两块厚实的鹿皮平铺在亭子里,又铺了一层厚厚的白虎皮褥子。虞娘不经咂舌,乖乖,这可是千金难得的好东西,就让他这样稀松平常地用了。宇文翦瞅着虞娘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张虎皮,笑道:“阿虞,你是喜欢这条褥子吗?”虞娘狠狠地点点头,宇文翦抱起虞娘说:“你若喜欢,明年秋狩我定要多猎几张虎皮给你做个冬被可好?”   虞娘听到宇文翦说明年秋狩,心里不自觉抽了一下,明年?怕是宇文翦会恨透了自己吧?她哪里敢奢望宇文翦明年秋狩呢?   宇文翦抱着虞娘走到铺好的褥子前,轻轻把虞娘放在褥子上,又替虞娘把那双红色的鹿皮小靴脱掉。宇文翦把自己的玄色雪豹皮裘脱下覆在虞娘的腿上,虞娘只觉得全身暖烘烘的,舒服极了。   宇文翦又返回马车上,拿了一个食盒与一把古琴过来。虞娘似乎已经闻到了香气,接过食盒打开盖子一瞧,上层摆着几碟下酒凉菜,卤牛肉,花生米,香油拌糟鱼,腌渍萝卜。虞娘拿出摆放在宇文翦搬来的雕花小几上,又拿出上层的格子露出下面的食材来,居然是生的大块的肉,都已经腌过,还夹杂着青椒。   虞娘捏起一块肉闻了闻道:“这是什么肉啊?你不会让我生吃吧?早就听说西北的将士们喜欢食生肉的,可是我才不要,想不到你这么重口味。”宇文翦抱着一堆柴火走来,听见虞娘这样说,气得笑了,他在这忙前忙后的,这个小娇娇不给自己一点奖励也就算了,满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宇文翦一边生火一边说:“阿虞,你又听谁胡说的?自然是烤着吃啊,这可是前几日好不容易才打的鹿肉和山鸡肉,你要不爱吃我可全吃了。”   虞娘忙道:“快些烤吧,我快饿死了。”宇文翦不再说话一心一意地烤起肉来,虞娘盯着宇文翦有些发呆,今日宇文翦穿了一身茶白色的袍子,一举一动越发衬得他仪姿脱俗。宇文翦似乎能看到一样问虞娘:“我美吗?”虞娘回过神来嗤笑:“美,特别美。”   宇文翦将烤好的肉盛在碟子里递给虞娘,虞娘迫不及待地就咬了一口,结果就把舌头烫破了。虞娘忙放下碟子,一边流泪一边伸着小舌头说:“好烫。”宇文翦忙放下手里的物什,抱过虞娘,仔细瞧了瞧她的小舌头,刮着她的鼻子说:“该,真不让人省心。”   宇文翦看着虞娘眼睛里仍挂着泪珠,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忍不住低头吻了虞娘,先是浅尝辄止地细细地品味着虞娘的嘴唇,之后仍不满足探入虞娘的口中,与她滑软的小舌头纠缠着吸允着,像是着了魔一般欲罢不能。   虞娘泪眼迷离,头发散乱,神志全无。等她回过神来,宇文翦早就占足了好处,虞娘忙按住他的手说:“我饿了,我要吃饭。”宇文翦咬着虞娘的嘴唇沙哑地说:“我也饿了,我只想吃你。”虞娘反抗,她翻身滚向虎皮褥子上,宇文翦又覆了上来紧紧匝住虞娘。   虞娘真是欲哭无泪,原来这厮这般细心地准备了褥子居然是这么个用场。半个时辰之后,宇文翦才餍足地起身,虞娘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刚才用尽全力狠狠地咬了宇文翦的肩头一口,血迹都透过袍子渗了出来。自然宇文翦也没吃亏,尝遍了虞娘的滋味,甚是满足。   虞娘心中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宇文翦带领着体会了一遍,这会儿娇喘连连,气恼道:“你是不是常流连花丛之中,要不然怎么,怎么知道这么多花样?”虞娘还是羞于说出口的,她没想到男女之间还会如此,虽然她很小就亲眼目睹了金城公主与梁多瑞的秘事,又画了很多小画书。可是对于这些还是很懵懂的,最让虞娘气愤的是这厮居然衣衫完整起身后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自己却像是被人□□了一般。   宇文翦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说:“味道不错。”虞娘这会儿裹着严严实实的大氅,气得直抓虎皮,恨不得多咬几口。宇文翦抱起虞娘走到温泉旁,温柔地看着虞娘:“你先泡会解解乏,我先去烤肉。”   虞娘脱下大氅,不满地把外衫扔到宇文翦的脸上:“还不走,你个登徒子。”宇文翦拿起那件银红色的衫子向亭中走去,也不生气。虞娘见宇文翦走远了,这才解了小衣,钻入温泉中,泉水温热细滑,舒服得虞娘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不一会儿,宇文翦端着一碟子烤肉走了过来,还扔到水中一个葫芦道:“美酒也有了,阿虞先尝尝。”虞娘拿起水中的葫芦打开尝了一口,居然是上等的胭脂醉,虞娘惊喜万分。不过虞娘又喝了两口,迟疑道:“这是京中五味斋的胭脂醉?”洛京五味斋的胭脂醉可是大雍朝独一份,入口绵甜,香气回荡在口中久久不散,京中贵妇皆喜爱此酒。宇文翦笑道:“只要阿虞喜欢,这些都不算什么。”   虞娘看宇文翦一直盯着自己,忙靠在乱石边上遮挡住自己的身体,宇文翦邪魅地笑道:“阿虞这会儿才想起来遮挡,岂不是太晚了?”虞娘鼓了鼓脸颊,不说话。宇文翦自是知道,虞娘看起来什么荤段子也敢讲,其实还是个青果子,所以他也不急,他毕竟不是十几岁的毛小伙子,对于虞娘的心他是志在必得的。不过之前虞娘给予的回应还是取悦了宇文翦,只是他没有在这里要她,想着等到了上京就娶她过门的。   宇文翦插了烤肉切成小块小块,送入虞娘嘴边。鸡肉滑嫩多汁,鹿肉劲道且香气扑鼻,虞娘吃得肚子鼓鼓的,又喝了胭脂醉,一时眉飞色舞。宇文翦对虞娘说:“是不是还差一曲?”虞娘点了点头说:“只可惜我不会弹琴。”宇文翦返回亭中,摆好古琴,扶身弹奏一曲。虞娘歪在石头上,若有所思。她第一次听宇文翦弹琴,原来一个将军弹起琴来是这么风华绝代啊。琴音清澈,却仿佛感受到了沙场的大气磅礴,硝烟弥漫,后又悲凉哀怨,满是寂寥。听着听着虞娘不禁落了泪,虞娘觉得宇文翦这厮就是故意的,出来游玩也要惹自己不痛快。   宇文翦在行军途中,或是营中大帐的时候,常常会失眠,睡不着的时候他就弹奏一曲,久而久之就即兴作了一曲行军曲,就连教他弹琴的曾习也夸他这首曲子做得极好。   如此一折腾,天色渐晚。虞娘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宇文翦收拾了东西,驾着马车带着虞娘往何家别院去了。一路上虞娘挣扎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等到了别院她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只不过她犹犹豫豫的,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抵达别院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别院里的管事一早就得到消息,早早就恭候着了。   管事忙吩咐下人摆饭,宇文翦也是饿狠了,一天就没吃什么东西,倒是虞娘没什么胃口。虞娘执起酒壶为宇文翦斟了一杯酒,宇文翦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阿虞,就算你拿毒酒给我喝,我也甘之如饴。”虞娘不禁打了个冷颤,心想:他会不会知道了?宇文翦不过随口一说,看虞娘神情不对,不禁疑惑:“你紧张什么?”   虞娘站起来道:“自然是怕你兽性大发。”宇文翦只觉得头晕目眩,就知道自己怕是中计了,依然笑着说:“阿虞,我已经掉入了你的圈套,你会怎么处置我?”说完就晕过去了,虞娘一时不敢靠近,生怕他突然醒来。虽然酒里下了最霸道的迷魂散,只是虞娘从未用过,也不知道药效如何。如果宇文翦突然醒来,大约会愤怒到撕了虞娘吧。过了很久,确认宇文翦的确昏迷了,这才命人把他捆了扔在柴房里。    ☆、伍柒 以卵击石   只是虞娘不自觉地眼泪一个劲地落,直到石三刀过来找虞娘,已是第二日清晨了,虞娘这才发现自己一夜未眠。石三刀担忧地看着虞娘,目光深邃,看着虞娘略微红肿的眼睛,忙问道:“可是那宇文匹夫怎么你了?不如我现在去杀了他,一了百了。”虞娘摇摇头,收了收思绪,灌了一大口凉茶,真是凉彻心扉,身子不禁一哆嗦。   石三刀可见不得虞娘如此,他眼中的虞娘一直都是喜洋洋的,坚定而聪慧,从来都是大胆而张扬的。他一直都觉得是尤大人给了他坚定的信念及无限的勇气,可是今日见到这样的尤虞,却让他心里针扎一样的疼痛。   石三刀自然是来接虞娘回溯水城的,他还带来了这一天的消息,宇文翦带着虞娘前脚刚走,后脚就传来了楚家军攻打东安城的消息。也一如虞娘所料,常大石率领五千魔羽骑前去支援,却落入了楚凤川一早布好的埋伏。只是石三刀说溯水城已落入牛泽章的手里,让虞娘着实吃惊,她没想到牛泽章居然动作如此之快。   牛泽章利用何夫人杀了何大仁,控制了溯水城,只待汪铎自投罗网。昨晚汪铎的首级已经挂在城门上了,牛泽章趁势收了牛头军的旧部,兵不血刃就夺回了龙山城与长龙关。听到这里虞娘才问:“何夫人呢?”   石三刀摇摇头道:“生死不明。”虞娘只道是不好,只怕牛泽章也不是个善茬,自己前途未明,但愿他看在牛银凤的面子上,允自己一席之地。虞娘想了再想:“三刀,我们先不回溯水城,不如先去找楚凤川。”   石三刀自然应下,不过已经晚了,门外牛头卫到了,为首的正是牛泽章的亲信王刃。他进了院子,对虞娘倒还是客客气气的,不过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宇文翦带回溯水城。   虞娘瞧着牛头卫来了大约二百人,看来牛泽章还真是够重视的,不过是宇文翦一人而已,也值得派这么多人。虞娘自然很识时务的,二百来人一人扎一枪,自己也成个肉泥了。于是,虞娘上了马车,因为宇文翦至今昏迷未醒,将士们也把他抬上了马车。   虞娘看着宇文翦脸上的银色面具,鬼使神差地伸手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庞,即使头发微乱,即使闭着眼睛,却依然令她心动。虞娘回过神来,这不知道是第几次走神了,她突然凌乱了,这厮,这厮不是文猷吗?就算是虞娘常常记不住别人的样子,可是这厮化成灰她也忘不了。   虞娘的火从心里一下子迸发,她与汪铎虚与委蛇的时候,这厮在哪里?她不得不借助宇文翦的盛名的时候,这厮在哪里?她天天担惊受怕的时候,生怕自己的谎言一不小心被揭穿的时候,这厮在哪里?虞娘气得颤抖的手扇向宇文翦,他却睁开眼了。   宇文翦神色自若,眼神清明,虞娘迟疑道:“你什么时候醒的?”宇文翦一言不发。虞娘从靴子里拔出毋殺,指着宇文翦的胸口愤恨地问:“你到底是谁?这样耍我好玩吗??”   宇文翦哑着嗓子说:“我如今已经是你的阶下囚了,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吗?为什么你还这么愤怒呢?”虞娘垂下手臂不再说话了,她很混乱又满是委屈,可是到底在委屈什么她也说不好,这让虞娘觉得很是丧气。   宇文翦又闭上了眼,如果是以前,恐怕不等虞娘接近他,就已经被处理了吧。可是他一再纵容,纵容她利用自己在龙山城立足,纵容她一再戏弄自己,纵容她算计自己,一步步心甘情愿地走进了她密织的罗网之中。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就算是颗石头,宇文翦一直觉得自己捂也捂暖了,没想到她还是想要自己的命,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从心里油然而生。   虞娘突然开口:“当年,你算计关大娘子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很快活?”宇文翦转过头,显然不想理她,这个女人是想说她如自己当年一样吗?宇文翦后悔一时心软没有在亭子里要了她,这会儿肩上的伤口还隐隐地疼,这个狠毒的女人。   宇文翦当年并没有怎么着关大娘子,即使关大娘子投怀送抱,他也拒绝了。宇文翦很是气恼,原来在虞娘心里,自己是这样的,他难道是靠色相在西北立足的吗?他十二岁就在军营里打滚,身经百战,伤痕累累,才成就了如今的宇文翦。难道他在虞娘的心目中就这么不堪吗?宇文翦想想就觉得很没意思,身体靠在一边,闭上眼睛装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进城了。到了守备府,虞娘与石三刀被带进一处小院子关了起来。虞娘对王刃说:“我要见牛泽章。”王刃客气地说道:“将军事务繁忙,这会儿怕是不得空,等将军得闲了,在下一定回禀将军。”石三刀不信王刃,拔刀指向王刃,但是牛头卫人数太多,虞娘忙按住石三刀说:“既然王将军这样说了,我等着便是。”   虞娘猜想,恐怕情况不是那么乐观,牛泽章是真的打算狡兔死走狗烹了。她居然会担心,宇文翦落在牛泽章的手里,会不会很危险,如今虞娘可是自身难保。   这两日,一切都静悄悄的,有人按时送饭,只是面对满桌的肥鸡肥鸭,虞娘依然没有胃口。也许是她天生胆小吧,无论什么恶劣的环境下,她都想着生,只是因为她害怕死亡。   关了足足五日,王刃才说:“尤大人,将军命我带您前去。”虞娘整了整衣裳,跟着王刃来到了守备府的正堂。一进去看见为首一老一少,那个中年人,国字脸,浓眉大眼,鹰钩鼻下修着短髯,穿着一身卍花纹的枣红色袍子,坐在左边不怒而威。右边那个坐姿歪歪斜斜,一身月白色的番花锦缎袍子,这样的花色穿在他的身上,并没有阴柔之气,还显得流光溢彩。眼角微微上扬,俊秀脱俗,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下首坐着的分别是宇文翦,牛泽章,楚凤川,颜如水。楚凤川一见虞娘来了,便站起来拉过虞娘:“阿虞,你终于来了。”为首的楚郸咳了一声,楚凤川怯怯地挡在虞娘面前说:“爹,你不能把虞娘送给宇文翦,儿子可是要娶她的。”楚郸拍了一下桌子,吹胡子瞪眼骂道:“小兔崽子,反了你了。还不快滚下去。”说着就命手下两个大汉把楚凤川给叉出去。   楚凤川也不管老子的颜面了,张口就说:“我要去告诉母亲,你瞒着她与外头的女人生了个儿子。看你怎么跟母亲交代。”楚郸脸上不好看,忙命人堵上他的嘴。   康殛樽摇着纸扇笑道:“我这千里迢迢不辞辛苦从洛京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么个女人吗?阿猷,你确定你能降伏得了她?让她夜夜都睡在你的枕边,你真能安心入眠?不如还是算了,强扭的瓜不甜,顺水人情,送与楚表弟算了。我看他二人可是情投意合的。”   宇文翦反讥康殛樽:“你不是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去抢婚吗?还不是被人家拒之门外,要我说你红粉佳丽无数,何必偏偏独恋那一朵白莲花?不如算了,人家心里可没有你。”站在一旁的暗波心里直抽抽,这两个叱诧风云的年龄加在一起五十多岁的人,居然也这么幼稚,当着外人的面互揭起短来。   康殛樽心里正不爽,自己才走不到一个月,宇文翦就给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鬼奴来报说,居然是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把一座城池白白就送给人家了。事情太诡谲,康殛樽接受不了,正常情况不应该是,为了一座城池把女人白白送给人家吗?宇文翦在魔羽骑中不解风情可是出了名的,对待女人犹如对待敌人一般心狠手辣,要不然关大娘子能被情所伤远离西北,白表妹能另嫁他人啊。   康殛樽火急火燎地骑着千里马奔驰而来,如今看着站在堂上的虞娘,哪里比得上那个卖酒的小寡妇,柔媚可人,又百依百顺的。康殛樽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觉得虞娘哪里值得一座城池了。不过看着宇文翦阴沉着的脸,他也算知趣,对楚郸说:“二舅,既然人已经到了,我们就带走了。溯水城就暂由二舅接管吧。”楚郸如今得了溯水城,正是春风得意,加上庶长子牛泽章十分有出息,唯一麻烦的是自家老妻。   康殛樽与楚郸辞别,起身要走,一旁的窦冽走到虞娘面前道:“走吧,尤大人。”虞娘问:“去哪?”窦冽道:“如今尤大人已经沦为魔羽骑的阶下囚,我家将军瞧得起你,自然是收你做个小奴。”虞娘高声道:“吾乃朝廷命官,你们怎敢如此?本官现在就回龙山城了。”   堂上的人都犹如听笑话一般,康殛樽嗤笑道:“哈,阿猷,你从哪里寻摸出这么个活宝?居然还视若珍宝。”宇文翦沉着脸哼了一声离开了,留下窦冽一脸懵逼地看着康殛樽。康殛樽倒是知道宇文翦怕是真非虞娘不可了,于是弹了弹袍子,一边走一边说:“好好教一教规矩,再服侍你家主子吧,不过就是有点棱角嘛,去掉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休两天 ☆、伍捌 阶下囚   窦冽对虞娘可没什么怜香惜玉之感,更何况还是个谋害自家主子的女人。他命人捆了虞娘栓在了马车后面,就不再管她了。虞娘哪里受过这种苦,从溯水城去魔羽骑大营骑马疾驰也需要五日的时间,坐马车时间更长需要十五日,也就是说虞娘要一直跟着走十来日。虞娘一开始还勉强能跟得上马车的速度,走了约二个时辰的时候,虞娘只觉得两眼冒金花,脚底生疼也不听使唤。一不留神被脚下一块石头绊倒,扑倒在地昏迷不醒。   如今颜如水也在队伍之中,忙令马车停下来,问窦冽:“谁出的馊主意?也不怕将军秋后算账。”窦冽皱眉,不错,自家主子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他怎么折腾虞娘那是他的事,要是有人越俎代庖,下场一定很惨。比如暗涌,无声无息就死了。   窦冽吩咐两个人把虞娘抬到装着粮食的马车里,就不再过问了。宇文翦早早就骑着宝马驹子回上京去了,康殛樽这边事一忙完也赶回洛京了。此时队伍里常大石说了算,颜如水在龙山城卧了三年,如今刚调回魔羽骑,给常大石做副将。   颜如水与宇文翦相识于微末,对于宇文翦也算是了解。他让军中的军医来给虞娘看看,不过是些皮外伤。只是虞娘皮肤娇嫩,刚才那一摔身上多处擦伤,军医把药留下就离开了。虞娘这会儿已经清醒,只觉得身上疼痛难忍,颜如水把药递给虞娘说:“你自己擦一点吧,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过了一会儿,林湘玉居然出现在虞娘的面前,虞娘看见她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下来。林湘玉递给虞娘帕子说:“快擦擦吧,别哭了。”虞娘问:“石三刀呢?”林湘玉说:“被他老爹带回家了。”虞娘又问:“牛银凤呢?”林湘玉说:“被牛泽章送去卫家了,你不要怨她,谁也没有想到牛泽章居然是楚郸的儿子,他跟他老子一样心狠手辣,牛银凤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林湘玉叽叽喳喳的,说了好些龙山城的事。汪家被牛泽章屠了满门,除了给楚凤朝做小妾的汪美人之外,无一人生还。姬瑶死在了龙山城破城那天,被流箭误伤。王铭那只老狐狸居然是昌源侯的人,就连颜如水是魔羽骑暗卫的事,林湘玉也是才知道不久。   最绿油油的头顶要属牛郃了,养了十几年的嫡长子居然是楚郸的儿子。据林湘玉说,楚郸的大妇可是赫赫有名的夏国公主,夏国虽不大可是举国为兵,可谓是兵强马壮。本来没楚郸什么事,夏国可汗想要把公主许给西桓公世子楚邯。可是夏国公主没看上文绉绉的楚邯,偏偏瞧上了楚郸。楚郸那时候可是早就娶了夫人,而且与世子丧偶不同,他夫人可是好好地活在世上呢。楚郸无耻到以夫人无子为名生生休弃了原配,这才娶的夏国公主。   楚郸原配所出的楚凤夕从此与父不睦,她如今称呼自己老子为楚将军,气得楚郸肺疼。楚凤夕如今可是掌握了红衣骑一支八千女骑,英勇杀敌,还被西桓公赞许过。而楚郸的嫡子是个不长进的小祖宗,见庶子出息就真的起了要认他归宗的打算,不过夏国公主也不是吃素的。   一路上,林湘玉都陪着虞娘巴拉巴拉的,倒是不寂寞了。到了魔羽骑大营,一排排玄色的用金线绣着秃鹫的大旗,显得庄严而奢侈。窦冽把虞娘扔给乔管事说:“督统吩咐了,好好□□,这可是我家将军的人。”   乔管事应下,就把虞娘扛起来带走了。乔管事是个胖胖的高大的中年妇女,营中所有的女奴皆归她管。除了虞娘,前不久刚送来一批犯了事的女子,加上虞娘刚好二十人,只要进了魔羽骑大营,无论有多刚烈,也能驯服了。   乔管事命一个女奴带虞娘先去认认路,那个女奴的脸上有块红疤,大约三十来岁,她放下手里正洗着的衣服,站起来就着衣服擦了擦手,对虞娘说:“你叫我方娘子就好,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六年了,没有什么是我不熟的。”她领着虞娘去了一个大帐里,只见一圈大通铺,方娘子指着其中一个说:“虞娘,你以后就睡这里了。”   然后,方娘子又带虞娘去看了厨房,洗衣处,军医处,扫洒处。不过还有一处地方,方娘子说以后再去吧。方娘子瞅了瞅虞娘,小声说道:“虞娘,就你这姿色,我怕你熬不过来。”虞娘吃惊,她知道宇文翦不会放过自己的,可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如今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方娘子又怕吓到虞娘,安慰她道:“你长得这样好,说不定哪个将军看上你,那样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不然营中的男子个个如狼似虎的,前不久就死了好几个。”虞娘吓得晚饭都没用,晚上那群女奴们什么荤话也敢说,什么哪个将军英俊潇洒,器大活好。虞娘捂着耳朵,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此时,宇文翦正在上京老宅里,他自幼父母双亡,唯一的舅舅也战死沙场,所以他自幼与舅母白氏亲厚,白氏也是个可怜人,无儿无女,因此对宇文翦十分疼爱。马上就到年下了,前不久宇文翦明明告诉她,年前会带一个女子前来。白舅母特意问宇文翦,可是没想到宇文翦一脸不快,白舅母也不敢再说什么。   当年,因为白舅母的侄女白依依,让她觉得十分对不住宇文翦,如今只一心盼着他早日成家。宇文翦自从回了上京就一直关在书房里饮酒,看得一旁的锦绣心惊胆颤的。锦绣自从宇文翦十二岁就一直服侍在他身边,也从未见过自家爷这般不要命地喝酒。锦绣出去招招手唤了窦炎过来问:“爷这么怎么了?在西北这地界还有爷办不了的事?”窦炎也是一脸抑郁,成日里唉声叹气的,他真是瞎了眼居然信了虞娘,差点害死了自家大人。虽然自家大人回来后没有说自己一句,可是他都快内疚死了好不好,他家哥哥最近看的眼神都再像看一个白痴,他真是有委屈没地诉。   锦绣这么一问,窦炎颠三倒四地如倒豆子一般把事情讲了个大概。锦绣这才明白,爷这么反常原来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暗波这时候走过来说:“窦炎,主子说了,让你滚远点,三个月不要让他看见你,不然割了你的舌头。”窦炎一脸哀怨,窦冽也来凑热闹,点着自家傻弟弟说:“活该,让你这么大嘴巴。”   这么一说,锦绣倒是想起来了,前几天给爷换衣服的时候,瞧见他的肩头上一个深深地牙印,像是个女人咬的。锦绣想着为爷上点药爷偏偏不让。宇文翦当时自嘲道:“留着吧,好提醒自己当时有多愚蠢。”   锦绣正想着,哪知桓翀来了,一瞧见锦绣就出言调戏:“美人在此出神,可是想我了?”锦绣只是抿嘴一笑,忙招呼桓翀去书房。桓翀一进书房,就闻到酒气熏天,忙把窗户打开了,骂道:“君俨说你天天要死要活的,我还不信。你这般模样她可会心疼?堂堂九尺男儿居然败给一个小女子,真是丢人。”   宇文翦虽喝了不少酒,但是仍然神志清醒,他随手拿起一支笔朝桓翀扔去,桓翀躲避不及,生生污了衣衫。他气急:“阿猷,你冲我发什么脾气?谁得罪了你你去找谁去。就知道拿我撒气,我这招谁惹谁了。”   宇文翦听桓翀这样说,突然醒悟,只穿着一件袍子就急忙忙骑马出了府。锦绣忙拿了一件大氅唤了窦冽给爷送去。连白舅母也惊动了,忙令河丫去前院问一声。   宇文翦趁着酒劲快马加鞭一溜烟就到了魔羽骑大营,把守夜官兵唬的措手不及,忙站队迎接。宇文翦看也没看一眼直奔女奴营帐。窦冽紧赶慢赶跟在宇文翦的后面,看见还在列队的官兵,便让他们散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虞娘累了一天早已不知不觉睡着了,哪知乔管事的掌灯,令大家都出去列队。乔管事说:“今晚夜训,大人们特命我等前去观战。”   队中的几个女奴欢呼道,要是被哪个将军挑中,以后后半辈子荣华富贵就享之不尽了。虞娘只觉得心累,这个物件一件被选来选去,有什么是值得喜悦的呢。乔管事把她们带到校场中,此时的校场早已灯火辉煌。   宇文翦坐在一张虎皮椅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底下的将军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窦冽说了句:“开始吧,老规矩。”老规矩就两样,肉搏与比箭。一旁刚从被窝里拉起的曾习,看着宇文翦一脸戾气,不禁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两日一更 ☆、伍玖 满堂彩   鼓声阵阵,号角响起,一个个大汉都跃跃欲试,小文书支了张桌子做记录。还是老规矩,彩头自然是一边的女奴们。昭武校尉闫三复指着虞娘就说:“我要她,谁敢上来和我比试比试?”   女奴群里有惊恐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安慰虞娘的。虞娘瞅着那个癞疤头,肌肉结实的跟石头一般,一双三角眼精光精光的,一看就不是善茬。闫三复在营中也是有名的霸王,他是虎兕卫的一员猛将,是宇文翦一手提拔的。就是脾气极为狂暴,一言不合抡起斧子就开砍,连窦冽一听到他的大名都直抽抽。   方娘子不禁替虞娘惋惜,还没有人能从闫三复的手中把人抢走的,只是虞娘一旦落在了闫三复的手中,下场恐怕会很凄惨。   因为虞娘长得实在是娇艳,有几个不死心的上场碰碰运气,结果被闫三复打得遍体鳞伤。最后再也没有人上前来挑战闫三复,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个娇娘子就归了闫三复。闫三复得意至极,在场上大笑不矣。   窦冽都站不住了,一个劲地撇自家主子,只是宇文翦面无表情。曾习对此事倒是略知一二,生怕将军犯蠢,忙推了推窦冽。窦冽会意,正要上前,却不想虞娘走出人群,竟然上了场子。把一群大汉官兵给唬晕了,有人起哄道:“闫彪子,这个小娘子宁愿死在你的拳下,也不愿死在你的身下,啊哈哈哈。”   虞娘看着闫三复说:“我跟你比,我赢了,你跪下,叫我三声姑奶奶;你赢了,我归你。如何?”闫三复没想到虞娘居然还是有胆识的女子,不由有点欣赏她,于是问她:“我一个大老爷们,别让人说我胜之不武,你说怎么比?我都奉陪。”   虞娘指了指刚才幸灾乐祸的那个美人,说:“看见她头上的两根玉钗了吗?你我一人一根,用箭射中玉钗且玉钗完好无损者获胜,如何?”闫三复想也不想就应下了,他射术可是一流的,百步穿杨。曾习瞧着虞娘,不禁点点头,难怪能让一旁的别扭将军一反常态。   曾习让那个美人骑在马上,命一个将士把马迁至远处,众人皆咂舌,这样就更难了。宇文翦瞥了一眼曾习,曾习呵呵一笑:“我不过是看将军快睡着了,想着怕是将军觉得枯燥乏味,给将军添点乐趣。”曾习又对将士们说:“这把下注,买闫彪子赢还是买小娘子赢?”将士们一下子都来了兴趣,不过大多人皆认为闫彪子一定会抱得美人归的。不想宇文翦却扔出十两银子说:“买尤虞会赢。”众人都傻了,将军今晚太反常了。六年前,将军也这么反常过,肉搏的时候,把一众人都揍的哭爹喊娘的,犹如地狱中的魔鬼附身。   将士们下完注,锣鼓声响起,只见闫三复拉起那张大弓瞄准那个美人头上的玉钗,一松手那支箭就迅猛地飞了过去,只可惜用力过猛玉钗在空中炸成了花。闫三复气得扔了弓,无奈地看着自己那双臭手,场下一群将军在那里喝倒彩。   虞娘摸了摸那张大弓,拭了拭纹丝不动,她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早就有人料到了,窦冽忙送了一张雕漆小花弓给虞娘。虞娘搭上箭瞄准美人头上剩下的那根玉钗,场下人都摒住呼吸,一心盼望着能看闫彪子的笑话。虞娘松了弦,众人就见那支箭叨起美人头上的玉钗直直地钉在了一旁的旗杆上,一蹴而就犹如神助。一名将士忙从旗杆上取了那支箭过来,把玉钗展示给众人看,真的完好无损。原来那支玉钗又称如意钗,一侧是有个圆孔的,箭头穿过圆孔又钉在了旗杆上,自然是完好无损的。   众人皆竖起大拇指,没想到还真是小瞧了虞娘。曾习也称赞道:“这个小娘子的射术精准,堪比西凤将军。”众人不依不饶,齐喊:“跪下,跪下。”闫三复也是条汉子,素来豪气,大声喊道:“跪下就跪下。”说着,真的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虞娘听他下跪时骨骼的声音,听着都疼。闫三复又大声喊道:“姑奶奶,姑奶奶,姑奶奶。”下面一阵欢呼声,将士们看着闫三复如此吃瘪,十分欢腾。   桓翀突然出现在宇文翦的身后笑道:“呦,某人打的算盘怕是落空了吧?人家宁愿跟那个闫大彪子也不肯跟某人啊。”宇文翦阴着脸说:“你来干什么?”桓翀找个了椅子坐下:“我为什么不能来?君俨回京之前,可特意嘱咐我了,让我盯紧你,丢了一座溯水城倒是没什么,可别在他不在这里的时候,把自家老窝也拱手送人喽。”   宇文翦一脚踹断了桓翀坐着的椅子腿,桓翀反应不过来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一旁的曾习都快笑抽了。桓翀骂道:“阿猷,你个浑蛋,你也就只能冲我发发脾气。你这样做,可是得不到那个小娘子的心的。不如你求我啊,我倒是有个主意。”   宇文翦突然说:“求你。”桓翀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他们相识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宇文翦跟他服过软。虽然宇文翦还是一脸傲娇的表情,哪有求人这个样子的。宇文翦朝窦冽招招手,窦冽忙把桓翀拉起来。桓翀扶着腰直哎呦哎呦的,宇文翦说:“飘雪阁的紫瑶姑娘,一个月。”桓翀伸出两个手指:“两个月。”宇文翦道:“成交,不过要是你敢骗我,我就让人打断你的腿。”   桓翀阅女无数,为人风流,最是看不上那些痴男怨女的。要他说,万花丛中过,何必独恋一枝花。就宇文翦天天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那个小娘子又怎么会对这么个不解风情的人情有独钟呢?   桓翀走到场子中间,问虞娘:“闫三复是输了,可是不说明别人赢不了。你还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不如这样,本公子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这校场中所有的男人任由你选一个,如何?”   虞娘神色平静,看不出一点惊讶与不满。闫三复忙对虞娘说:“尤小娘子,你还是跟我吧,我愿意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你要相信我,我定会好好对你的。”众人没想到闫三复居然动真格的了,倒是有一帮兄弟支持他。宇文翦的脸色更难看了。   曾习瞧着这场闹剧也差不多该收场了,不然自家将军的脸都快拉到地上了,这个年还能不能好好过了。曾习走过去摸了摸修得齐整的一字胡说道:“都不要胡闹了,尤虞的调令已经下来了,平调过来在魔羽骑任参议。你们还真以为尤虞是个女奴不成?不成体统。闫三复,你还不快点参见尤大人。”虞娘忙侧身说:“不敢,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曾习本以为自己给虞娘台阶下,她应该顺势下来大家依然其乐融融才对嘛。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虞娘居然不接受。桓翀说:“阿猷帐中不是缺个文书吗?依本公子看,尤大人正合适。阿猷,你怎么看?”宇文翦不说话,虞娘却跪下说:“下官谨遵将军命。”   虞娘吃过一次亏,即使气不过,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曾习的好意她不是不知道,偏偏一时口快拒了他,桓翀又过来圆场,她哪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只怕是如今宇文翦恨透了自己,她待在宇文翦的大帐中也还算安全。也许两年后,宇文翦看在自己勤勤恳恳的份上,能给自己评个良等,这样自己回京述职的时候,也好找找关系离开西北这个鬼地方。   宇文翦没想到桓翀竟然把人弄到自己的大帐中去了,这才满意地站起身来,回帐中睡觉去了。虞娘自然不想再回女奴们的住处,于是问曾习:“曾大人,下官住哪里?”曾习不禁叹了口气,这个烂摊子果然留给了自己,他跟虞娘说:“不好意思啊,尤大人,如今帐子紧张,怕是没有单独的帐子供尤大人使用了。不过将军的帐中原来文书的床铺尚在,不如委屈尤大人先将就一下如何?”   虞娘听说原来文书也住将军帐中,也就没有怀疑什么,先去女奴帐中收拾东西。曾习一路狂奔至宇文翦的营中,此时桓翀已在宇文翦的案前小酌,突然看到曾习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戏谑道:“文长这是怎么了?可是有敌人入侵?”曾习把刚才让虞娘住在这的事情粗略一说,就指挥士兵搬了一张榻过来往书架旁一放。曾习这才满意地坐下来喝了一盏茶,又喷了出来:“将军怎么连口热茶也喝不上?暗月呢?”   窦冽冷冰冰地说:“我家主子最近不近女色,千万瞧不得女子在他身边晃悠。暗月被赶到虎兕关了。”   虞娘进了宇文翦大帐,只觉得里面奇大而精致,办公的文案都堆在一角,与其他地方做了隔断,另一边像是个简易厨房,再往里走才是大厅,只是画风清奇。并未见宇文翦,桓翀坐在案前正中,下酒菜皆无只干巴巴地喝酒,曾习干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窦冽守在一个毛毡子前,里面貌似是宇文翦休息的地方。    ☆、陆拾 占领   虞娘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了,可是这俩人貌似靠上了就是不肯走。良久宇文翦才从毡子后走了出来,已经梳洗过了,头发湿答答地披在胸前,一身宽大的浅碧色寝服,眯着眼睛道:“窦冽,把人给打出去。”窦冽得令,叫了四个兵士进来,把桓翀与曾习给叉了出去。桓翀大骂:“阿猷,你过河拆桥,当心会遭报应的。”   直到桓翀的声音听不见了,宇文翦才对虞娘说:“你还站着干什么?难道还要别人求你睡觉不成?明早点将的时候,你要是起晚了,军法处置。”虞娘听宇文翦这么说,终于舒了一口气,忙窝回外面书架旁的小榻上去。曾习让人随便抬来的小榻十分狭窄,虞娘躺在上面也无法翻身,一翻身就掉下去。而且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的,硌得虞娘骨头生疼。更让虞娘欲哭无泪的是,这个小间就在帐子外围,有点漏风啊,寒冬腊月的,宇文翦帐中居然一点热气也没有。冷风刺骨,冻的虞娘裹着被子直打哆嗦。   本来夜训后都快三更天了,虞娘也睡不了多久,还一个劲地与小榻做斗争,最后摔得虞娘都没有力气再爬上那张恼人的小榻了。宇文翦知道虞娘在外间,根本就睡不着,他十分想去瞧瞧她,可是又不敢去找她。明明是她算计了自己,明明人家都想要自己的命了,宇文翦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不去想她。宇文翦这会儿听到外面啪啪的声音,不禁疑惑,窦冽在外面听到自家主子的动静:“主子,可是她扰了你的睡眠?要不要属下把她扔出去。”   宇文翦起身披了大氅,往外间走去。只见虞娘裹着被子睡在地毯上,一旁有张又窄又细的小榻。宇文翦不禁轻笑,到底是有多困?宇文翦抱起裹着被子的虞娘,虞娘只觉得一阵暖意袭来,不自觉地就往宇文翦的怀里拱了拱。窦冽就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家主子抱着虞娘走进了内室,不禁摇头,这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宇文翦一脸嫌弃地扔掉虞娘裹着的被子,把虞娘放在自己的床上,为她盖了厚厚的一床锦被。之后他就躺在床的另一侧睡了。虞娘只觉得突然陷在了又软又香的地方,只是还是很冷,她往宇文翦的方向拱了拱,感受到热源就紧紧地贴着宇文翦。宇文翦反手抱住她,看着她的睡颜犹如小猪一般,不久也沉沉地睡着了。   清晨点将台上,桓翀与曾习面面相觑,什么情况?宇文翦居然没来,十年里宇文翦还是第一次没有来。桓翀杀到宇文翦的帐前,却被窦冽拦在了帐外,笑话,经过昨晚自家主子的态度,要是这会儿窦冽放桓翀进去,那他的脑袋还要不要了。桓翀不死心,在帐外大声嚷嚷,窦冽忙招呼两人把这位祖宗抬远点。   窦炎一早前来复命,却看到了这么一幕,问自家哥哥:“这是怎么了?”窦冽不答只说:“边上站着去,主子唤你你再进去就是。”窦炎莫名其妙,以前来见自家大人怎么说也可以在外间候着啊,今日一早就开始飘雪,他一直站着都快成雪人了。   直到正午,雪都停了。虞娘才缓缓起来,睡眼懵醒只觉得软软的暖暖的,完全不似自己睡前的时候。她不禁觉得奇怪,哪知看到宇文翦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吓得她都快魂飞魄散了。宇文翦沙哑着声音像是压着怒气道:“真是能耐了,做梦都想爬上本将军的床,还想行刺本将军不成?”   虞娘忙起身,暗自猜想:难道真的是自己实在太冷了,竟然梦游钻进了宇文翦的怀里,难得他没掐死自己。虞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宇文翦还是臭着一张脸:“胳膊麻了,给我揉揉。真是重的跟一头猪一样。”虞娘刚想走人,听他说自己重的跟头猪一样,十分不满:“你见过有这么瘦的猪吗?”虞娘穿的那件小衣十分贴身,勾勒出她那窈窕的曲线越发显得清瘦。宇文翦闭着眼睛不再说话,虞娘想着自己确实是鸠占鹊巢,于是上前抬起宇文翦的胳膊,轻轻揉了起来。   揉的宇文翦心里直痒痒,虞娘自然也不会白白服侍他,趁机说道:“将军,外间那张小榻实在是不经我折腾,不如将军给我换一张吧?”宇文翦道:“军费紧张,没有闲余,你就先委屈一阵子吧。”虞娘瞅着宇文翦睡的这张大床,又软又舒服,还覆着厚厚的豹皮褥子,就连脚下也铺着羊毛地毯。虞娘又道:“那将军缺不缺个端茶倒水的人?要不夜里我就睡在这毯子上,万一夜里将军想喝水了我还可以给将军端个茶水,如何?”   宇文翦久久不说话,就连虞娘也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宇文翦突然说:“昨晚鬼压身,如今身上的旧伤好像犯了,隐隐作疼。”虞娘随即讨好道:“我给将军按按。”宇文翦除去寝衣,趴在枕上,露出一身完美的肌肉,肩上那个牙印依旧清晰可见,腰上有两处刀伤瞧着有些年头了。   虞娘翻身坐在宇文翦的跨上,轻轻捏着他的后背,宇文翦说:“再用些力。”虞娘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想起来在赵武府上的那个夜晚,也是如此情景,只是心情早就不似当初了吧,居然有点心酸。虞娘问:“河丫呢?你有没有收用?”宇文翦没想到虞娘会问起河丫,只笑道:“我收没收用河丫,你管得着吗?我倒是想收用你,可是你不是不稀罕吗?”虞娘的神色一沉,起身下床就要走。   宇文翦冷着脸说:“站住,本将军让你走了吗?也敢甩脸子给本将军,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宇文翦说完就后悔了,本来才缓和一点的关系,又让他弄僵了,可是他就是受不了虞娘对自己不屑一顾,他就这么让她不待见吗?宇文翦有点怀念起刚认识的时候,那个没脸没皮的虞娘了。   虞娘跪下问:“将军,你还有什么吩咐吗?”宇文翦不知道该说什么,虞娘站起来又问:“将军,是想收用我吗?”宇文翦还是沉默,在虞娘看来,宇文翦的沉默就是默认了。她脱掉自己的小衣抬头盯着宇文翦笑道:“将军,你还满意吗?”宇文翦看着上身未着寸缕的虞娘,十分恼怒,他将袍子扔在虞娘的身上,指着她说:“滚。”虞娘依然笑道:“怎么?这不是将军想要的吗?”宇文翦气得连小几上的茶盏也砸了,侧过身不再看她。宇文翦骂道:“阿虞,你这幅模样,真让我恶心。你自己没心没肺,就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宇文翦是有些难过的,难道在她的心里,自己与街上的地痞流氓一样吗?   虞娘早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宇文翦匆匆穿了衣裳离开了大帐,窦炎看自家大人两眼冒火,脚下生风,连拦着也不敢,生怕自家大人把他踹飞了。   虞娘回到外间,神色恹恹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一开始做小服帖做得挺好的,宇文翦不就是喜欢自己低三下四吗?宇文翦不就是喜欢自己对他百依百顺吗?只要她嘴甜一点,顺着他一点,很容易就把他哄高兴了,这样总是跟他拧着来,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虞娘正想着,窦炎进来了,看见虞娘就跟见了仇人一样,拔出剑指着虞娘就骂:“你怎么还有脸待在这里?大人对你这么好,你居然狼心狗肺别有用心,你不仅害大人丢了城池,你还差点害死了大人,可是大人还是为了你把溯水城白白拱手送给了别人。你知道为了溯水城大人花了多少心血,魔羽骑将士洒了多少热血?你知道大人为了把你从牛泽章那个小兔崽子手中要走,抹了多少军功?你知不知道那些军功都是大人在刀尖上一点一点攒出来的?你居然还如此不识好歹,天天气得大人夜夜买醉,我杀了你。”   窦冽一刀打飞窦炎的剑说:“滚出去,主子的事还用不着你来做主。”窦炎一动不动,放声大哭。虞娘十分尴尬,把自己的帕子递给窦炎,窦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虞娘的不是:“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呢?枉我实心实意的以为你对我家大人一往情深,我居然蠢到差点送了我家大人的性命。你怎么能这么伤我家大人的心呢?”虞娘喏喏地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得一塌糊涂。   窦冽忙把自家这个傻弟弟给拽走了,要不然他还哭起来没完呢。虞娘不禁叹了口气,没想到宇文翦的手下都这么忠心呢。不过让窦炎数落的她,却是让她觉得十分内疚呢?要不还是先跟宇文翦服个软吧?   虞娘打起精神,整理一下书柜里的各种文案,哪知还未整理出头绪,闫三复居然过来找自己。他端着一碗鸡蛋面放在书案上,一脸谄媚:“尤大人,你还没吃午饭吧?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你尝尝。”虞娘闻到香味早就忍不住了,也不跟他客气,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陆壹 上京老宅   虞娘一边吃一边问:“找我啥事?”闫三复说:“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吗?我虽然长得不如将军,可是我会疼人啊,会做饭,会种地,我还攒了好多银子,你跟了我,我肯定会让你穿金戴银,不让你受一点委屈的。将军有什么好啊,他就天天板着一张脸,也不知冷知热的,也不管你是否吃过饭,你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只要你点头,我就去求督统做主,在魔羽骑他也不是一手遮天的。你说好吗?”   “不好。”窦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照着闫三复的屁股就是一脚,四个人硬是把他抬了出去。窦冽骂道:“哼,连将军的墙角也敢挖,真是胆大包天,等将军回来看不揭了你的皮。”闫三复也不甘示弱:“将军就算得到尤虞的人,也得不到尤虞的心。哼,我是不会放弃的,我还会回来的。尤虞,你等着我。”   虞娘本来心情低落,让闫三复这么一搅觉得心情都舒畅了。原来闫三复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从某方面来说,他还是挺可爱的。窦炎突然出现在一旁念叨:“你不能对别人动心,你不能对不起我家大人。”虞娘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让我离你家大人远一点吗?”窦炎抑抑地说:“可是我家大人貌似不想你离他远一点啊,你可不能再伤我家大人的心了。”   虞娘也不理他,自顾自地收拾着书架。一下午窦炎都用哀怨的小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了。只不过窦炎口中那位为情所伤的大人一直到深夜才回到大帐之中,满身的脂粉气味还夹杂着甜甜的酒味,连窦炎都尴尬起来。窦炎心里一阵哀嚎: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把你塑造的如此深情,你怎么能自毁形象呢?   宇文翦是陪着桓翀去了飘雪阁,紫瑶姑娘的琴艺那是西北一绝,她一直洁身自好,又心悦于宇文翦,不过宇文翦从未回应过她罢了。桓翀对于紫瑶那是垂涎已久,宇文翦给他包了两个月的紫瑶姑娘。至于桓翀能不能拿下这朵花,这可就不关他宇文翦什么事了。   宇文翦脱了衣服,就去面外冲凉,许久才湿漉漉的回了帐子。虞娘见他回来了,忙递上了巾子,宇文翦看了虞娘一眼还是接了。等宇文翦换了一身寝衣,虞娘端了一碗汤过来说:“将军喝了酒,怕是没好好吃东西,喝完汤暖暖胃吧。”宇文翦也接了,一饮而尽。   这时,窦冽在外求见,宇文翦问:“什么事?”窦冽道:“锦绣姑娘捎话说,主子什么时候回府?夫人都问了好多次了,马上就年下了,主子也该回去了。还有陆姑娘今年要来府上过年,主子要是准了,就让白姑娘避一避吧,可不要再闹起来了。”宇文翦只说知道了,就让他下去了。   宇文翦躺下,吹了灯。虞娘也裹了被子躺在地毯上,可就是没有那一晚暖和,虞娘冷得睡不着。就当她以为宇文翦已经睡着的时候,宇文翦突然说:“阿虞,闫三复哪里比我好?”虞娘没想到宇文翦会问这个,她想了又想,也没想到闫三复哪里更好,她却问宇文翦:“你哪里好?”宇文翦气得不再说话。   虞娘起身趴在床边说:“将军,你能再给我一床被子吗?我冷。”宇文翦却说:“明日我就回府了,我缺个端茶倒水的人。”虞娘立刻会意忙说:“我天天跟着将军端茶倒水。”宇文翦这才满意地说:“没有被子了,你要是冷就上来吧。”   虞娘犹豫了片刻,还是经不住寒冷,麻利地爬上了宇文翦的床。那天自己脱了也没见宇文翦对自己有意思,现在虞娘就更加肆无忌惮了。第二天清晨,虞娘发现自己还是在宇文翦的怀里。她手腕上还缠着宇文翦的腰带,宇文翦的寝衣散开,露出贲张的蜜色肌肤。虞娘无意间瞥见宇文翦下面鼓鼓囊囊的,一时羞红了脸。宇文翦嘴角上扬:“阿虞,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虞娘看着宇文翦眼里的揶揄之色,慌不择路从床上滚了下去,摔得虞娘满眼冒金星。宇文翦忙把虞娘捞了起来,抱着她轻轻给她揉着脑袋,虞娘直喊疼。声音娇媚得让人都酥了,虞娘贴在宇文翦的怀里,感受到了腿间的灼热,吓得都失声了。   外面的窦炎满脸纠结,他家大人跟虞娘好了还是没好啊?他家大人可是两日没去点将台了,外面都在传从此将军不点兵呢。宇文翦貌似能感觉到外面的气息一样,唤了窦冽道:“把窦炎扔出去,以后不许他出现在离我三百步之内。”窦炎哀嚎一声,自觉地出去了。   宇文翦起来收拾齐整,虞娘拿了一件灰褐色缎面的大氅给宇文翦系上,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微微有些发呆。虞娘想:难怪那群姑娘们明知道他有个未过门的媳妇也会一窝蜂似的一拥而上。宇文翦敲了她的小脑袋一下说:“发什么愣?可是被爷的美色迷住了。”   宇文翦就这么浩浩荡荡带着虞娘回了老宅,这处宅子还是宇文翦父母在世的时候买的,后来让关大娘子一把火给烧了,如今是翻修过的。宇文翦一回宅院,先带着虞娘去给白舅母请安。   白舅母一早得了宇文翦要回来的消息,就已经开始张罗起来,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年货早已备下,连为宇文翦裁制的新衣今日一早绫月斋的人也给送过来了。白舅母一听说宇文翦到了,忙起身迎了上去,哪知自家外甥居然带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来,白舅母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她打量虞娘的气度,不像是个乡野丫头,看着就是有些见识的。   白舅母拉着虞娘的手直夸虞娘长得俊,一旁宇文翦也不解释。河丫端茶上来,认出是虞娘,大吃一惊:“尤小哥,你怎么是个女的?”河丫在这里过了半年多,哪知文大哥并不要她服侍,只让她伺候白夫人。她原以为自己姿色过人,哪里知道一见到宇文翦身边的锦绣才知道自己不过平常姿色而已,别说连锦绣的一半都不及,就是扫洒的曼云也比她长得好。因此河丫常常坐在一旁哭泣,白夫人只当是她想家也不以为意。丫鬟们都知道爷带回的河丫不安分,总是在爷面前晃悠,都纷纷为锦绣打抱不平,因此河丫在下人中并不得人缘。   河丫一见虞娘犹如见了亲人,上前抱住虞娘就嚎嚎大哭。还真是让虞娘受宠若惊,这个小丫头不是一直都很粘着宇文翦吗?摊着手一脸鄙夷地看着宇文翦,意思是:你怎么人家了?看把人家委屈的。宇文翦看着虞娘这副模样就知道,这个死女人就没想他一点好,自己怎么就十恶不赦了。   宇文翦实在受不了自家舅母那双炙热的眼睛,连忙说自己累了要回房休息,白舅母百般挽留虞娘留下陪她说说话,不过宇文翦拉着虞娘就出来了。虞娘倒是很有点不愿意走,她还想着在白舅母那里蹭碗饭吃呢。虞娘说:“将军,你让河丫带我四处逛逛吧,别哪天迷了路可不好。”宇文翦瞧瞧了自己老宅巴掌大的地方,眯着眼睛说:“我本来是想带你去上京最好的铜鼎居吃锅子呢,既然你不饿,那就让河丫带你在院子里逛逛吧。”   虞娘一听,忙笑着拽着宇文翦的袖子道:“要不你先带我去吃锅子,等吃饱了回来再逛。”宇文翦没有说话,往后院去了,虞娘只得跟上。宇文翦进了屋,虞娘也跟了进来,锦绣早已打着帘子迎自家主子进来了。宇文翦转身推开虞娘道:“外面候着,我要换衣服,你也要跟我一起吗?”虞娘坐到外间的炕上,随手拿了一个黄澄澄的大橙子,不以为然道:“又不是没见过,谁稀罕?哼。”   宇文翦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里屋,锦绣也跟着进去了。虞娘脸色有点不好看,宇文翦房中搁着这么一位美婢,难怪河丫一见她就哭得跟泪人一般。虞娘见那丫鬟穿着都与别人不同,怕早就与宇文翦不清不白了吧。虞娘明明不想与他有所牵连,可心里就是止不住地冒酸水。   锦绣把自家主子要换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宇文翦却接过来说:“锦绣你下去吧。”锦绣一脸惊愕,却也没有迟疑,转身出去了。锦绣出来看见虞娘正趴在小几上玩橙子呢,她倒了一盏牛乳端给虞娘说:“姑娘,喝盏牛乳吧。”虞娘接过来就喝了一口,咸口的还加了花生碎,味道很是不错。   虞娘与锦绣随意聊聊家常,什么叫什么,多大了,跟宇文翦身边多久了。没一会儿虞娘就了解了个七七八八,锦绣对宇文翦的崇拜程度跟窦炎都得一拼,总是说爷有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体贴下人。虞娘只想问一句,锦绣说的与她认识的是同一人吗?是屋里那个浑蛋吗?    ☆、陆贰 铜鼎居   宇文翦换了衣服,出来看见虞娘跟锦绣聊得正欢腾,只是虞娘的表情明显露出是鄙夷他的,对锦绣所说的话不以为然。宇文翦又瞥了几眼虞娘,对锦绣道:“去太太那里借几件衣服过来给她换上,这都穿的什么,带出去丢爷的人。”   锦绣应声去了,虞娘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灰扑扑的都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的了,只是虞娘最近哪有什么心情打扮自己。她不知道宇文翦是个什么想法,但是如果宇文翦想要成齐人之美,她也是不会妥协的。   宇文翦随手拿了一本书躺在榻上倚着靠枕漫不经心地翻着,不久,锦绣回来了还捧着几件衣服,“太太说,这几件是白姑娘没有穿过的。”宇文翦指着虞娘对锦绣说:“你带她去洗洗,浑身一股酸菜味,别一会影响爷的胃口。”   虞娘心里不满,但是为了那口肉还是忍了,乖乖地洗了澡,换了衣服。没想到衣服还挺合身,只是颜色太素,白家姑娘居然是这么个品味。虞娘问锦绣:“白姑娘是谁?”锦绣道:“白姑娘是太太的侄女,两年前嫁给了广兴侯的嫡长孙吴丰元。”虞娘想着三姐姐婉娘可不就是嫁给了广兴侯次子吴长柏,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   虞娘收拾好自己就跟着宇文翦出门了,铜鼎居位于上京繁华地段,一路上喧哗声吆喝声熙熙攘攘的,虞娘没想到西北还有这么繁华的府城,十分新奇。宇文翦时不时地瞥虞娘一眼,见她一脸欢喜,“你若喜欢,上元节的时候可以来逛灯会。”   等到了铜鼎居时,里面早已座无虚席,小二一溜烟儿走到宇文翦的身边,点头哈腰地说:“将军,您来了,二楼雅居请。”宇文翦带着虞娘上了二楼,走进了竹韵轩,刚坐下不久,小二过来说:“将军,二公子与郡王爷听说将军在此,特邀将军前去芙蓉轩一聚。”   宇文翦起身带着虞娘进了芙蓉轩,漆木案前坐着三个人,中间那个面黄肌瘦似有暗疾,带着紫金冠,穿着深紫色的虬龙袍子。左边那个一见宇文翦,起身相迎,富家公子的打扮,风流倜傥,一旁还立着两个貌美如花的侍女。右边那个少年倒是气宇轩昂,精神抖擞。   宇文翦行礼道:“北郡王安,世子爷安。”虞娘这才知道原来中间坐着的正是北郡王秋无黯,右边是北郡王的嫡长子秋河叙。当年北郡王之母冯嫔被梁贵妃陷害,连带着冯家削爵,北郡王被宣成帝所厌弃,自幼被打发到了西北蛮荒,从此宣成帝对这个儿子就不闻不问。   那个富贵公子却是楚世子的嫡次子楚凤卿,他可是与桓翀并称上京双秀。两人文采风流,又最是怜香惜玉的,家中美妾无数。楚家小辈中,属楚凤卿的名望最高,高于他二叔楚郸。楚凤卿最是爱美之人,当年失去飘雪阁头牌乔蓁已经让他叹息不已,今瞧见虞娘,只觉得她一身素衣更显得冰肌雪肤,不堪一握的腰肢纤细得犹如柳枝,不禁暗叹:宇文翦是从哪里寻摸出来的如此标致的小娘子?   宇文翦瞅见楚凤卿的眼神在虞娘身上打转,脸色一沉,真是恨不得捅他几个窟窿。宇文翦问:“少泽怎么没来?”秋河叙说道:“三舅公不知道又迷上了哪位姑娘,最近连个人影也见不到。”秋河叙的母亲是上京桓家的女儿,桓翀正是他母亲的三叔。   不一会儿,羊肉锅子便端了上来,热气腾腾。宇文翦为虞娘调好蘸料,虞娘又舀了一大勺的花生碎。宇文翦把切得如纸薄的羊肉片倒入锅中,锅沸撇掉浮油,夹起羊肉放入虞娘的碗里。虞娘只觉得满口肉香,十分畅快。   楚凤卿的心思自然不在锅子上,他问宇文翦:“这是哪家的姑娘?”秋河叙抢着答道:“凤卿叔,我知道。尤姑娘是长亭伯府的五姑娘,元妃娘娘就是她姑姑。几年前,在京中我曾见过,她原是与她姑姑有几分相像的。”虞娘没想到这个少年有这样好的眼力,几年远远看过一次就能记住。   虞娘自然是捧着碗不予理会他们的,楚凤卿笑着问宇文翦:“长风兄,你觉得我身后的两个侍女如何?不如两个换她一个?你觉得呢?”虞娘一听,气得放下碗筷,盯着宇文翦,心想着:这厮要是敢把我送人,我就一锅热油浇他个痛快。宇文翦仿佛没看见虞娘气愤的表情,“二公子诚意不够啊,要不这样,二奶奶你让我睡一夜,我就把人奉上如何?”   楚凤卿呵呵一笑:“长风兄玩笑了?”宇文翦也呵呵一笑:“我从不开玩笑。”宇文翦伸手抹去虞娘嘴角的酱汁宠溺道:“快点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虞娘没想到楚凤卿居然就这样偃旗息鼓了,满是疑惑,这位二奶奶究竟是何方神圣?楚凤卿本来只想着撩拨几句而已,没想到宇文翦这么狠,专挑自己的命门捅。因为二奶奶薄氏,楚凤卿都快成上京的笑柄了,他风流一世,偏偏栽到了薄氏的手里。   秋河叙在席上倒是很活泼,他问宇文翦:“将军可知道仲父在京中的情况?他真的是去找师娘了吗?”宇文翦道:“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了。”楚凤卿听闻康殛樽迷恋上了一个小丫头,求而不得,这才心里平衡了,凭什么苦难都自己一个人受呢。   北郡王席间总是咳咳咳,一副病歪歪的模样,秋河叙很担忧地看着自家父王。宇文翦问道:“前些时候不是听说,郡王爷要娶亲了吗?怎么没消息了?”桓氏已经亡了七年了,之前北郡王一直没有续弦,他身份尴尬,在西北没有哪个高门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前不久听说他母家冯家的女儿愿意给他做续弦,亲上加亲倒是一门好亲事了。   北郡王虚弱地说:“如今我朝不保夕,何必糟蹋人家闺女呢。君俨跟我说,等过两年局势明朗了,再做打算。”宇文翦点点头,他是知道康殛樽的,必然不会心甘在西北待一辈子的。北郡王不能不说不是一颗好的棋子,真的就是奇货可居。   觥筹交错间,窦炎却火急火燎地闯进来了,说是陆当家的来了。虞娘知道,所谓的陆当家的,真是宇文翦自幼定亲的女匪。虞娘第一次与宇文翦相遇,正是在陆当家的山匪寨子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宇文翦没有娶她。   如今算算年纪,陆当家的恐怕有二十四岁了,两个人居然还没有成亲。外界都传言,宇文翦对他未过门的媳妇情深意重,曾经单枪匹马闯入红衣骑救出陆当家的,又率领虎兕卫为她扫平了三山十八寨的山匪,如今的陆当家的在三山之中一枝独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虞娘暗暗想道:不知这陆当家的是何等风采?宇文翦却觉得头疼,这个女人这次来肯定又是看中了哪块地盘来求自己帮忙。宇文翦倒是不忙着回去,让舅母先应付着吧。   用过饭,宇文翦带着虞娘与北郡王等人辞别。宇文翦问虞娘:“还有些时间,不如爷带你去听弹词如何?你一定喜欢。”虞娘只是疑惑,这厮不是应该归心似箭才对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地去听什么弹词?   虞娘自然是很想去见识一下的,既然宇文翦都不急了,她更不会着急了,又不是她媳妇。两人去了得月楼,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早有小二给端上了茶水点心。   宇文翦拿着弹词折子对虞娘说:“得月楼陈瞎子的琵琶可是一绝,你想听哪一出啊?说古道今,样样精彩。”虞娘趴过来看那折子上的名,指了指一出冲冠一怒为宇文。宇文翦嘴角抽了抽:“没想到阿虞对我这么感兴趣,你要是真的想听不如问我,词上的东西大半都是虚假的,不如换一出吧?”   虞娘偏不,非要点这一出,也不知道是哪位相公做的词,写的真好。辞藻华丽,感情真挚,说道情深之处,让人潸然泪下。词中对于关大娘子的描述,因爱生恨的转变都犹如身临其境,陆佳宁与宇文翦的爱情故事也让人羡慕。   就连虞娘也忘了吃点心,只顾得上拭眼泪,没想到宇文翦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宇文翦一边心疼虞娘,生怕她哭伤了眼睛,一边暗骂曾习,这个穷酸书生为了几个钱居然写了这个让人恶心的故事,如今传遍西北,宇文翦真是恨不得撕了曾习。   宇文翦揽过虞娘,拿帕子胡乱抹净虞娘的泪珠,冷笑道:“你傻不傻啊?不过是虚假的词文,你也能哭得稀里哗啦的?为什么对我偏偏这么心狠?真是想不明白你脑子里全是稻草吗?”虞娘反驳道:“我只是伤心,词文上果然都是骗人的,你明明就是个登徒子,成日家招蜂引蝶的,居然还能被塑造成这么深情的模样。”   宇文翦真的想撂手走人,别人家的媳妇都知冷知热的,温柔贤淑,他怎么会爱上虞娘呢?宇文翦气愤道:“我哪里招蜂引蝶了?我怎么就是个登徒子了?”虞娘不爱搭理他,站起来就要走,宇文翦一把拽过她,冷着脸道:“惯的你敢跟爷使性子了,哼。”   宇文翦也不再理她,直接回府了。窦炎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说:“尤大人,快回府吧,不然一会儿大人看不到你,又要发脾气了。”    ☆、陆叁 误会生   窦炎深深地觉得,自从自家主子认识了尤姑娘后,就变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有时候比自己还幼稚,再也不是那个风度翩翩,无所畏惧的宇文翦了。窦炎走一步摇一下头叹一声气,都把虞娘逗乐了。窦炎哀怨道:“我说尤姑奶奶,你就不能顺着我家大人一点吗?为什么总是让我家大人抓狂呢?”   虞娘一脸鄙夷:“我为什么要顺着他?他以为他是谁?是个女人都要顺着他,哼。”窦炎一看虞娘油盐不进的模样,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禁暗想:以前白姑娘柔柔弱弱的,有什么不好,自家大人偏偏自找苦吃。   虞娘回了宇文府,窦炎带虞娘去自家大人的院子,却见锦绣坐在廊上。锦绣见虞娘道:“爷与陆姑娘在里面,尤姑娘不如等等吧。”正巧一个婆子端着两盏茶走过来,虞娘走过去说:“给我吧。”说着就端着茶推门进了屋子。   锦绣忙要拦着虞娘,窦炎却说:“锦绣,你就随她吧,如果将军怪罪,我替你担着。”锦绣也知道虞娘对于自家爷来说,怕是很不同寻常,因此也就罢了。   虞娘一进屋,居然看见一个大肚婆侧躺在榻上,一点也不像个女匪,一副官家妇人的模样。虞娘没想到陆佳宁居然有孕了,惊得连茶盏都砸了。宇文翦听见有人推门本来不悦,看清是虞娘才收起了脾气,可是这个傻姑娘居然连茶盏都拿不稳。   宇文翦忙拉过虞娘,检查她的手指关切地问道:“可是哪里伤着了?有没有烫到?”陆佳宁饶有兴致地看着宇文翦:“阿猷,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宇文翦不悦地扫了一眼陆佳宁,可是陆佳宁却不怕他。陆佳宁起身走到他俩面前,一副欲哭地表情扯着虞娘问道:“你是谁?跟我夫君是什么关系?”然后又跪下抱着宇文翦的大腿哭道:“我怎么这么苦的命啊,我辛辛苦苦地怀着孩子,你居然在外面养了个如此标致的小娘子,阿猷,你这个负心汉。是谁跟我花前月下?是谁对我说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来?是谁跟我死去的爹爹发誓永不负我?呜呜,我不活了。”   虞娘惊得说不出话来,羞愧地挣脱了宇文翦的手,转身跑了。宇文翦脸阴沉地都快结冰了,喝道:“暗波,暗涛,把这个疯婆子给我叉出去。”陆佳宁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笑道:“哈哈,痛快,阿猷,你也有今天。”   窦冽绑着刘文叔进了屋里道:“主子,你要的人到了。”陆佳宁看到刘文叔可笑不出来了,忙对宇文翦说:“你快把他放了。”宇文翦阴着脸说:“放了?哼,你接着笑啊,你不是很得意吗?”   陆佳宁知道宇文翦是真的生气了,她不就是跟那个姑娘开个玩笑吗?没想到宇文翦这样护着她。以前她没少跟白依依开玩笑,把白依依气哭了多少次,也没见宇文翦这么对自己。陆佳宁忙陪笑道:“好了好了,我给你赔个不是还不行吗?阿猷,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快放了阿文吧。”   宇文翦依旧不命放人,冷冰冰道:“哦?陆大小姐这是在给我赔不是吗?我可受不起,你这么一路招摇的来上京,整个西北怕是都知道我宇文翦的帽子绿了吧。”   陆佳宁怒道:“阿猷,你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给谁看?不是你一直不肯娶我,我怎么会跟阿文好?”宇文翦坐下喝了一口茶笑道:“貌似是某人一直不肯同意退亲,至今我也没看见退回来的婚书,怎么你是想让我做个便宜爹爹吗?”   陆佳宁一怒之下拿出一张婚书拍着桌子说:“婚书给你,你可以放了阿文了吧。”宇文翦拿着婚书细细看了看,不慌不忙地点火烧了,才道:“婚事呢,我们就算退了。刘文叔呢?可没那么便宜了。本来是我的东西,即使我看不上,也决不允许别人染指。”陆佳宁气道:“阿猷,你无耻。”宇文翦哼了一声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不是一贯如此吗?”   刘文叔道:“宇文翦,你要是个男人就别为难她,你想要怎样?”宇文翦拿出匕首挑着刘文叔的下巴说:“刘三公子,你爹爹刘光石可是西桓公座下的八将之首,你自幼读书不爱弑杀,自从你大哥战死后你就出家为僧,看破世间红尘。怎么你这是为了本将军的女人打算还俗是吗?”   刘文叔说道:“一开始是阿宁强迫我的,我本不愿意,但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阿宁的,并不是单单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宇文将军,你既然一直看不上阿宁,也不肯娶她,如今阿宁已经不想嫁给你了,还请你成全我们俩。”   宇文翦给刘文叔松绑,扶他起来道:“我一直待阿宁如妹妹,这些年阿宁一直想不开,我也是耽误了她。如今她有个好归宿,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我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日后让我知道你待阿宁不好,我定然不会放过你的。”刘文叔点点头道:“世兄放心,如今回来,我就是打算带着阿宁回家过年的。”   陆佳宁想起虞娘的事担忧地问宇文翦:“阿猷,刚才的事要不要我跟那位姑娘解释一下?”宇文翦一脸傲娇:“不用,还有我宇文翦搞不定的事吗?”一旁的窦冽心中一阵恶寒:主子呦,你可真会打肿脸充胖子,到时候你可别哭哟。刘文叔带着陆佳宁走后,宇文翦问窦冽:“你说,你家主子是不是太仁慈了?”窦冽一阵呵呵。   不一会儿,窦炎哭丧着脸回来了,“大人,属下罪该万死,我把尤姑娘跟丢了。”窦冽上去就是一脚骂道:“你是不是个废物?一个娘们你都能跟丢了?主子要你有什么用?”窦炎趴在地上也不起来,“大人,尤姑娘发现我跟着她,然后转了几个胡同,我就找不到她了。”   宇文翦也没有怨窦炎,虞娘的小聪明他还是很了解的,窦炎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宇文翦拿出无常令给暗波道:“通知鬼乜,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安然无恙的带回来。”暗波领命而去。   一直到深夜,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宇文翦也一直在书房里,谁也不见。锦绣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也不敢上前劝说自家主子用饭。宇文翦一宿未睡,天亮时分,暗波前来回禀,依然一无所获。   宇文翦也坐不住了,出府亲自找寻。今日就是除夕,下午的时候白舅母已经派人催过宇文翦很多次了,锦绣不敢告之实情,只言爷暂时有事晚些过去。   天色渐晚,鬼乜终于带来了消息。原来那日虞娘在街上遇到楚家老六楚邦那个浪荡子,楚邦瞧着虞娘颜色甚好,仗着自己带了两个家丁就上前调戏。虞娘正是一肚子的怒火,就遇到了这么个找上门来的出气筒,一怒之下就把楚邦的腿打折了。等那两个家丁反应过来,忙把虞娘绑了回了西桓公府。   楚邦是西桓公的幺儿,自幼得西桓公疼爱,他在上京可是出了名的一霸。他不过是调戏了虞娘一下,哪里会想到这个小娘子这么凶残,竟然打断了他一条腿。他哭哭啼啼的,在大嫂王氏的面前诉苦,王氏从小看着老六长大的,素来也是疼他的。因马上要过年了,才暂时把虞娘关在了地牢里。   西桓公楚惊天已然病重,家中也不敢把老六伤了腿的事情告诉他老人家。宇文翦也顾不上什么除夕,去了西桓公府上,求见二奶奶。二奶奶薄氏的父亲薄冼是宇文翦的师傅,两人也算是师兄妹。   二奶奶薄氏料想师兄找她必然有事,于是忙命人请进来。宇文翦也不跟师妹客气,上来就说明了来意。二奶奶薄氏刚要命人去瞧瞧太太在干什么,二爷楚凤卿居然进来了。   二奶奶薄氏也不理他,只是让人去拿两个蜜瓜给师兄带着。楚凤卿坐在薄氏的身边殷勤道:“你不是身子不爽快吗?怎么不好好歇着?”薄氏也不说话,只当是没听见。楚凤卿尴尬地笑了笑,又问宇文翦:“长风兄可是有什么事?不如说与小弟听听。”宇文翦难得见楚凤卿这么低三下四的,也不客气地说了。   楚凤卿笑道:“这点小事,还用麻烦二奶奶。我现在就下令把人放了就是了,事后我再跟母亲说明即可。”宇文翦看薄氏点点头,也就说:“如此最好。师妹好好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了。”楚凤卿忙说:“我送送你。”于是两人出来,楚凤卿咬牙切齿道:“谁让你来找燕容的?”宇文翦瞥了他一眼:“你把人放了,我自然不会来找燕容。”   楚凤卿令人拿了牌子去地牢里把虞娘带出来。宇文翦在一旁说风凉话:“燕容妹妹都不爱搭理你,真是可怜啊。”楚凤卿一怒,跑到自家小妾的房里找寻安慰去了。    ☆、陆肆 情意浓   宇文翦看着虞娘只是略有些狼狈,并无大碍,因此也不在西桓公府中停留,带着虞娘出了府中。一出西桓公府的大门,虞娘就要跑,宇文翦一把拽过虞娘,拥在怀里。虞娘忍不住地掉眼泪,都把宇文翦的袍子浸湿了。   宇文翦手忙脚乱地拿袖子给虞娘擦眼泪,他以为虞娘在西桓公府受了什么委屈,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虞娘擦干眼泪,平复了心情,用力推开宇文翦道:“你走,我不用你管。”宇文翦心中气恼,想着她怎么又是这副样子,到底在闹腾什么。   宇文翦强忍着笑道:“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看在我找了你整整一天一夜的份上,不要再跟我耍脾气了,好不好?”虞娘依然不回头,也分不清路,只是一直往前走,“不好,我不要回去了。”   宇文翦跟在虞娘后面,也不拦着她,只是说道:“阿虞,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你去哪我也去哪。”虞娘听他这样说,眼泪不自觉地又留了下来,转身又狠狠地推了他一把道:“呸,谁稀罕你跟着,你这是打算始乱终弃,抛妻弃子吗?还不快点滚。”   宇文翦又气又急,大声嚷嚷:“谁始乱终弃了?谁抛妻弃子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闭了嘴,继而又笑道:“阿虞,你是不是喜欢我?你吃醋了?”虞娘脸色憋得绯红,幸亏是夜里,四周幽暗无光,她也不用担心宇文翦可以看见。虞娘咬着牙呸了一声:“你不要自作多情,我…”   虞娘被宇文翦紧紧抱住,吻上了她。宇文翦不想听虞娘说狠话,不想听虞娘说瞧不上自己,不想听虞娘总是不屑一顾地讥讽他。每次只要是虞娘这样说,他的心就一直沉,一直沉,像是沉入暗无天日的海底,没有一丝光芒。他什么也不想听了,他看不得虞娘利落的小嘴巴巴地一张一合。   宇文翦毫无章法,只是胡乱地用力吻着虞娘,直到虞娘恼的狠了对着宇文翦的嘴唇就咬了一口。宇文翦尝了自己的鲜血这才清醒了,松了虞娘,心灰意冷道:“原来你是这么厌恶我。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虞娘眼泪又流了下来,连她自己也吓到了,没想到她有这么多的泪水。虞娘凄凄地笑着,仿佛只是看一个笑话,“你不是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像猫逗老鼠一样耍着我,你觉得很好玩吗?你只是想要我屈服你,顺从你吗?”宇文翦心里懊恼,怎么又把她惹哭了。他急急地解释:“阿虞,我没有戏弄你,我没有想要你顺从我,我没有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   虞娘问:“那你究竟要怎样?”宇文翦认真地说道:“我自然是想娶你啊。”虞娘真是被他气笑了,“娶我?你在逗我玩?你媳妇儿子可还在你府上呢。”宇文翦终于明白问题所在了,他又气又急道:“阿宁是骗你的,她不是我媳妇,她肚子里的自然也不是我儿子。”   虞娘不信,不想与他纠缠下去,转身要走。宇文翦一急,扛起虞娘就往刘府奔去。虞娘挣扎不过,气得大骂:“宇文翦,你这个蛮牛,你快放我下来。”宇文翦理都不理她,不一会儿就到了刘府。   宇文翦两脚就把刘府的大门给踹开了,此夜正是除夕,守夜看门的不过只有两个家丁,宇文翦扛着虞娘这么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可把他俩给吓傻了。那两个家丁也不敢拦他,生怕被他一脚踹死。   此时刘家正在吃年夜饭呢,刘光石失而复得的小儿子回来了不说,还带着儿媳妇与肚子里的孙儿一起回来了。刘光石真心觉得陆佳宁就是刘家的福星,居然能让自己那遁入空门的儿子还俗。刘家今年的年夜饭真是格外热闹,刘光石多少年也没觉得这么高兴了。   宇文翦扛着虞娘闯进来的时候,刘家上下都是诧异的。宇文翦也没空与刘光石解释,直接就说:“我来接我媳妇回府的。阿宁,怎么还不走吗?”刘光石脸色一变,冷着脸看着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刘家哪里敢跟宇文翦抢人。刘文叔也是一脸懵圈,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宇文翦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陆佳宁自然是知道,这是来找她算账的,她自幼与宇文翦相识,那天她让宇文翦吃了那么大的亏,宇文翦怎么肯善罢甘休。刘光石忙出言道:“宇文老弟既然来了,不如陪老哥哥喝两盅。”   宇文翦并不答话,只是看着陆佳宁,陆佳宁与刘文叔说了一声,起身出去了。刘光石提心吊胆地扫了一眼自家儿子,示意他悄悄跟上,刘文叔只当作没看见。刘光石嘶的一声,气得牙疼。   陆佳宁跟着宇文翦走到院子里的长廊上,宇文翦把虞娘放了下来。陆佳宁忙拉住虞娘的手笑道:“好妹子,你可不要恼了我,那天的事是我胡说的,我不过是想气气他罢了,哪里知道你居然当了真。都是我的不是,妹妹你可不要与阿猷生分了。我认识他那么多年,除了你,我还真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的。”   虞娘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宇文翦问她:“这回你可相信我了吧?我跟阿宁一点关系也没有,更何况她还怀着刘文叔的娃呢,我真是清白的。”虞娘看着宇文翦一脸委屈的模样,像个小媳妇,忍不住哧哧地笑了。宇文翦手一摊,无奈道:“没办法,这又好了。”   两人出了刘府,宇文翦一个劲地问虞娘:“阿虞,如今事情明了了,你怎么补偿我这颗受伤的小心灵?”虞娘捂着耳朵,一直走一直走就是不理他,宇文翦不依不饶的,完全没有男儿的风范,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摆的足足的。   虞娘气得往地上一坐,“我累了,走不动了。”宇文翦蹲下说:“我背你啊。”虞娘二话不说就爬上了宇文翦的背,宇文翦背起虞娘往老宅走去。   宇文翦的后背宽阔而厚实,安逸得虞娘趴在他的背上直打瞌睡。宇文翦一会儿说:“阿虞,我背了你这么久,没有什么奖励吗?”一会儿宇文翦又说:“阿虞,你看我辛辛苦苦背你的份上,你就不能亲我一下吗?”虞娘被他吵得烦了,只得凑过去轻轻亲了他的脸颊一下。宇文翦美滋滋的,一会儿又不要脸地说:“阿虞,你真软,又软又香。”   虞娘真是被他快聒噪死了,没想到宇文翦会是这个样子。她不由疑问:“怎么还没到?你确定这是去你家的路?”宇文翦是欺负虞娘是个路痴,故意背着虞娘绕圈子,这么美好的夜晚,宇文翦自然是希望路越长越好,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直走下去。   虞娘问他的时候,其实宇文翦已经背着她走了一个时辰了。宇文翦只好背着她回了老宅,府中的人早就等急了。锦绣一看见宇文翦都落了泪,“爷快些去太太那里吧,太太都问了很多遍了。”   宇文翦带着虞娘去了白舅母的房中,白舅母一见宇文翦就哭诉道:“阿猷,你妹妹她老丈人前些天过世了,如今我收到依依的家书,怕是她的日子艰难了,这可如何是好?”宇文翦安慰舅母道:“舅母放心,明天我就前去岩云府吊唁,顺便去瞧一瞧表妹。”白舅母听到宇文翦还肯去照拂白依依,也就放了大半的心,她哥哥就这么一个闺女,白依依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日后怎么见自家哥哥呢。   年夜饭因为白依依的事,白舅母也没什么心情,用过饭就休息了。宇文翦陪着虞娘在院子里放烟火,虞娘小时候最是喜欢放烟火的,她特别喜欢烟火窜上天空绽放时的明亮,仿佛整个心也亮堂起来了。她印象中的母亲,总是柔柔的,性子温和似水从来不对她发脾气,除夕的时候,即使她与邻居的男孩子放烟火把新做的衣服烧了一个大洞,母亲也没有生气。   宇文翦看虞娘有些走神,上前揽着她轻声问:“这是怎么了?可是困了?”虞娘摇摇头,“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娘亲。”宇文翦摸着她的脑袋说:“看来是真的累了,不如早点洗洗睡吧,明早还要出发去岩云府呢。”   虞娘一脸疑惑,“你带我去吗?不会耽误你与表妹亲亲我我吗?”宇文翦一脸无奈,这个小东西就是喜欢气自己,他装作一脸惋惜的样子道:“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身边缺个端茶倒水的人呢?”虞娘嘟了一下嘴,跺跺脚就要走。宇文翦当然不会让她离开,紧紧地抱着她说:“真是个小醋坛子,我怕我自己走了,没有人伺候你,给你端茶倒水,行不行?”   虞娘靠在宇文翦的怀里,感受着宇文翦温热的胸膛,心中悸动不矣,温柔地喊道:“阿猷”宇文翦没想到虞娘会这么叫自己,忙说:“阿虞,你刚才喊我什么?再喊一遍好不好?”虞娘转过身,看着宇文翦炙热而期待的眼神,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嘴唇,只轻轻啄了一下,“阿猷”虞娘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陆伍 生事端   宇文翦瞅见虞娘一脸娇羞,也不再挑逗她,只是把她往怀里又拢了拢。哪知一时不妨,窦炎却走了过来,无意中看到这番景象,忙捂着眼道:“哎呦,我这眼睛真是要瞎了。”虞娘羞得从宇文翦怀里挣脱了,宇文翦十分不满意,阴着脸道:“狗奴才,这般没有眼色,有什么事情非要深更半夜跑过来?”   窦炎一脸惶恐,这能怪他喽,他也是被暗波给坑了好不好,他心里还嘀咕,怎么暗波自己不来找自家大人呢?原来是这么回事,窦炎真是没地方说苦去。他一脸苦瓜相,喏喏道:“大人,我…”窦炎迟疑地看了宇文翦一眼。   宇文翦本来气就不顺,这会儿窦炎还吞吞吐吐更是火上浇油,虞娘倒是明白,扯着宇文翦的袖子道:“阿猷,窦炎小将军此来定是有要事回禀,我这会儿正好饿了先去找点吃的,你忙完再来找我吧。”窦炎一听虞娘这么说,十分感激地看着她。   哪知宇文翦却揽过虞娘道:“你去哪?就在这里待着。”一面又不耐烦地对窦炎道:“有事快说,没事就滚。”窦炎本想着虞娘在这里不方面说,自家大人这是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抱得美人归,他可不敢坏了自家大人的好事。可是自家大人完全没有觉悟,他还里外不是人了。窦炎也就没有再犹豫,巴巴地把事情的原委吐了个干净。   原来岩云府广兴侯世子吴长松过世之后,吴长松的长子吴丰元就与二叔吴长柏闹了起来,吴丰元指责自家二叔谋害自己的父亲玷污自己的妻子,吴长柏自然不吃他那一套,加上侯爷吴安省是向着吴长柏的。吴长柏的世子授命下来之后,就把吴丰元给逼急了,本来属于他的东西凭什么给他二叔,吴丰元气不过居然领兵围了自家二叔的院子,哪知道吴长柏早有防备,只等吴丰元自投罗网,吴长柏的亲兵把吴丰元的属下杀了个干净,连吴丰元也没有放过,毫不犹豫地把他也杀死了。   窦炎拿出一张字条递给宇文翦道:“这是白姑娘送出来的求救信,请大人过目。”宇文翦瞅着一旁虞娘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一阵心塞,抬脚踹了窦炎一脚骂道:“狗奴才,这种事也值得你深更半夜过来打扰爷的好眠。”   最心塞的是窦炎,他明明提醒过自家大人的,可是他家大人根本不领情好不好,这会子又怪他,还真是做什么错什么。窦炎心中暗自问候了暗波的祖宗十八次。宇文翦之前答应了舅母,自然就不会食言。他让窦炎领着一支虎兕卫连夜赶往岩云府,只说自己随后就到。   窦炎领命退下,虞娘看了宇文翦好几次,宇文翦笑着对她说:“不是说饿了吗?我们去吃点东西。”虞娘摇摇头道:“你不用连夜赶往岩云府吗?既然你有要事,自然是不用顾虑我的。”宇文翦抱起她朝书房走去,一面走一面说:“阿虞,你能这样说已经足够了,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看着虞娘一脸疑惑,又解释道:“吴家一直以来都依靠魔羽骑立足,要不然你以为表妹为什么能够嫁入吴家,只是吴家一直都是二房独大,当初我反对表妹嫁给吴家长孙,可是表妹不肯听我的。如今吴家大房的下场,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表妹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这才是我不着急赶往岩云府的原因。”   虞娘想想也是,吴家如果杀了白依依,怕是没法跟宇文翦交代的。宇文翦又说:“阿虞,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你能不能相信我?不要再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跟我闹脾气了,好不好?”虞娘揽着宇文翦的脖子,乖巧地靠在他胸前,用力点点头。宇文翦俯身在虞娘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锦绣看到宇文翦抱着虞娘进来,心中疑惑终于得到了验证。宇文翦对她说:“吩咐厨房,做点汤羹过来。”锦绣应着出去了。   虞娘踩在榻上,站起来翻着宇文翦的书架,一排除了兵法就是史书,再有就是地域志,无趣得很。好不容易翻到一本《红鸾小传》,虞娘诧异,这本书与其他书相比差异也太大了些。   虞娘拿出来翻开一看,竟是一篇讲表妹恋上表哥最后终成眷属的故事,书的扉页还有两行用簪花小楷写的诗词,下面署名依依。宇文翦看着虞娘只顾看什么破书,也不搭理自己,十分吃味。他抢过虞娘手里的书,说道:“什么书这么入迷?有我好看吗?”   虞娘笑着对宇文翦说:“好看啊,不信你看看。”宇文翦将信将疑地打开那本书的首页,脸色就已经变了,再随意翻了翻,居然写得是表兄妹的故事,忙暗道不好。正巧锦绣端了食盒进来,宇文翦将书掷到地上,对锦绣说:“糊涂东西,什么淫/词艳曲也敢往我书架上摆。”   锦绣一脸惊恐,忙跪下辩解道:“爷息怒,爷书房里的东西奴婢从来也不敢动的,至于这本书奴婢也是不清楚的,白姑娘未出阁之前时常出入爷的书房,想是白姑奶奶放的也未可知。”虞娘听锦绣这么说,扑哧一声笑了,“好丫鬟,你先下去吧,你家主子这是臊了,满屋子找人顶缸呢。”锦绣看了一眼宇文翦,宇文翦也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宇文翦一脸委屈可怜巴巴地说:“阿虞,我真的不知道。”虞娘捡起那本书道:“我也好好看看,看看能勾搭个表哥什么的。”宇文翦一把夺过那本书,忿忿道:“你做梦。”虞娘不想逗他了,忙揽着他道:“饿了,我先喝汤去了。”   虞娘揭开汤碗盖子一看,满满一大碗火腿鲜笋汤,香气四溢,还有一大盘子的牛肉水饺。虞娘是真的饿了,之前在白舅母那里就没怎么吃,白舅母愁眉苦脸的,她怎么好意思敞开了肚皮吃呢。   那碗汤鲜的虞娘舌头都快掉了,虞娘喝了半碗瞅了一眼宇文翦,这厮一直盯着她,“你不喝吗?”宇文翦摇摇头,摸了摸虞娘的头发说:“你喝吧。”宇文翦也是服了虞娘,好像只要有吃的,她的心情总是那么美好,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虞娘胃口不好的时候呢。   宇文翦笑着问道:“你可有食欲不佳的时候?”虞娘又舀了一碗,含着火腿含糊道:“还是有的,在何家庄子的时候,面对着一大碗肘子我一筷子也没有动。那时候,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宇文翦眼睛亮亮的,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那时,他明知道酒里下了药,还是心甘情愿地喝了下去,他何尝不是在逼自己,他想知道虞娘是不是这么狠心,是不是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   不过他没高兴多久,就听虞娘又说:“后来当我发现你是文猷的时候,我被我自己给蠢哭了,我简直是蠢透了,我怎么能为了你放弃了一大碗肘子呢?尤其是在军营里的那几日,我每晚做梦都会梦到那一大碗肘子,香气扑鼻,十分诱人。你不知道,每当我梦到肘子啃得正香的时候,突然惊醒却发现是你,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失望。”   宇文翦真的笑不出来,他在虞娘的心中居然还不如一碗大肘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虞娘还沉浸在肘子的回忆里,不仅喝了一大碗汤,连那一大盘饺子也吃得干干净净。连宇文翦也忍不住呲哒她:“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吗?”虞娘吃饱了,躺在宇文翦怀里撒娇:“怎么?阿猷是养不起我吗?”   宇文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被她撩拨地不行,一把按住她道:“老实点,睡觉,明早可还要早起。”说完就冲出去,到井边冲凉去了,两盆冷水浇下来,才把宇文翦心中的火苗浇熄了。宇文翦换了衣服才过来书房,却看见虞娘缩在榻上,早已睡着了。宇文翦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抱起虞娘,把她放在了床上。   等第二天,虞娘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马车上了。虞娘一脸懵圈的表情,躲在宇文翦的袖子后遮挡阳光。良久,虞娘才问:“这是到哪里了?”宇文翦轻轻拍着她说道:“真是够能睡的,都过了正午了,可是要起来吃点东西?”   虞娘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手触碰到身下的雪豹皮毛,手感很好,特别柔软厚实。虞娘被宇文翦这么一说,也觉得饥肠辘辘,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道:“吃什么?”   宇文翦拍了拍手,窦冽从马车外递进来一个食盒。宇文翦笑着对虞娘说:“阿虞,你不打开看看吗?”虞娘掀开盖子一看,盒子里赫然放着一只油亮亮的大肘子。虞娘拿起毋殺就割了一块放入口中,果真是好吃绝了,齿颊留香。那只大肘子卤得恰到好处,满满的全是肉香,虞娘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宇文翦问:“好吃吗?”虞娘点点头,宇文翦说:“好吃你就多吃点。”虞娘又点点头。    ☆、陆陆 白家表妹   之后的几天,虞娘深刻领会到了宇文翦那句,“好吃你就多吃点。”顿顿都是大肘子,卤肘子,烤肘子,冷拼肘子,凉拌肘子,红烧肘子,糖醋肘子,酥炸肘子,黄焖肘子,肘子锅子,肘子汤,全部都是肘子。虞娘吃到一闻到肘子的味道就想吐,看见肘子就腻歪地不行,一口也吃不下去了。虞娘愤恨地盯着宇文翦说:“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吃肘子。”   宇文翦翘着二郎腿,叼着枯草疵着牙笑道:“阿虞,你说是肘子好还是我好啊?”虞娘狗腿般地讨好道:“自然是阿猷。”心里却暗骂这个男人,真是小心眼,自己这是找谁惹谁了。要不是她打不过宇文翦,她真的很想一盆大肘子扣宇文翦的头上。   再往后的几天,虞娘一直都只挑青菜吃,安慰一下自己那可怜的肚子,宇文翦还是大鱼大肉的,气得虞娘差点摔了筷子。撒着娇地让宇文翦陪自己吃素,看着宇文翦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这才嗤嗤地笑了。   从上京到岩云府,宇文翦慢悠慢悠地带着虞娘足足晃了八日,窦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觉得就算是爬也该爬到了,自家大人自从遇到尤虞后,就从来没有正常过。   宇文翦刚到岩云府的城门,吴长柏早就迎了上来,对着马车抱拳行礼道:“将军别来无恙。”宇文翦下了马车忙说道:“世子爷客气了,宇文翦不敢承受。”两人一阵寒暄,之后来到了广兴侯府邸。   广兴侯府地方不小,但是稍显得颓败,可见真的是落没了。虞娘之前见过吴长柏,行了礼喊了一声:“姐夫。”吴长柏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到了小姨子,只觉得虞娘比之前更加明艳动人。   如今已是世子夫人的婉娘看见五妹妹,眼泪巴巴地落着,拉着虞娘的手不放。婉娘打发了下人出去,只留下陪嫁的一个丫鬟流莺。虞娘打量着婉娘,满头珠翠,一身华服,看着十分风光,只是脸色暗黄有些愁容。   婉娘在西北孤苦无依,丈夫也不是个体贴的,吃了许多苦这才知道从前的自己是有多傻多天真。她哭哭啼啼地跟虞娘诉说自己这些年的不幸,虞娘也不禁跟着感伤起来。   宇文翦那边,广兴侯吴安省与世子吴长柏都陪着。吴安省已经白发苍苍,年轻时也是个人物,如今却佝偻得不像个样子,那件麒麟袍子穿在他的身上松松垮垮的。而吴世子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三十出头大权独揽,听说又刚得了唯一的儿子,真是万事顺心如意,连带着面容也是红光散发。   魔羽骑一直以来都是扶持吴长柏的,如今他的上位,也是二者合力的结果。吴家的内乱,对于宇文翦来说,并不想要干涉。宇文翦直接说明来意,“家舅母听闻白家的事情,日夜担忧在下的表妹白氏,我此番前来是特意接回表妹,不知侯爷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吴长柏心有不舍,他刚尝到白依依的甜头,至今还未得手,这会儿让他放人他着实有些舍不得,但是宇文翦他也是惹不起的,江山美人不可兼得,吴长柏只得痛快地应了。   自从吴丰元被杀后,白依依就一直被关在家庙里。这会儿宇文翦来了,她自然是要被放出来的。白依依一看见宇文翦,犹如看到了希望,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章法,大庭广众之下就扑到了宇文翦的怀里,嘤嘤嗡嗡地哭了起来。   吴长柏没想到原来白依依与宇文翦还有这一层关系,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唐突了她,不然宇文翦这么护短的性格还不直接铲平了广兴侯府。   宇文翦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白依依也是习惯了他这位表哥对她一直都是冷漠脸,当年但凡他对自己哪怕是有一点情意,她也不能心有不满地嫁给吴丰元了。吴丰元虽然窝囊,但是对白依依极好,真的是百依百顺,只是得不到总是最好的,白依依一直对她这位表哥念念不忘的。甚至午夜的时候,白依依很多次地暗想,如果当年不是她意气用事,如果她当年能够答应宇文翦的婚事就好了。至少当年宇文翦是真的打算娶她的。   白依依一直赖在宇文翦怀里不肯放手,窦炎的眉毛都纠结了,都想下手把白姑娘给拉开了。宇文翦道:“舅母让我接你回家,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跟我走吧。”白依依哭得楚楚可怜,又断断续续地问了家中的事情,直到宇文翦脸上露出十分不耐烦地表情,白依依自然是知道自家这位表哥最讨厌自己粘粘糊糊的,这才罢了。   宇文翦难得来一次岩云府,吴长柏自然是要盛情款待的。婉娘亲亲热热地挽着虞娘的胳膊入了席,却看见白依依坐在一个俊美的男人身边,面露娇羞。婉娘最是讨厌白依依,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给谁看,偏偏男人还都喜好这口,真就像一朵冰清玉洁的白莲花。虞娘看到宇文翦身边坐着的女子,一身白麻衣,身段风流,容颜姣好,犹如一朵梨花,小鸟依人地靠在宇文翦的一侧。   因为吴长柏身边早就坐着两个夭夭娆娆的美人了,婉娘本来想邀虞娘一起入座的。哪知虞娘径直走到宇文翦的面前,宇文翦伸手扶她,虞娘顺势坐在了宇文翦的怀里。宇文翦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显得不太庄重,但是他拿虞娘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随她。吴长柏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的。   虞娘并不在意众人诧异的眼光,只是瞥了一眼宇文翦右侧的白依依,只见她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显得摇摇欲坠,更加惹人怜爱。只不过宇文翦的目光全在虞娘身上,并没有扫白依依一眼。   虞娘倚在宇文翦的怀里,看在案上的佳肴,心情甚好。虞娘舀了一勺蜜汁山药,先尝了一口,只觉得有些甜腻了。转身放入宇文翦的嘴中,宇文翦皱着眉头还是吃下去了,端起酒盏灌了好几盏烧酒。白依依心中是震惊的,宇文翦最讨厌吃甜食的,以前自己做的糕点全部进了窦炎的嘴里,宇文翦一口未动,连敷衍都不屑。   宇文翦贴在虞娘耳边小声说道:“你真是够了啊。”虞娘却笑嘻嘻地说:“自古男儿多薄幸,向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宇文将军,你说是不是啊?”宇文翦看了右侧的白依依一眼,只见她眼里含着泪花,心中十分恼怒,他可从未欠过白依依什么,她这样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不知道人还都以为自己辜负了她呢。   婉娘看着虞娘与宇文翦亲亲我我,心里十分羡慕,只是想到自己那个未出世的可怜孩儿,心中又无限酸楚。   宇文翦一盏接一盏地喝着,与吴长柏交谈得十分融洽,直到深夜才各自散去。宇文翦装醉拉着虞娘,不让她离去,虞娘半推半就地进了宇文翦的房中。   白依依想着表哥喝醉了,就亲手煮了一碗表哥以前常喝的醒酒汤。她没想到看到窗户纸上印着两个身影,隐约看着宇文翦歪在榻上,而虞娘趴在宇文翦的身上十分亲密。白依依把汤交给窦炎,哭着就跑了。窦炎端着醒酒汤,一脸无奈。自从上次被暗波所骗,他就不敢在自家大人面前晃悠,生怕他家大人心情多变,拿他撒气。   这碗汤,窦炎是打死也不敢递进去的,只能咬牙自己一口气喝了。虞娘此时正在榻上给宇文翦按按他的头,这厮喝多了直嚷嚷头疼。虞娘不禁叹了一口气,她这就是做牛做马的命。哪知道宇文翦却揽过虞娘,缓缓说道:“阿虞,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跟表妹的事情?真的这么相信我吗?”   虞娘笑道:“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得到她?无论她是否嫁人,无论她在哪里。”宇文翦没想到虞娘居然这么了解自己,是的,如果他当时很在意白依依的话,他怎么可能看着白依依嫁给吴丰元。虞娘抱着宇文翦接着说道:“既然当初你都放她走了,那么现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宇文翦亲了亲虞娘的脸颊,轻轻笑道:“是啊,我的阿虞最是英明的。”宇文翦还是跟虞娘说了以前的事情,毕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白依依自幼跟着白舅母长大,宇文翦那个时候整日不是操练就是打仗,基本上很少在家。到了宇文翦该成家的年纪,白舅母天天为他操心,宇文翦的父亲之前为他指了一门娃娃亲,就是旧日同僚的闺女陆佳宁。宇文翦从未想过要娶她,他可不想娶个母大虫回家,陆佳宁身上的匪气太重,从小在山匪窝里长大的。白舅母一直想亲上加亲,让宇文翦娶白依依,宇文翦对于白依依倒是不讨厌,毕竟一个柔情似水,一个河东狮吼,任谁也会选前者的。   本来是要先定下来的,只是陆佳宁十分讨厌白依依,死活不肯把婚书退给宇文翦。那时候魔羽骑在西北刚刚成立,根基尚不稳定,宇文翦的全部精力都在魔羽骑,根本就无暇顾及家里。宇文翦想着晚个几年也没有关系,只是没想到等他再回家的时候,白依依居然要嫁给吴丰元。    ☆、陆柒 忆往事   宇文翦对于白依依要嫁给吴丰元还是很介意的,一是他不想看着白依依往火坑里跳,吴长柏是吴安省默认的接班人,吴丰元迟早会成为家族牺牲品的。二是宇文翦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如吴丰元那个小白脸,他认为他能给白依依安稳的生活,更值得依赖。   宇文翦知道那件事后,曾经去找过白依依,他真的挽留过。但是白依依只问了他一句话,就毅然地嫁入吴家了。他至今都记得那晚白依依的神情,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白依依并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问他:“阿猷,这么多年你有爱过我吗?哪怕只有片刻。”宇文翦答不出来,他不知道,从未想过。他一直觉得这件事是理所应当的,只要按部就班地走着就好了。   宇文翦唯一想过的是,娶了白依依,一定会对她好的,会照顾她一生一世。白依依看到宇文翦沉默的样子就全都明白了,这个男人连欺骗她都不屑了。白依依当时是抱有一线希望的,只要宇文翦开口说有过,哪怕是欺骗她,白依依也会义无反顾地投入宇文翦的怀抱的。   宇文翦没有遇到虞娘之前,他一直对于女人都是无所谓的,对他来说只要媳妇温顺就好了,不要搅得家宅不宁,不要让他有后顾之忧。   他也不知道虞娘哪里好,一开始只是觉得她有趣。宇文翦一开始只是一种猫的心态,认为虞娘不过是个闹腾的小老鼠。他纵容虞娘在他面前跳来跳去,心情好的时候,逗着她玩一会儿,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可以拿她撒气。   也许真的是日久生情吧,即使这个小东西张牙舞爪的,即使她算计自己的性命,即使她对自己虚与委蛇,即使她心里还有别人,宇文翦也断不能放手。他注视着身边熟睡的小东西,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第二日一大早,宇文翦一行人还要赶回上京去。只有一辆马车,虞娘与白依依坐车,宇文翦骑马。他可受不了白依依总是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因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他也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来,毕竟他也很同情这个表妹。白依依在宇文翦的心里一直都是乖巧的,娴静的。   虞娘也受不了白依依,白依依一坐在车上总是有意无意地与虞娘聊家常,虞娘可插不上嘴,不过呵呵以做回应。   白依依温柔地对虞娘说:“表嫂,我看表哥挺喜欢你的吧,你不知道表哥对人一直都很好。我跟表哥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表哥一直都很照顾我的。小时候,表哥亲自教我骑马,很有耐心的。我这人很笨的,又很胆小,表哥抱着瑟瑟发抖的我笑了我很久呢。最后我也没学会骑马,白瞎了表哥送给我的那匹小马了。你还没见过我的那匹小马吧?一直都养在表哥那里,我还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踏月。表哥的那匹大黑马也是我给取的名字呢,就叫逐风。”   白依依暗暗打量虞娘的表情又说:“小时候,我时常病着,很怕吃药的,实在是太苦了。表哥为了让我吃药,总是买了盐渍梅子给我吃的,还亲自喂我吃药呢。表哥的医术也是那个时候学的呢。他说我总是病着,定是大夫医术不精的缘故,等他学会了定能治好我的。”   虞娘听白依依巴巴地说了两个时辰,听得虞娘哈欠连连实在是坐不住了。白依依像是沉浸在了回忆里,兴致勃勃地讲着她与宇文翦的过往。   虞娘最后以尿急的理由打断了她,耳朵终于清静了。宇文翦以为虞娘真的要如厕,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让虞娘解决。虞娘拽着宇文翦的袖子说:“我坐累了,想要骑马。”宇文翦为了虞娘拢了拢斗篷,笑着说道:“别闹了,外面冷风凛冽,仔细伤了身体。”   虞娘也不理他,径直走到窦炎身边道:“窦炎,给我一匹马。”窦炎一脸无措地看着宇文翦,直到他家大人对他使了个眼色,这才命一兵士牵了一匹马过来。   西北的马都高大健硕,马蹄似碗口般大小,性子也刚烈些。虞娘从未骑过这样的马匹,知道宇文翦想让她望而却步,但她虞娘怎会是个服软的性子,咬着牙要是要骑马的。   宇文翦终究还是妥协了,他瞧着虞娘的架势就知道这马她是骑定了,根本不管他的意愿。宇文翦拥着虞娘上了自己的坐骑,虞娘窝在他的怀里,兴奋极了。她从未骑过这么高的大马,真心觉得骑在马上威风凛凛。   只是几个时辰之后,虞娘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冬季西北的寒风有如刀子一般割得虞娘痛的睁不开眼也就罢了,虞娘细皮嫩肉的,只觉得腿间生疼,猜想一定磨破了皮肉。宇文翦一开始把虞娘揽在怀里,还是心旷神怡想入非非的。只是后来发现虞娘无精打采的,一动不动地窝在他怀里,就觉得不对劲了。   天色尚早,宇文翦就吩咐队伍入城休整了。一行人住在了驿站,宇文翦抱虞娘下马的时候,虞娘实在忍不住嘶了一声,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宇文翦对于虞娘的任性真是无可奈何,抱着她道:“这回得到教训了吧?”虞娘嘟着嘴道:“我这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还不行吗?”   宇文翦听虞娘说自己老人,心里十分不满,哼了一声道:“我哪里老了?”虞娘疼得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宇文翦看虞娘的表情便知道她似乎伤得不轻,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了。宇文翦吩咐属下带着白依依去堂中吃饭,自己抱起虞娘先回房间了。宇文翦一捻虞娘的衣裳不禁皱了眉头,虞娘穿着单薄又吹了一天的冷风,这会儿一进暖烘烘的屋子,鼻涕眼泪直流,倒有些发起热来。   宇文翦把虞娘放在榻上,虞娘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宇文翦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真不知道几辈子欠了她的。   宇文翦清理了虞娘的伤口,给她换了药。虞娘又哼哼唧唧地嚷嚷着恶心头疼,宇文翦抱着她又喂了她好几丸药,虞娘这才消停了。   白依依瞧着宇文翦迟迟不下来用饭,不知两人在房里做什么。于是端了饭菜上楼去敲宇文翦的房门,宇文翦开门后,白依依笑着说:“表哥你饿了吧?我端了一碟牛肉和胡饼给你。”   宇文翦接了食盒道了一声谢后就把房门关上了,白依依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一旁的窦炎可看不下去了,讥讽她道:“哼,天天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当初不知道是谁断然拒绝了我家大人,如今我家大人可是一心都在尤姑娘的身上。我劝你消停一会儿,我家大人同情你不忍心说你,可是今天你在马车里与尤姑娘说的话,我可听得真真的,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你自己不稀罕我家大人,看见别人稀罕了,你就起了坏心,自己不稀罕的也不许别人稀罕,你就是见不得我家大人好。”   白依依也是气恼了,窦炎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朝她吆五喝六的。她笑道:“你是跟我说话吗?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我表哥身边的一条狗,神气什么。”   这时,宇文翦的房门开了,宇文翦喝道:“都滚远点,这是吃饱了撑的胡咧咧什么。”窦炎麻利地走了,连一旁未开口的窦冽也回避了。白依依一副委屈的样子说:“表哥…”宇文翦瞪着她说:“你也走。”   说着宇文翦又关上了房门,这么一闹腾,虞娘早就醒了,发了汗人也清爽了一大半,只是里衣湿答答的不舒服。虞娘哑着嗓子问:“阿猷,你给我换的衣服?”宇文翦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送到虞娘嘴边。虞娘撒娇道:“你喂我。”   宇文翦揽着她,喂了她两口温水。虞娘清了清嗓子又道:“我要吃肉。”宇文翦一脸无奈:“你不知道自己病了吗?还吃肉?做梦。”虞娘蹬着腿道:“我要听故事。”宇文翦耐着性子问:“你想听什么?”   虞娘想了想,突然莫名问了句:“你刚才喂我吃药的时候,有没有喂我吃梅子?”宇文翦真是不知道虞娘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他奇怪地问道:“什么梅子?那种酸叽叽的东西你也想吃?西北这里就蜜瓜好吃,你要喜欢,我拉一大车给你好不好?”   虞娘转过身去道:“谁稀罕。”宇文翦只好出去唤了窦炎过来问:“你知道哪里有卖梅子的吗?”   窦炎摸着脑袋问:“大人,你要吃梅子吗?”宇文翦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吃些女儿家的零嘴?”窦炎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很心虚地跟宇文翦小声说:“大人,白天的时候,我貌似,好像,大概听到白姑娘对尤姑娘说,你喂白姑娘吃药的时候,怕她苦特意为她买了盐渍梅子。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我真的是无意中听到的。”   宇文翦倒是没有怪罪他,只是摆摆手表示不相干,窦炎的耳力他心里还是清楚的。难怪白日里虞娘非要耍小性子要骑马,这会儿又要吃梅子。宇文翦想想倒是笑了。   宇文翦再次回房中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粥,虞娘扫了一眼白粥,嫌弃地嘟着嘴。宇文翦笑道:“你乖乖的,回去我带你去逛灯会,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双更 ☆、陆捌 风云起   结果,灯会是没有逛成的。他们一行人快到上京的时候,暗月前来回禀宇文翦,北胡与夏国十五万大军联合来犯,边关已失城池三座。   宇文翦匆匆嘱咐虞娘,让她与暗月一起,务必把白依依送到白舅母那里。宇文翦还跟虞娘说:“如今西北大乱,阿虞你不要乱跑,在魔羽大营十分安全,如果有什么事,你就去找我师妹楚二奶奶,她一定会帮你的。”   宇文翦抬腿就要走,虞娘也顾不上他身旁站着的窦炎窦冽兄弟,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太拼命,我等你。”宇文翦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虞娘这么一句软话,心中激情荡漾,狠狠地亲了虞娘一下,这才上马走了。只剩下暗月带着六个侍卫护送虞娘与白依依回上京。   哪知都远远可以看到上京的城门了,却杀过来一路人马,约四百余人,把虞娘他们团团围住了。为首的是个女子,一身百夷族的衣裳,挥着鞭子大声问:“可是宇文翦的家眷?”   白依依刚要回答,就被虞娘一掌劈晕了。暗月心中不满,瞪了虞娘一眼。虞娘把白依依交给暗月,小声说道:“一会儿你护着白依依冲出去,我引开她们。”   虞娘问道:“你们是何人?宇文翦自幼父母双亡,至今也未娶亲,从未听说过他还有家眷。”那名女子笑道:“都说宇文翦身边有个聪敏的女子,我看不假,尔等还不束手就擒吗?”   虞娘心中暗道不好,只怕西北的形势有变,宇文翦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虞娘笑道:“将军怕是误会了,我们是广兴侯吴家的女眷,我手中有侯爷写给宇文翦的信件,还请将军上前一观。”   那名女子彳亍不前,吩咐一个手下前去拿信,虞娘又笑道:“怎么?将军久经沙场,还怕我这个弱女子不成?将军自然可以杀了我们,但是这样不仅使将军与吴家结仇,还捉不到宇文翦的女眷。我是怕将军回去,不好跟自己的主子交代。”   那名女子上前到虞娘那里,伸手取了信件,打开一看,只见一片空白只字未有,便知上当。虞娘早就在白纸上撒了迷幻粉,只见那名女子大叫一声,直挺挺地摔下马来。虞娘一把摁住她,对周边的兵士们喝道:“你们将军在我手里,还不速速散开。”兵士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暗月趁机带着白依依杀出重围,率领那几个侍卫往上京城奔去。   那名女子不一会儿就清醒了,笑道:“他们抛下你自去了,你这会儿再不走,一会儿就真的走不了了。接应我们的人马上就来了。”虞娘把她抛在马上,翻身上马朝上京反方向疾驰。虞娘也是慌不择路,但凡有阻拦者,皆一箭射死,最后杀得眼睛都红了。虞娘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绝对不能束手就擒,就算宇文翦嫌弃她的手段下三滥,她也不能被活捉,不能落入敌手,成为他人手中的长矛。   也不知道狂奔了多久,终于把追兵都摆脱了。虞娘下了马,气喘如牛,十分狼狈,一身樱粉色的衣裳早就被黄沙与汗水侵蚀得看不出颜色,斗篷也不知道落在何处了。虞娘放那个女子下马,对她说:“你走吧。”那个女子却苦笑得摇摇头:“任务失败,我横竖一死。”说着拔起腰间的软剑就要自尽,虞娘一把夺下,气得骂她道:“你们视别人的命如草芥也就罢了,怎么对自己也如何心狠?难道你的生命里就只有杀戮吗?”   那名女子脸色一变,笑道:“我罗云茜活了二十二载,可不就是只知道打打杀杀。”虞娘一听她自报是罗云茜,不由说道:“你可是红衣骑的罗云茜?薛江的老相好?”   罗云茜惊呼:“你认识我?”虞娘笑道:“是啊,我听窦炎小将军提起过你。你不在红衣骑吗?怎么会来劫我们?”   罗云茜细细与虞娘道来,果然是楚家出事了。   西桓公楚惊天虽病重,大夫们都说撑个三五年还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西桓公楚惊天却在两天前暴毙了。楚将军楚郸似乎早有准备,先发制人,指责世子楚邯谋害亲父,率军屠了世子府。世子楚邯与长子楚凤朝皆死在乱军之下,次子楚凤卿携夫人薄氏逃往上河府崔家。   一时间,上京戒严,京中任命下一任西桓公的诏书还未下达,楚将军楚郸写的奏折还在送往京中的路上。西凤将军楚凤夕因不满老父所为,被楚郸囚禁,楚郸令派人接手了红衣骑。   楚郸一方面控制了上京府,一方面勾结北胡与夏国使西北的士族们无力与之抗衡。趁着西北大乱,一步步地坐稳西桓公的宝座。唯一的变数就是魔羽骑,这些年魔羽骑称霸西北,康殛樽的势力不容小觑。楚郸对于他十分忌惮,如今康殛樽还未返回西北,楚郸想趁着这个时机除掉宇文翦,所以才有了今日一幕。   不过楚郸不能明着与魔羽骑撕破脸,他是想招安为主,诛灭为辅。这才命人偷偷摸摸地截下宇文翦的家眷,他相信,宇文翦上次肯为佳人放弃一座城池,这一次也一定可以为了佳人放弃整个魔羽骑。   虞娘听罗云茜说到这就急了:“那白家表妹奔着上京的方向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罗云茜说道:“这倒不会,楚郸最会做表面功夫,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在上京府城里面动手的。”   虞娘问罗云茜:“我们现在大约在何处?”罗云茜看了看四周说道:“此处离上河府有两日的路程,不如我们先去上河府打探一下情况?”虞娘点点头,也只有先如此了。   虞娘路过村落的时候,顺便换了一身男装,与罗云茜假扮夫妻。半路上却落入了土匪的陷阱,连人带马摔得四脚朝天,虞娘啃了一嘴的泥。   虞娘与罗云茜被五花大绑地送往了寨子,盘龙寨的大当家岳聋子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大汉,一脸的凶相。下面的喽喽回禀:“大当家的,我们已经搜过了,除了一匹马,分文没有。不过那匹马倒是匹战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   岳聋子曾经在楚家军也是一号人物,后来不满楚家的做为这才落草为寇,生平最恨这些官兵。岳聋子也看不出来两人的来头,直说道:“男的砍了,女的虽然年纪大些不过姿色尚可,就给老三吧。”   虞娘忙说道:“大王饶命,我们只是周边的百姓,因生活困苦才动了心思,打算卖了马匹换些银子为生,大王从来都是杀富济贫的,为何为难我们夫妻呢?”岳聋子一脸质疑道:“那匹马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虞娘说道:“最近上京府不太平,城外难免有厮杀,我自然是冒着生命危险捡的,这匹马就算是孝敬大王的了,还望大王饶了我们夫妻俩。我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等着我们俩买了米粮回去呢。”   岳聋子虽然是个土匪,却十分孝顺,此时听虞娘这么一说,颇为动容。三当家的聂占风却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曾是他父亲的寨子,不想自从岳聋子来了,他父亲竟然将寨子交给了岳聋子。聂占风连个二当家也没混上,白白便宜了岳聋子的义弟于操。   聂占风自然不满意到手的小娇娘就这么放了,于是说道:“大哥,如今时局动荡,前些日子又布防寨子,寨中实在是缺少人手,不如让他们俩去跟着修筑寨子吧。”岳聋子也是知道寨子缺少人手的,对于聂占风的提议也默许了。   小喽喽带着虞娘与罗云茜去山中挖壕沟,罗云茜久经沙场,身强体壮,挖个壕沟啥的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只是苦了虞娘,她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没几个时辰,手上就布满了水泡。   小喽喽嫌虞娘挖得慢了,动手就要打她,被罗云茜一脚踹开。喽喽们闻声前来,岳聋子的闺女岳元美看见虞娘,一见倾心,也跟着过来了。岳元美自幼在寨子里长大,见得都是些粗莽大汉,第一次见虞娘这种清秀的少年,一时心动不已。   岳元美走过去对小喽喽说:“去去去,都杵在这里做什么,把人带到我房里去,我自有用处。”说着,命人把虞娘抬走了。   岳元美命人准备了热水与衣物,令虞娘换洗。虞娘舒舒服服地洗漱完毕,换了衣裳,出来与岳元美说话。岳元美一时扭捏地问:“小先生,我跟爹爹已经说过了,你留在我这里给我做先生。你觉得可好?”   虞娘说道:“还劳烦大小姐能把我的娘子也送过来。”一句话说得岳元美都结巴了:“你…你居然娶妻了?”虞娘嗯了一声,岳元美芳心碎了一地,还是强忍着让人带了罗云茜过来。   罗云茜一进门,岳元美就不住地打量她,只看她生得十分壮实,五官倒是浓眉大眼的,长得也算过得去,不过就是看着年纪比虞娘大些。岳元美不禁问道:“小先生可是娶了个大媳妇?”   虞娘胡诌道:“小生是个读书人,自幼多病,这娶个大媳妇的好处多着呢。阿云对我真是体贴入微,家中大小事务一应都是她包了。”岳元美听虞娘这样说,心里忍不住了,哭着跑出去了。   罗云茜瞧着虞娘道:“你满嘴里就没句实话,也不知道宇文将军看上你哪里了?还到处勾搭小姑娘。我看人家小姑娘清纯得很,早就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的了。不如你留下给她做压寨夫君。”   虞娘推了罗云茜一把,笑道:“若是让她知道我是女的,我们才真的完了呢。”    ☆、陆玖 将计就计   罗云茜奇怪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啊?”虞娘托着罗云茜的下巴说道:“你不会以为那个小姑娘会怜香惜玉吧?要是让她发现我是女的,就凭刚才她对我的意思,十有□□会恼羞成怒的,那还不把咱俩大卸八块啊。”   罗云茜点点头称是,然后又问:“那我们怎么办啊?你不会想使美人计吧?”虞娘哼了一声道:“有何不可?”罗云茜指着虞娘道:“阿虞,你真是坏透了。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前世恶贯满盈,这辈子才遇到了你。”   虞娘扯着罗云茜的腮骂道:“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上啊。”罗云茜连连求饶,她可没本事。就算她力大无比,可是这好几百口子的土匪,她就算是累死也逃不出去。   虞娘本来没想过要利用一个小姑娘,可是如果在寨子里耽搁太久,她就没办法知道宇文翦的消息。她知道宇文翦十分有能耐,但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没过多久,岳元美又回来了,眼睛红红地跟虞娘说道:“小先生,我虽然很喜欢你,可是我知道凡事不能强求。不知先生可想下山?”虞娘跪下说道:“如果大小姐能放我夫妇下山,小生感激不尽。”虞娘没想到岳元美这般爽利,只觉得不能严明身份,对她有所亏欠。   岳元美勉强笑道:“先生假装与我成亲,成亲后我自有办法送先生夫妻俩下山。不知先生可否信我?”虞娘说:“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这样恐唐突了大小姐。”岳元美忍着眼泪说道:“土匪嘛,哪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我就当先生答应了。”   虞娘再三谢过。   岳元美去找爹爹岳聋子说:“我要嫁给尤先生。”岳聋子早就听说虞娘与罗云茜是夫妇,不禁拍桌子喝道:“胡闹。他早有妻室,你去给他做妾不成?”岳元美跪下哭道:“爹爹,我非他不嫁,你要不同意,我就一条白绫吊死。”岳聋子气得不行,一旁的二当家于操劝道:“大哥,我看那小子也还不错,不如顺了大侄女的意思。至于那小子已经娶亲了,不是可以两头大嘛。只要他在寨子里一天,就不敢给大侄女气受。还不是大侄女想要怎样就怎样。”   岳聋子十分疼爱这个闺女,听义弟这样说,心里早已有些松动了。岳元美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岳聋子不禁感叹,果然闺女大了不由人,也就顺势答应了。   虞娘一跃成为寨子里的准姑爷,连房间都换在岳元美的旁边。寨子上下对虞娘与罗云茜也是客客气气的。但也有人不服,聂占风的独子聂乘风,他自幼喜欢岳元美,也一直以为岳元美会是自己的。可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生生抢了他媳妇,这口气他可咽不下去。   聂乘风还真的在寨子众人面前闹了起来,指着坐在岳元美身边的虞娘道:“姓尤的,有本事出来单挑,你要输了,就把小美让给我。”   岳元美忙挡在聂乘风的面前骂道:“聂乘风,你发什么疯啊?尤先生可是读书人,谁要跟你个野蛮人单挑?有本事比作诗啊。你也就会打打杀杀了。”聂乘风被岳元美这么一呲哒,眼都红了,面目狰狞。   虞娘站起身笑道:“哦?比什么?”聂乘风没想到虞娘还敢接招,于是愤然说道:“兵器,射箭,肉搏,你选一个,可别说我欺负你。”岳元美也怒了,甩手砸了酒碗,起身骂道:“聂乘风,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怎么不说,作诗作画弹琴任选一个啊。”   虞娘揽着岳元美坏坏地笑道:“小美,你真的想听我弹琴吗?晚上我弹给你听,好不好?”然后覆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不用担心我。”   聂乘风看着虞娘与岳元美亲昵的样子,气急败坏道:“姓尤的,你个懦夫,你不敢比吗?你要跪下给我磕十个响头,我就放过你。”虞娘哼了一声道:“比就比,不过我只跟你比一场,我跟你比箭,我家娘子倒是可以跟你肉搏,但凡我们输一场就算我输,你以为如何?”说着,罗云茜也站了起来爽快道:“我家夫君身体不好,我跟你肉搏。”   聂乘风扫了罗云茜好几眼,看着她一副小娇娘的模样,哈哈大笑道:“你跟我肉搏?好啊,你若是输了,不如跟我吧,我一定比你那个软趴趴的小男人中用。啊哈哈。”   岳聋子也是想试试这个准女婿的本事的,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赞成找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女婿的。他与于操主持这两场比武,他说道:“既然你们都同意比武,那我们就做个见证,不过老子丑话说在前面,点到为止,不许伤了彼此的性命。谁要是坏了规矩,老子就废了谁。”   虞娘先与聂乘风比箭,罗云茜悄悄对虞娘说:“你干嘛要跟他先比,你让我先上,一准废了他,让他拿不起弓,岂不是更省事?”虞娘说:“我要是不出手,恐怕日后也不得安生,再被人说是吃软饭的,这我可不愿意。”   聂乘风问:“要比多远?”虞娘笑道:“比多远?那多没意思,让人在半山腰的树枝上挂只麻雀。”聂乘风大笑:“哈哈,射麻雀?这有何难?”虞娘摆摆手说道:“不是射麻雀,是射麻雀的眼睛,一箭射穿双目者胜。咱俩同时。”   说到这,聂乘风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距离倒不是很远,可是麻雀本身就是个活物,又挂在树枝上,加上西北风大,这样一来,反而不好下手。不过聂乘风想,虞娘也未必能赢。   岳元美也很担心虞娘,她觉得一个书生怎么可能射得中,她可不想嫁给聂乘风那个浑蛋。   岳聋子说道:“既然你俩都没有意见,那就开始吧。”两人拉了弓搭了箭,只见岳聋子的小旗子一挥,同时松了手。   树下有个小喽喽摇旗,直喊中了。岳聋子忙命人取了麻雀过来,只见麻雀上面插着两支箭,一支射中麻雀的脖子,还有一支正中双目。岳聋子看射中双目的那支箭上,赫然刻着一个尤字。他拍着虞娘的肩膀,大叫一声好箭法,直挺挺地把虞娘拍在了地上。   岳元美吓得花容失色,忙扶起虞娘,就嫌弃自家爹爹:“爹,你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岳聋子掐着腰哈哈直笑,听得虞娘肺都疼了。   聂乘风的脸色可是难看的很,他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小白脸,暗自下定决心,一会儿肉搏定要给罗云茜好看。   也该聂乘风倒霉,罗云茜是谁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红衣骑猛将,杀人如切豆腐一般。罗云茜一上来就没跟聂乘风客气,一个横扫腿如铁棍一般就把聂乘风扫倒在地,然后双膝往他身上使劲一砸,聂乘风还没反应过来,就翻了白眼昏死过去了。   岳聋子刚刚咽下一口酒,比试就结束了,可把他惊得不轻,半天说不出话来。于操看得两眼放光,他可是寨子里最能打的汉子,站起来跟罗云茜说:“咱俩比试一下如何?”   罗云茜白了他一眼道:“谁要跟你比?出一身的臭汗,我家夫君该嫌弃我了。”把于操噎得手心直痒痒。   聂占风灰溜溜地抬着儿子聂乘风走了,岳聋子说道:“今晚设宴,庆贺我寨又得两员猛将,哈哈哈。”   虞娘悄悄地推罗云茜道:“你为什么不让着他一点呢?你两下子就把人解决了,要不要这么凶残?”罗云茜气道:“那个懒□□,还想要坐享齐人之福,我想想就生气。”然后,罗云茜又问:“我真的很凶残吗?”虞娘用力点点头。   罗云茜自言自语道:“难怪薛江一直不喜欢我,是不是就是因为我太凶残了?”虞娘捂嘴偷笑。   夜宴,一群土匪喝得晕晕乎乎,虞娘幸亏事先吃了薛江制的清醒丹,要不然可不就被那帮土匪给灌死了。   寨子里的人一直喝到后半夜,这才散场。虞娘被罗云茜与岳元美掺了回去。回到房中,虞娘醉意全无。虞娘等到岳元美回房后,才与罗云茜说道:“走吧,月黑风高,正宜出行。”罗云茜嘴巴长得大大的,说道:“你不会现在想要逃出去吧?”虞娘笑道:“不然呢?难道还真的指望一个小姑娘送我们离开吗?如今寨子中一大半的人都睡死了,我们可畅通无阻。”   罗云茜不禁叹道:“阿虞,你太无耻了。难怪你能降伏宇文翦。”虞娘皱眉:“难道不是宇文翦比我更无耻吗?”罗云茜憋着笑说:“难道你觉得无耻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   罗云茜跟着虞娘匆匆收拾一下,就下山去了。路上遇到一队巡逻喽喽,罗云茜刚想上前厮杀,却见虞娘朝他们洒了一包粉末后,捏住了罗云茜的鼻子往后一闪。轻轻松松就放倒了那五个人,罗云茜哼了一声说:“是不是当初迷倒我的那种迷药?”   虞娘笑道:“江湖防身,这可都是薛神医给的。”罗云茜一听到薛江的名字,脸上泛起红晕,幸亏天色暗沉,虞娘也没注意。   不过一个时辰,两人便逃了出来。    ☆、柒拾 跋山涉水   虞娘两人赶往上河府崔家,却只见到了二奶奶薄氏。因虞娘在寨子里耽误了些时日,她忙询问上京的消息。   二奶奶薄氏却告诉虞娘,楚凤卿与昌源侯崔仲参已经领兵赶去上京了,这会儿还没有消息。至于宇文翦也没有他的消息,一听到这里,虞娘失望无比。   二奶奶薄氏留虞娘与罗云茜在此等消息,虞娘暂无她法,只得留下。   此时,宇文翦已经稳住了北胡与夏国的铁骑,却不甚中了敌人的毒箭,昏迷不醒。暗月日夜守在宇文翦的帐内,薛江也匆匆赶来为宇文翦解毒。   只是宇文翦嘴里总是念着阿虞,一遍又一遍,像一把刀子一片一片割在暗月的心头。窦炎着急得不行,正巧遇到鬼乜前来向宇文翦汇报上京的情况。   窦炎抓着鬼乜就问:“尤姑娘呢?可还在上京?”鬼乜没想到主子昏迷不醒,一时不知该不该说。窦炎着急道:“大人心心念念地喊着尤姑娘的名字,你快点告诉我,我去把尤姑娘接过来。”   鬼乜这才结结巴巴地说:“尤姑娘下落不明。”窦炎气得一把抓住鬼乜喝道:“什么叫下落不明?你说清楚。”鬼乜一闭眼索性把他知道的全部都说了:“主子曾飞鸽传书于我,让我回主子的老宅去看看,尤姑娘与白姑娘有没有回去。可是,我去的时候,白姑娘已经到了,可是尤姑娘却没有。我曾经质问过暗月,可是暗月跟我说她自会禀明主子,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因我还有别的任务,就先走了。如今我回来才知道主子中了毒。再详细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了。”   窦炎气得发疯,冲到了宇文翦的大帐,指着暗月就嚷嚷:“你说,尤姑娘去哪里了?你把她怎么了?”   暗月哼了一声道:“她自己没有本事落入敌人之手,难道还怪我吗?”窦炎红着眼道:“你为什么没跟大人说这件事?你知不知道,如果大人醒来知道尤姑娘下落不明,他会怎么样?”   暗月笑道:“主子走之前吩咐我与尤大人护送白姑娘回老宅,我已经完成任务,尤大人不过是时运不济,或许早就战亡了吧。我赶回主子身边的时候,主子正为了抵抗敌军的事忙得上火,我又怎么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打扰主子。”   宇文翦却听到了,直起身子,眼睛瞪得浑圆,指着暗月,气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又晕了过去。薛江搭了一下宇文翦的脉相,气得直骂道:“吵什么吵?你家主子可还在生死线上,你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地吵架?还真是放肆。”   窦炎灰溜溜地滚了出去,暗月担忧地看着宇文翦,没有告诉主子,她一点也比后悔。她不知道宇文翦醒来会如何发落她,但是如有下次,她也还会这么做。暗月十分看不惯虞娘,她想不明白虞娘凭什么得到宇文翦的心。薛江暗自看着暗月的神情,一阵叹息,只怕暗月陷得太深了。   虞娘等了半月有余,天天站在城门上望着,眼看所有的耐心都快用光了。罗云茜都快把虞娘嘲笑死了,说她生生地等成了望夫石。   这一天,二奶奶薄氏带来了消息。窦冽来了上河府。   虞娘也顾不上梳妆,披头散发地就跑去前厅见窦冽,看见他就问:“你们将军可还好?”   窦冽也不多嘴,只说道:“我家主子让我前来接姑娘去虎兕关,还请姑娘早日随我前去。”虞娘也不推脱,直忙忙地说:“我收拾一下就随你去。”   虞娘跑回西厢,把罗云茜从被窝里拽了出来。罗云茜一脸懵逼地喊道:“阿虞,你疯了啊。一大早的,你又怎么了?”罗云茜心中有气,昨晚陪着虞娘聊到三更天才入睡,这会儿又拖她出暖洋洋的被窝,罗云茜真想跟她拼命。   记得前一阵子薛江每天早上拖她起床的时候,可是被她一拳放倒了呢,从此薛江一见她亮拳就颤巍巍的,也不知道这个死鬼现在在哪里?   虞娘把衣裳随意套在罗云茜的身上,一边还收拾着衣服一边说道:“你先收拾,我到马车上再跟你解释。”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捯饬好了,二奶奶薄氏看见虞娘的时候,都惊了,这是要去哪里打仗吗?二奶奶薄氏抿嘴笑道:“我的乖乖,这是要去哪里打仗吗?你这副模样可勾不起我师兄的兴趣啊?女人嘛,就该矜持点才好。”   罗云茜扛起才打好的大刀说道:“我阿虞这副模样怎么了?他宇文翦敢始乱终弃的话,老娘一刀切了他。”   虞娘一阵恶寒,二奶奶薄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罗云茜问道:“我家将军现在有消息了吗?”二奶奶薄氏说道:“没有,上京府那边还没有消息,只是康督统回来了,西北马上就要变天了。”   虞娘与罗云茜辞别二奶奶薄氏,两人上了马车,随着窦冽去了。   窦冽此时心中归心似箭,他奉命去找虞娘的下落,已经有近十天了,也不知道虎兕关的情况如何,他生怕自己那个傻弟弟跟暗月又杠了起来。这些天,窦炎与暗月已经杠了无数次了,也被人劝了无数次,但是屡教不改。他走得时候,宇文翦多半时间还都在昏迷中,他醒来的唯两的两句话就是,找虞娘回来。不要告诉她他受伤了。   虞娘并不知道宇文翦的情况,她每次问窦冽,窦冽都会告诉她:“你去了就知道了。”   虞娘正沉浸在很快就见到宇文翦的喜悦之中了。途中无事,窦冽总是一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表情,虞娘就只能与罗云茜聊天了。   罗云茜自幼长在红衣骑,性子一贯开放大胆,什么都敢说。她看着虞娘日日念叨宇文翦,就问虞娘:“阿虞,宇文翦的活是不是很好?你跟我说说。”虞娘刚喝到嘴里的茶水都惊得喷了出来,她擦擦嘴道:“什么活好不好?”   罗云茜一脸的鄙夷:“别说你跟在宇文翦身边这么久,你居然没试过。宇文翦到底是不是个男人?我要是他,早就把你吃干抹净了。”   虞娘终于反应过来了,伸手挑着罗云茜的下巴说:“你这么想知道?”罗云茜点点头。虞娘笑道:“你既然想知道,你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罗云茜比划了一个服,有时候她都感慨虞娘那张嘴,让她闭嘴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给机会让她开口。罗云茜好大一会子都在懊恼之中,她这是为什么撩拨虞娘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窦冽一行人行至虎兕关的时候,宇文翦已经在关隘口下等候多时了。此时正是三月底,西北依旧寒风凛冽,黄沙飞舞。虞娘看着宇文翦,眼里便没有其他人了。   宇文翦消瘦得厉害,目光深邃,面庞冷峻。他直到看到虞娘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虞娘下了马车,朝宇文翦扑了过来。   宇文翦箭伤未愈,却不曾躲避,把虞娘拥入怀中。一旁的窦炎嘴都张大了,差点喊出来了,却被自家大人的眼光一撇,又生生憋了回去。   关隘口黄沙漫天,宇文翦用袖子遮住虞娘的脸,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先进去再说,你不要说话,仔细灌了风。”虞娘乖巧地点点头,任由宇文翦揽着她进了虎兕关。   一行人进了关隘,宇文翦吩咐属下带罗云茜去见薛江,揽着虞娘进了大帐之中。   虞娘痴痴地看着宇文翦,只觉得他脸色有些苍白。暗月端了水盆进来,递了湿帕子给宇文翦,宇文翦接了先给虞娘抹了抹脸,又胡乱往自己脸上也抹了几把,就扔进水盆里了。   暗月说道:“将军,你该换药了。”虞娘听闻大惊:“可是怎么了?阿猷,你受伤了?”宇文翦笑着摸摸虞娘的小脸说道:“小伤而已,都快好了。”暗月心里想道:小伤而已,主子你可昏迷了五天好不好?要不是薛神医,你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呢。   虞娘不信,拉着宇文翦就要解他的衣裳。宇文翦忙躲避,抓着虞娘的手笑道:“阿虞,这就迫不及待了?可是还有人在呢。”虞娘皱着眉头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让我看看。”   宇文翦知道拗不过虞娘,挥挥手让暗月及他人都退下了。此时的大帐里,只剩下了虞娘与宇文翦。   宇文翦自己除去了衣裳,只见肩上靠下一点绑着的布条已经血迹斑斑。虞娘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哭着问:“是不是刚才我把你的伤口撞裂了?你明知道自己有伤怎么就不躲呢?”宇文翦抱过虞娘,擦着她的眼泪笑着说:“以前的虞娘去哪里了?我居然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哭鼻子呢?我这不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吗?”   宇文翦说到这里,又附在虞娘的耳边说道:“难得阿虞投怀送抱,我怎么舍得推开你呢?”虞娘刷的一下脸就红了,呸了一口说道:“真是鬼迷了心窍,连命也不要了,我给你换药。”   宇文翦张开双臂,方便虞娘为自己换药,又说道:“可不是鬼迷了心窍嘛,还是一只艳鬼。”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快写到了最后 最初我是预计二十万字的 这样看来也差不多 后面可能彻底歪了 我真的无言以对 第一次发文,因为我这颗玻璃心,没敢告诉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收获第一枚小天使的时候,我是感动的 能力有限,感恩 原谅我的不善措辞 完结尤虞生活日常 完结家有一宝 然后我就可以休息了 ☆、柒拾壹 诉衷肠   虞娘为宇文翦换了药,重新用布条绑好,宇文翦想要起身,却被虞娘一把摁住道:“你又要做什么?老老实实给我在榻上躺着。”   宇文翦只好乖乖地躺好,如今边界的局势已然稳定,虽然他中了毒箭,可是却斩杀了北胡的兵马大元帅,上京那边有康殛樽与桓翀,前一阵子,康殛樽与他通信,上京的事不必担心。这会子他倒是可以安心养伤了。   虞娘问他:“白家表妹有没有回到老宅?是我没有…”宇文翦打断了她的话:“不要说了,从我知道你失踪以后,我就日夜后悔,后悔没有多留一队人马护送你们,如果你回不来了,我..”   虞娘笑道:“难道阿猷还能给我陪葬不成?”宇文翦不说话,只是看着虞娘。虞娘想起罗云茜马车上给她说的话,一下子脸就红了。她急急地站起来,说道:“我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   虞娘出了大帐,却看见罗云茜一人站在旗杆下,愁眉不展的。虞娘过去推了她一把,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不去找薛神医啊?”罗云茜气恼道:“他每次见到我就跟见了老虎一般,跑得那叫一个快,如今又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   虞娘瞧见不远处的窦炎,招了招手,窦炎走过来问:“尤大人叫我?”虞娘点点头问:“薛神医呢?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窦炎一看罗云茜就明白了,笑着说:“薛神医自然在军中,罗将军不必费心找他,跑了的和尚还能跑得了庙不成?”   罗云茜豁然开朗,拍着脑袋直说:“对啊,我回他的帐中等他便是。”然后她又问虞娘:“你这是做什么?宇文翦呢?”   虞娘红着脸答道:“阿猷在休息,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罗云茜坏笑道:“阿虞你脸红什么?我看宇文翦哪里是想吃东西,他是想吃你吧。”虞娘睁大眼睛说道:“满嘴里胡沁什么?阿猷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会还有别的心思?”   罗云茜可不信,她可没见过这么娇弱的宇文翦,怕是他想要扮猪吃虎吧。要知道宇文翦可是西北的战神啊,什么叫战神?当然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屹立不倒。区区箭伤而已,阎王爷怕是都不敢收他。想当年,宇文翦身中多处刀伤,依然冲锋在前,战后也只是休息了几天就又回到军中了。一提起他,军中的老爷们就没有不服的。   虞娘去厨房里端了一碗猪肝粥及几样小菜,回到了宇文翦的大帐。宇文翦披在外衣,侧躺在榻上,正在看一份密函。虞娘把吃食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自己坐在塌下面的地毯上,靠在榻边说道:“主子爷,您该用膳了。”   宇文翦收起密函,刮了一下虞娘的鼻子,笑道:“顽皮,你喂我。”虞娘端起那碗粥,拭了拭温度,刚刚好,舀了一勺送到宇文翦的嘴边。宇文翦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又是清粥小菜?我都好了还吃这些。”   虞娘气得笑道:“你吃不吃?”宇文翦起身在虞娘的嘴巴上啄了一下道:“有阿虞的美色就够了。”虞娘气噎得说不出话。   宇文翦一把抱起虞娘,虞娘吓得脸色都白了,惊呼道:“你疯了,快放手。你这是不要命了。”说归说,可是虞娘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碰到宇文翦的伤口。   宇文翦抱着虞娘就是不撒手,他趴在虞娘的耳边说道:“忙了一宿,你陪我睡会儿吧,好困。”虞娘看不到宇文翦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疼,揽着宇文翦的腰,轻声说好。   窦炎此时与窦冽在帐外,窦炎皱着眉头说道:“怎么没有动静了?”窦冽照着自家傻弟弟的头狠狠地打了一下,窦炎呲牙咧嘴的还不敢叫出声来,生怕扰了自家大人的好事。   窦冽小声骂道:“你还是不长记性,主子因为你这个毛病教训了你多少回,还真是屡教不改啊,滚一边去,别杵在这里碍眼。”窦炎自然不满自家哥哥这样说自己,他可是关心自家大人才偷听的,他反驳道:“我这是碍谁眼了?大人还没嫌弃我呢?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哥哥啊?”   窦冽讽刺道:“哼,我觉得一定是母亲怀你的时候,家里太穷没吃什么好的,难怪生得你脑子这么不灵光。”窦炎被自家哥哥一顿狂损,憋得只能蹲在帐子外面。   期间,曾习来过,薛江来过,暗月来过,暗波来过,暗涛来过,闫三复来过,鬼乜来过,全都被窦冽挡了回去。窦冽一直都是一句话,“主子有命,谁来也不见。”   曾习听了直摇头,还真是红颜祸水,曾习道:“有军情。”窦冽皮笑肉不笑地说:“主子说了,任凭军师你自己做主。”曾习就这么被打发了。   薛江来纯粹是私事,他知道罗云茜来了,吓得躲了起来,不敢回帐中。他跟窦氏兄弟说:“你们谁能收留我一晚?”窦炎正憋得难受,看见薛江就想使坏,他笑道:“薛神医啊,这情债可是千万不能欠的,人家罗将军找上门了,你就这么一直躲着啊?不如我去请罗将军前来。”   薛江吓得一把拉住窦炎,苦苦哀求:“窦二爷,窦二爷爷,你还是饶了我吧。这不这样,你收留我几天,我那里的药膏随你挑,如何?”窦炎眼珠子一转,笑着说:“紫云化瘀膏十盒。”   窦冽听闻都扫了一眼薛江,薛江心里一阵肉疼,十盒紫云化瘀膏,他心里问候窦炎的十八代祖宗。薛江咬咬牙说:“好,一言为定。”窦冽发现,自家弟弟在这一方面还真是难得的精明,不由觉得欣慰。   暗月来的时候,正是日沉西山,晚霞漫天。暗月提着食盒过来的,依旧被窦冽挡在帐外。暗月心里暗恼,“将军该用饭了,怎么窦将军是要阻拦我?”窦冽还是那句话,主子谁也不见。   虞娘一觉醒来,发现帐子里一片漆黑,宇文翦拨开虞娘的头发说道:“醒了?”虞娘晕晕乎乎趴在宇文翦的怀里,良久才道:“你什么时候醒的?也不喊我?”宇文翦吻了吻虞娘的脸颊笑道:“美人在怀,不忍打扰。”   虞娘挣开宇文翦的臂膀,向后滚了一圈,撑起身子道:“烛台呢?”宇文翦摸过柜子上的烛台,点了蜡烛。帐子中微微亮了起来,虞娘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上衣带子已经松开,露出一件鹅黄色的布兜。虞娘忙钻进被子里,只露个脑袋。   暗月见帐子里有光,也不顾窦冽的阻拦,出声喊道:“将军,属下有事求见。”宇文翦闻之不悦,他说道:“都进来吧。”   虞娘麻利地穿好上衣,正欲下榻,宇文翦按住她说:“躺着就好,我马上打发他们出去。”暗月,窦冽,窦炎进来,暗月放下食盒道:“将军,该用饭了。”说完,暗月打开食盒,把一碟一碟的菜搁在小几上,又把中午的粥放入食盒里。   宇文翦把小几放在榻上,跟虞娘说:“是不是饿了?起来吃点东西。”虞娘只好红着脸起身,躲在宇文翦的背后,看都不敢看他人一眼。虞娘端起碗也不顾是什么菜色了,直往嘴里塞。   宇文翦这才问窦冽:“下午可是有什么事情?上京那边有新消息了吗?”窦冽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连窦炎讹了薛江十盒紫云化瘀膏的事情也没放过。   宇文翦摆摆手让窦氏兄弟下去了,暗月心里惴惴不安,宇文翦越是面无表情,就越说明有事发生。暗月不过是没告诉他,虞娘的事情。   宇文翦没说话,不是不知道暗月做了什么,而是他不想当着虞娘的面发落她。当年在炼狱,他从莲司手中救了暗月一命,自此暗月成了他的暗卫。   暗月是宇文翦之父属下的女儿,当年她爹爹因犯了案子而落得个全家流放的下场。暗月莫名进了炼狱,被分在了莲司的手下,莲司最是心狠手辣,暗月跟着她没少吃苦头。   本来之前虞娘中毒的那件事,如果不是暗涌自戕,宇文翦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了。没想到暗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不能容忍底下的人对他有丝毫的隐瞒,哪怕是打着为他好的幌子。   窦炎进来说:“大人,鬼乜来了。”宇文翦这才让暗月退下了,暗月跪在那里不敢走,她知道之前宇文翦没有腾出手来收拾她,今天但凡她从这里出去,以后就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宇文翦了。   虞娘抬起头,只觉得气氛诡异,暗月的心思虞娘还是能猜到几分的,瞧着宇文翦那一副冷漠脸,她还真头疼。虞娘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宇文翦察觉到虞娘的目光,转身柔声说:“吃饱了?”虞娘想了想道:“我想去找罗姐姐,好不好?”宇文翦拿起架子上搭着的黑貂皮的斗篷,把虞娘裹了个严实,这才说道:“想去就去吧,让窦炎送你过去。”    ☆、柒拾贰 醉眠   窦炎可不太乐意送虞娘去薛江的帐子中,他还想留下来听听自家大人怎么处置暗月呢。他看着自家大人的眼神,就知道自家大人一定是故意的。   虞娘问窦炎:“你这是怎么了?就像一只没抢到骨头的小狗。”一句话听得窦炎直跳脚,他觉得虞娘这是跟自家大人的时间长了,连语气都十分相像,他看着像没抢到骨头的?在虎兕卫中有几个敢跟自己抢骨头的?虞娘自然不知道窦炎在想些什么,她要是知道了,一准笑翻,重点不是抢不抢骨头好不好?   窦炎不敢直接说自家大人,只是旁敲侧击地问虞娘:“暗月犯了什么事?你可知道?”   虞娘白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傻啊?你天天跟在阿猷的身边你都不知道,我一个刚从上河府过来的人怎么会知道?我还想问你呢?你家大人跟暗月到底是什么关系?”   窦炎一听,果然虞娘什么也不知道,他嘿嘿一笑道:“我什么也不知道。”虞娘就知道这个小滑头是想套自己的话。   虞娘到了薛江的帐中,薛江自然是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罗云茜此时正在喝马奶酒。她看见虞娘来了,忙招呼她坐过来喝酒。   虞娘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法劝她,只好陪着她一起喝。窦炎想着薛江还在自己的帐中呢,心虚地溜走了。   酒已经喝了三大坛子了,虞娘实在受不了了,眼睛看物件都重影了,没有菜干喝酒,也亏得罗云茜能受得了。虞娘歪在毛毯上问道:“阿罗,可是薛神医嫌你太粗鲁?”虞娘都有点晕晕乎乎了,罗云茜喝得比虞娘可多的多,她居然毫无醉意。罗云茜看着虞娘道:“你怎么知道?当初他就跟我说要找个温柔贤惠的姑娘,要不是那一次…”   关于罗云茜的那一次,虞娘也是听说过的。虞娘坏坏地笑道:“听说七日没出房门?”罗云茜豪气道:“也没那么夸张,可是我也没逼他,是他一直一直缠着我。就是没想到薛江这个没种的,事后翻脸就不认人。”   虞娘讪讪地笑道:“阿罗你太彪悍了,不如试试温水煮青蛙。”罗云茜一脸疑惑道:“什么意思?阿虞你说人话,我听不懂。”虞娘真想刨开罗云茜的脑袋看看,她道:“你的马儿吃草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吃?”   罗云茜继续迷茫,虞娘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虞娘伏在她的面前说道:“你一开始姿态低一点,要让薛江先接受你。反正你俩已经那样了,薛江又是个重情义的。估计只要你但凡软和一点,薛江就能接受你了。至于以后的事,只要你把薛江收入囊中,以后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罗云茜张大嘴巴,良久才说道:“阿虞,你太无耻了。”   哪知宇文翦在帐子外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他进来就闻到一阵阵酒气,看见虞娘歪在毯子上,头发散乱,醉眼迷离,双颊绯红,嘴巴红嘟嘟的,秀色可餐。   罗云茜知道宇文翦听到了她俩的对话,一时脸色都白了。虞娘毫无自觉,看见宇文翦来了,朝他伸手,笑呵呵的。   宇文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抱起虞娘,虞娘在他怀里也不老实,揽着他的脖子,嘴巴凑到宇文翦的下巴那里,张口就咬了一下。   宇文翦用斗篷遮住虞娘,边走边对罗云茜说道:“薛江在窦炎那里,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过来。不过下次你再灌阿虞酒,我就把薛江泡在酒坛子里当药引子。”   罗云茜也不生气,拿着酒盏笑道:“怎么?宇文大将军生气了?我可是在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   宇文翦哼了一声道:“不需要,有这时间,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帮你自己吧。”   夜风习习,寒冷刺骨,关隘的夜晚更是阴森森的。宇文翦抱着虞娘快步回了大帐之中。   虞娘滚入温热的榻上,揽着宇文翦的脖子不肯撒手。宇文翦拥着她低沉地在她的耳边说:“阿虞,我不是柳下惠。”   虞娘抓住宇文翦的衣带,小舌头舔了一下他的耳垂,笑着说道:“你是在欲拒还迎吗?美人,给小爷我笑一个。”   宇文翦抓住虞娘的魔爪,强忍着说道:“阿虞,你再撩拨我,可就逃不掉了。”虞娘反而一把拽开了宇文翦的衣带,睁开眼睛清醒地说道:“我早就逃不掉了。“   宇文翦覆了上去,一夜风光旖旎。   一直到第二日的晌午,宇文翦的帐中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窦炎与窦冽两兄弟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窦炎也不敢进去,昨天自家大人刚发落了暗月,暗月向来都是冷冰冰的,除了自家大人在的时候,这一点跟自家大哥有的比。那么个月下仙子,昨日也哭得梨花带雨的。他看了都不忍,自家大人居然无动于衷。不过自家大人还是手下留情了的,他恢复了暗月的本名,入了官册,从此以后就留在边关了。   鬼乜又来了,这两天炼狱频繁动作,鬼乜也忙于两头奔波。日头渐渐毒了,这个鬼天气总是忽冷忽热的。这会子灼得人睁不开眼。   鬼乜问窦冽:“主子还未醒?可是旧疾复发?”窦冽咳了两声说道:“不知道。等主子醒了自然会唤你。”窦炎看着自家大哥一脸尴尬,真是忍俊不禁。   虞娘只觉得光线刺眼,头疼欲裂,无意间一伸手居然碰到了宇文翦结实的小腹,吓得虞娘瞬间清醒了。虞娘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宇文翦,宇文翦笑着说道:“可是醒了?”   虞娘突然想起了昨晚自己的奔放壮举,羞得用手遮住了脸,她心想这次丢人可丢大发了,自己怎么能酒后兽性大发呢。虞娘从指缝里偷偷看着宇文翦,只见他身上布满了咬痕,掐痕,吻痕。虞娘趴在榻上哀嚎,宇文翦笑得拥着虞娘道:“夫人可还满意?”   虞娘心一横说道:“这次不算。”宇文翦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夫人这是打算不认账?”   虞娘哼唧道:“我不记得了。”宇文翦听闻又覆了上来,恶狠狠地亲吻虞娘,虞娘挣扎道:“宇文翦,你个色痞子。”宇文翦笑道:“我这是让夫人长长记性。”   虞娘又道:“你不要命了?你的伤?”宇文翦按住虞娘道:“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伤?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虞娘想着,自己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坑还没爬出去,就又栽回到坑里去了。她此时可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宇文翦宰割。最最要命的是,虞娘还是心甘情愿的。   几经胡闹下来,虞娘的眼皮都抬不起来,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宇文翦也是难得的好体力,折腾完虞娘,又叫了热水,收拾完虞娘与自己,这才出来。   薛江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一边给宇文翦换药一边骂道:“阿猷,你还真是能折腾,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把你从鬼门关里救回来。”宇文翦满不在乎道:“你以为我是你?我自己的身体心里还是有数的。”薛江一阵气噎,这厮是暗指曾经自己卧床不起。   鬼乜进了帐中,看见薛江唤了一声鬼医,薛江点点头出去了。   宇文翦问鬼乜:“可是有什么消息?”鬼乜拿出密函就退下了。   半夜虞娘饿醒了,发现外间还有烛火,虞娘随手抓了一件袍子裹了,起身出去。宇文翦此时还在案前处理公文,看见虞娘裹着自己一件宽大的袍子,光着脚丫走了过来。   宇文翦起身抱起她道:“可是饿了?”虞娘点头,伏在案上不言语。她真是饿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看着宇文翦生龙活虎的样子,她就一阵肝疼。   不一会儿,窦炎端了两碗面条进来,只见虞娘穿着自家大人的袍子趴在一旁,自家大人一脸宠溺的微笑。窦炎放下面,头也不敢抬地出去了。   虞娘这会子看见面条还真是两眼放光,宇文翦说道:“以后天天吃面条。”这让虞娘想到了肘子,眼睛瞪着宇文翦,嘴里还一直吸着面条。   一碗面连汤带水虞娘喝得干干净净,吃完躺在宇文翦的腿上,摸着滚瓜圆的小肚子,满足得直打滚。宇文翦嘴角微微翘起:“夫人如此好养活,这我就放心了。”   虞娘好奇地问宇文翦:“这么晚你还在忙什么?”宇文翦扔过来一沓折子道:“朝廷的嘉奖折子才到,还有这月的军械,军粮,军饷,北胡的请和折子等等,一堆琐事,之前我病着,都是曾习打理的。如今我刚刚好,曾大军师就甩手不干了。”   虞娘看到折子里加了一张纸条,拿起来无意中瞥见上面写着:东南大捷,上欲立吴王为储。下方无署名,却画着一只牛头。她认识那只牛头,是炼狱里牛头的标识。虞娘把那张纸条翻过来,只见右上角赫然画着一只皂衣无常鬼。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夜班 我又自作孽不可活 啊哈哈,新开了一个坑,关于一个宠妃的故事 等我把她养肥了再发,不能跟柒宝一样 好兴奋 ☆、柒拾叁 归来   虞娘把那张纸扔到宇文翦的面前问道:“这是什么?”宇文翦捡起那张纸条笑道:“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虞娘不满意宇文翦这么糊弄自己,她想了想说道:“你跟炼狱到底是什么关系?”   宇文翦看着虞娘说道:“我就是黑无常,夫人满意了?”虞娘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在炼狱买的宇文翦的消息,她阴着脸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曾经买过你的消息?”   宇文翦嗯了一声道:“知道吧。”虞娘气呼呼地说:“你知道?一千两,那张破纸哪里值一千两了?”宇文翦摸了摸虞娘的脑袋笑道:“现在我的身家都是夫人的了,夫人就不要这么生气了吧?”   虞娘恍然大悟道:“你是故意的。”宇文翦没有否认,他就是故意的。虞娘又问:“你还有什么身份是我不知道的?”   宇文翦双手一摊说道:“这个,真的没有了。”   又过了半月有余,宇文翦终于要率领魔羽骑归上京了。上京那边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楚郸身亡,楚凤卿继了西桓公的位子,接手了楚家军。   虞娘在虎兕关已经快憋死了,整日里对着黄沙飞舞,还要每天早上被宇文翦从被窝里拽出来跟他一起习武,晚上宇文翦又不肯放过她,气得她都想杀人了。这半个月下来,虞娘又瘦了,本来她就瘦,一把细腰让宇文翦爱不释手。自从宇文翦觉得虞娘又瘦了,就流水般的烤肉往虞娘嘴里送,真得让虞娘十分怀念上京的美食。   宇文翦答应她,到了上京带她去吃大佛寺的素斋,那才是人间美味。虞娘想了想他答应过带自己去看花灯的,最后也没看成。如今回上京,肯定一大摊子的事情正等着他,如何能有时间带她游山玩水。   到了上京府,桓翀早就率众在城门口候着了。宇文翦一下马,桓翀上前瞅着宇文翦说:“阿猷,不是听说你中了毒箭,怎么面色红润,春风得意的?难道薛江有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宇文翦拿马鞭一把拨开他,笑道:“去去去,别杵在这里挡我的道。”虞娘看见桓翀,唤了一声三公子。桓翀就什么都明白了,上前揽着宇文翦的膀子笑道:“我还以为你天天在边关受尽苦楚,没想到你佳人在怀乐不思蜀。我真是白在德胜楼要了一桌酒席还想着为你接风洗尘呢。”   桓翀又看了看虞娘说道:“小嫂子一起啊,晚上德胜楼。”   此时已近黄昏,宇文翦倒是不急着去大营,驾着马车带着虞娘先回了老宅。白舅母听到宇文翦回来了,激动得眼泪直流,白依依在一旁宽慰白舅母。   白依依一看见虞娘就跟见了鬼一样,她没想到虞娘还活着,当时她被暗月护着仓皇而逃,根本就没注意虞娘。进了上京府后,她曾经想过叫人去找虞娘,但是那时的上京府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加上暗月催她回老宅,找寻虞娘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白依依看着表哥搀着虞娘下了马车,心中一阵嫉妒,她开口道:“尤姑娘是怎么从数百名的军士手中逃脱的?”她不信虞娘能从中毫发无损地逃脱,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瞒着表哥。   虞娘皱了皱眉头,宇文翦却揽过虞娘说:“晚上我们还有事情,表妹要是闲着,就多陪着舅母念念经。”虞娘不厚道地笑了。   宇文翦拥着虞娘进了书房,两人洗漱完毕,换了衣裳。虞娘因晚上跟着宇文翦一起赴宴,一时难以抉择穿什么。宇文翦扔过来一件玄色的竹子纹样的袍子,虞娘看看宇文翦身上穿了相同样式的袍子因而问道:“你这是要我穿男装?”   宇文翦瞥了一眼虞娘道:“嗯,你穿得花枝招展的还不知道便宜了谁。”虞娘也不愿与他理论,既然他都不在意他的脸面,自己又怎么会在意呢?这会子穿了袍子,真是连头发也省得折腾了,就简单束起来刚刚好。   虞娘一抬头发现宇文翦一直等着自己的胸看,宇文翦笑着说:“阿虞的美色果然还是遮不住的。”虞娘随手抓了一个小杌子便扔了过去,宇文翦一把接住,笑道:“夫人这是恼羞成怒了?”   宇文翦放下小杌子,走到虞娘身边揽着她说道:“表妹刚才说的是什么?你是怎么认识罗云茜的?”虞娘歪着头道:“你是不相信我?”宇文翦说:“胡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怕你受了什么委屈。”   虞娘嗯了一声说道:“阿罗领着人要抓我们,后来我劫了阿罗就逃了出来。”宇文翦笑道:“罗云茜可是楚凤夕的副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她怎么可能落在你手里?怕是她有心放水吧,故意纵容了你。”虞娘豪气地说道:“好,那今晚我要好好地灌阿罗几大坛子酒。”   德胜楼,桓翀攒的席,请的康殛樽,楚凤夕,楚凤卿与薄燕容,罗云茜与薛江,曾习,桓耀,还有宇文翦与虞娘。   虞娘第一次见楚凤夕,只见她一双丹凤眼,稍显凌厉,肤色略黑,穿着一袭红衣,面色有些憔悴。她爹爹楚郸刚刚身亡,没想到楚凤夕会着一身红衣,这还真是断绝父女关系了。虞娘突然想到,楚凤川不知道怎么样了?   上京二公子都到齐了,桓翀与楚凤卿坐在一起,还真是赏心悦目,各有风流。不过在虞娘看来,还是康殛樽最是动人,他一身鲜艳的袍子,更是衬得他风华绝代。这还是虞娘见过的穿艳丽颜色的袍子最不女气的男子。桓翀与楚凤卿更像是富家公子哥儿,而康殛樽则像是睨视众生的王者。   宇文翦拽过虞娘问道:“看什么呢?都出神了?”虞娘笑着答道:“嗯,我发现真的是物以类聚呢。”桓翀热情地给虞娘介绍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自幼的交情,小嫂子你不认识的,我给你说道说道哈。”   这里除了桓耀与楚凤夕,别的人虞娘都见过。桓耀一身宝蓝色的袍子,长得也算是周正,桓翀指着他跟虞娘说道:“这是我的大侄子桓耀。”桓耀起身唤了一声伯母,可把虞娘惊呆了。桓耀看着年纪跟桓翀差不多大,这辈分虞娘可吃不消。   桓翀笑道:“哈哈,没办法,我在家里辈分比较大。”   虞娘还是第一次跟这帮人一起吃饭,不免有些拘谨。众人都是知道宇文翦之前从未带女子来过,这次都不肯放过宇文翦。   康殛樽道:“这么看来一座城池换佳人入怀还是值得的。只可惜我那心上人,我就算给她整个天下,她都不稀罕。”楚凤卿听闻拍桌怒斥:“你康殛樽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如今楚家一半的城池不都被你收入囊中了吗?”   曾习也道:“我又可以写新的词话了,这回可要卖个好价钱。”宇文翦瞄了曾习一眼道:“还敢说你的那些酸话本子,我让窦炎全给你烧了才好。”桓翀道:“阿猷,我要听你是怎么俘获了小嫂子的心的?你给我们兄弟说说。”   宇文翦端起酒盏朝着罗云茜道:“罗将军,还是多谢你救了阿虞,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罗云茜受宠若惊,什么时候从来都是鼻孔看人的宇文翦居然给她敬酒,她一饮而尽,说道:“宇文将军真是客气了。”   宇文翦将酒盏倒满,又说:“这杯我替阿虞敬你。”虞娘一把按住宇文翦的酒盏说道:“你伤刚好不宜饮酒。”罗云茜想也没想道:“将军随意即可,我干了。”说着再次一饮而尽,全然没有看到宇文翦诡谲的笑意。   宇文翦又道:“罗将军,我再次敬你。”罗云茜又豪迈地干了。连一旁的桓翀都看出来不对劲了,宇文翦直接灌了罗云茜八杯这才罢了。   罗云茜本来也没吃什么菜,又猛灌了八杯酒,这可不是什么马奶酒,这是德胜楼的招牌烈酒醉春风。此酒入口柔和,香醇略带甘甜,只是后劲极大,这样喝下去,罗云茜早就昏昏不醒人事,瘫在薛江的怀里。   康殛樽笑道:“阿猷,你还是这么睚眦必报呢。”宇文翦专挑康殛樽的痛处戳:“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这千里奔波来奔波去,还不是被嘉和县主所厌弃?”   康殛樽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忿忿道:“出去单挑。”宇文翦揽着虞娘道:“傻子才要跟你单挑,如此良辰美景,我自然是不可辜负。”虞娘听闻嘉和县主,想起之前姜嫄给她写的信里提到过。她疑惑道:“海七姑娘?她不是刚定了亲吗?”   虞娘一直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娶了海七姑娘,提起海七姑娘,虞娘只会想到几个词,得天独厚,倾国倾城。   宇文翦笑道:“连阿虞也知道啊。”虞娘点点头道:“我有个朋友写信告诉我的。”宇文翦对康殛樽说道:“君俨,我看你还是死心吧,没戏。”    ☆、柒拾肆 小别离   一众人闹腾着,楞是喝到了半夜,期间桓翀与曾习还唱了一段永团圆,连虞娘也拍手叫绝。又休养了数日,宇文翦与虞娘才回了魔羽大营。   虞娘埋头于堆积如山的公文里,感慨自己都快忘记官话怎么写了。   宇文翦先去了康殛樽的大帐,此时帐外正是康玄琥值勤,他与康玄琥打过招呼。就看见鬼奴从帐中走出,对宇文翦说道:“将军,我家主子让您进去。”   宇文翦进了帐子,只见康殛樽穿着一身常服坐在案前,一旁立着的有江家兄弟。下面跪在一旁的却是鬼傑。   宇文翦坐在了康殛樽左手边的案前,江非走过来给宇文翦斟了一碗茶。康殛樽笑问道:“尤美人呢?你怎么舍得自己来了?”   宇文翦拿着茶盏玩味道:“怎么?君俨这是羡慕我?”一旁的鬼傑心里直抽抽,这两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康殛樽突然坐直了身子说道:“阿猷,今天刚到的密报,你看看吧。不过要有心里准备。”说着让江庸递过去两筒密报。   宇文翦接过密报,看得眉头紧皱。   一条是宣成帝崩了,京中吴王与安王夺位。还有一条边关有异动,北胡联合夏国,中山,北夷,西羌,大食,打算趁火打劫。   康殛樽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护送北郡王回京。此去凶吉未卜,如果失败了,我必死无疑。当然你现在还有的选择,只是一旦你追随我,前途渺茫不说,可能还祸及家人。阿猷,你我虽兄弟多年,可是这件事,我并不勉强你。”   宇文翦笑道:“君俨,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了。从来都是你杀人我便放火,这一次也不例外。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最近是我太放松了。你放心,我舅母有楚凤卿照料,必然不会有事。”   康殛樽又道:“这次比你想的还要糟糕,北胡卷土重来,二十万兵马压境。楚家军因之前的内乱元气大伤,毫无战力,一众散兵。凤倾虽接掌了西桓公的爵位,可是如今大权旁落,他至今未能整顿好楚家内部。西北能用的兵力不到八万,还不是精兵良将,你能战否?”   宇文翦皱眉,康殛樽接着说:“魔羽骑五万兵马,除了你的本部虎兕卫八千人我都留给你,剩下的所有魔羽骑我都会带走护送北郡王杀入京中。京中四分兵马,一分是魏国公统领着的虎贲营三万,两分是吴王手里的禁军羽林卫与千牛卫共四万,还有西郊大营有三万。我的胜算只有四成。”   宇文翦道:“西北有五成胜算。”康殛樽说:“我不要你与敌人硬碰硬,只要你拖住他们。最好能拖两个月,这样如果我在京中立住了脚,我就会发兵支援你。如果我败了,你也一定要向朝廷求救。不要白白送了性命。”   说着,康殛樽拿出一纸诏书对宇文翦说道:“先帝去之前,我与凤倾已经荐了你为西北兵马大元帅,西北的所有兵马都归你节制了。这段时间,你可能会很忙了,魔羽骑的操练也要加强力度。”   宇文翦接过诏书笑道:“君俨,如果我之前没有答应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拿出这份诏书了?”康殛樽点了点头说道:“之前你跟我一样,都是赤条条一人,无所顾虑。自然会与我荣辱与共。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身边不是多了一个人嘛。我举荐你的时候,可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整个西北除了你,也没有人能够担此重任了。”   康殛樽又道:“崔家与楚家会极尽全力帮你的,至于其他几家,你自己看着办吧。”   宇文翦回去后就唤了曾习前来,商议了许久。连着几天,宇文翦都是早出晚归的,虞娘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跟宇文翦说上话了。   加上虞娘最近总是各种困,早上醒来就看不见宇文翦了,晚上等不到宇文翦回来就又睡了过去。所以虞娘也摸不准宇文翦到底回没回来。   这天虞娘好不容易逮到了窦炎,她问窦炎:“你家大人最近忙什么呢?”窦炎嗯了半天才道:“这个你去问大人吧,最近只是很忙,我一天连睡觉的时间都很少,早练完了还要晚练,总之就是各种练。”   虞娘想着宇文翦最近很辛苦,就去厨房跟着伙夫们学着做碗汤。伙食管事的王大牛见到虞娘眼睛都看直了,十分热心地给虞娘介绍军中的伙食,殷勤地一口一个夫人。   虞娘跟着王大牛学着做羊肉汤,哪知一闻到羊肉的膻味就忍不住心里犯恶心,跑到外面把早上吃的面条全都吐了出来。正巧被闫三复看见了,他上前问道:“尤大人,你怎么了?”   虞娘忙摆摆手道:“不相干,最近肠胃总是不舒服。”虞娘抬起头问闫三复:“你不用操练吗?”闫三复一听虞娘说起这个就来了气,跟虞娘说道:“尤大人,你不知道将军他有多么的让人抓狂。这几天日日折腾我们,把我们一个个折磨地都不成人样了。还好我机灵,趁他忙着部署,我先溜出来找点吃的。就这么个操练法,一天吃五顿都不多。唉,真是心里苦啊。”   窦炎过来照着闫三复的屁股就给他一脚道:“还有功夫在这里胡咧咧,当心大人要你在烈日下当日晷,心里没点数。”闫三复灰溜溜地走了。   虞娘问窦炎:“将军在操练场?”窦炎嗯了一声道:“夫人,你还是回帐子中去吧,这种腌臜的地方,你来做什么。”   虞娘还是忍不住地往操练场走去,远远就看见宇文翦正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将士们苦练。曾习眼尖,早就瞅见虞娘了。曾习跟宇文翦说:“小嫂子这是来这里捉人来了?”宇文翦倪了曾习一眼道:“还有兴致管闲事?”宇文翦命窦冽道:“把我案上的一沓公文抱过来,让军师好好处理一下。”窦冽领命前去,曾习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他多什么嘴啊。   虞娘觉得只要能看到宇文翦,就心满意足了。就这样又过了几日,这天一大早闫三复就跑过来找虞娘。   闫三复满头大汗地跟虞娘说:“尤大人,宇文翦那厮要娶楚凤夕那个母大虫,你这副娇弱的模样还不够人家一拳头的。”虞娘听蒙了,她打断了闫三复:“口渴吗?”虞娘递给他一杯茶道:“喝口水润润吧。”   闫三复接过茶杯又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我口渴不渴呢?你不去找宇文翦问问?”虞娘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谢谢你。”闫三复直接让虞娘的反应无语了。   夜里宇文翦回来,发现虞娘还没有睡,在灯下不知缝着什么。虞娘抬头望着宇文翦进来,微微一笑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宇文翦一阵语塞。他坐在虞娘身旁道:“你怎么还不睡?”   虞娘晃了晃手上的护膝说道:“我估么着又快要起战事了,提前给你做副护膝,夜间外面寒冷,有备无患。”宇文翦勉强笑道:“不用了。”   宇文翦拿出一份吏部的任命给虞娘说道:“这是你的调令,是去洛南的,升了长宁府正五品长史。你不是最喜欢那里?那里四季如春,不像这里风沙漫天。你之所以在我身边这般隐忍着,不就是为了以后的离开。”   虞娘笑道:“我曾经一直想要去洛南的,果然没有无常大人查不到的事情。只是阿猷,那里没有你。”   宇文翦咬咬牙道:“你听说了吧?我要与楚家联姻了。”虞娘依然笑道:“所以呢?这是给我的补偿?”   宇文翦道:“你可以这么认为。”虞娘问:“为什么?”宇文翦答道:“我想要的,你帮不了我。”   虞娘哪里还有勇气再问什么,她这是又被人放弃了。从她出生的那时候起,邻居家的孩子总是骂她野种,所以那个时候她那么彪悍,不过是怕母亲伤心。回到长亭伯府,她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谨小慎微,父亲根本就不在意她,她从来没有觉得那是她的家。   可是虞娘是想有个自己的家的,这种愿望十分强烈,可是她又很没有安全感。她与明貅的差距,让她不自觉地就已经放手了。她是很信任眼前这个男子的,只是她还是错了。   虞娘心塞得不想再与宇文翦说话了,拿了任命书收拾了东西,坐在外间。   宇文翦出了帐子,找桓翀喝了个通宵。天亮时分,鬼乜来报,虞娘离开了。宇文翦吩咐暗涛道:“你以后就跟着尤虞吧,别让她发现,暗中保护就好。”暗涛领命去了。   桓翀不解道:“你这是舍不得人家?那为什么还要放她走?”宇文翦不答。   桓翀又道:“就你这么个别扭性子,活该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宇文翦瞥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也没娶?咱们仨谁也别说谁。”桓翀傲娇道:“我那是有先见之明,怎么能娶了媳妇最后便宜了别人呢?等我回了京中,想娶谁不行。”   宇文翦叹气道:“那也要有命回去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会每日一章更新,也不过八十一回 ☆、柒拾伍 多应酬   六年后   长宁府石墨胡同尤长史府邸   章林氏正拿着鸡毛掸子满院子追着自家五岁大的孙子章泽,一边追一边骂道:“你个小兔崽子,真是反了你了,连知府大人家的千金你也敢肖想,真是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祖上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你还以为自己是富家公子?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孟氏在一旁十分心疼儿子,又不敢顶撞婆婆,自家婆婆那彪悍的性子,在整个长宁府都是出了名的。要不是自己娘家生活艰难,她家也舍不得把她嫁过来。她好歹也出身读书人家,可惜爹爹刚中了举便殁了,自家兄弟尚小。丈夫章魏如今在兵器司做仓头,不入流的芝麻官,一年年俸也有六十两,足够一家子的嚼用了。更别说章魏的表姐尤虞还坐着正五品的职位。   这时,正房里走出来一个粉嘟嘟的娃娃,头戴一块鸦色的方巾,穿着石青色的府绸长衫。他朝着章林氏沉声说道:“舅姥姥仔细手疼,过来喝盏牛乳润润嗓子。”   章林氏听闻,果然停了手,走到那个小娃娃的面前说道:“果然还是我们阿许最懂事。”然后又指着章泽骂道:“你要是有你弟弟一半懂事就好了。”说着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   尤准的小书童文珠端过来一套茶具,尤准拿起茶壶倒了一盏牛乳递给章林氏。章林氏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看到自家小孙子章泽站在树下舔着嘴唇,忙招手唤他过来。   章泽向来是个猴脾气,三下两下窜到了祖母的跟前,端起那盏牛乳一饮而尽,吃完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巴。   尤准瞧着表哥章泽喝得这般香甜,拿起茶壶还要再倒,却被章林氏一把拦住道:“阿许,这是你母亲买给你喝的,之前我们也是得了的。你快些喝吧,不必理会你那个馋熊哥哥。”   尤准笑道:“我跟阿泽可是兄弟,喝点子牛乳算得了什么。”又对着章泽说道:“阿泽,跟我进屋去温书,不然明日仔细先生罚你。”章泽听话的跟着尤准进屋了,要说这个小霸王章泽,成日里无法无天的,可偏偏最听尤准的话了。   章林氏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当年她那个死鬼在的时候,可过得还不如县太爷家里一条狗体面。章信病逝的那一年,村里面闹饥荒,章林氏带着大儿子儿媳及小儿子逃难至此。   眼看章林氏觉得撑不下的时候,没想到在府城里的赈灾棚里遇到了尤虞。她早就不记得尤虞长什么样子了,以前她对尤虞也不好。可是尤虞并没有记仇,反而还收留了她们母子四人。   那一刻,章林氏感激涕零。之后尤虞还为自家大儿子谋了一个仓头的职位,章林氏已经觉得十分对不住虞娘了。因虞娘有孕,章林氏一家也就没有搬走,留在了长史府。但是章林氏跟虞娘说,并不要虞娘养着他们,就按亲戚家的往来相处。   章林氏的大儿子章魏如今养活一家老小,闲时章林氏与大儿媳孟氏织些布匹拿去卖掉补贴家用。小儿子章楚才十六岁,一直在读书。   这边虞娘在府衙刚处理完一批杂务,捏了捏酸痛的肩膀,舒了一口气。一旁的小文吏徐砚青趁机说道:“大人,今晚兵马司提督明将军在府中设宴。大人要不要去啊?”   虞娘心里哀嚎,她问道:“又是什么由头?这个月都已经四家了,小爷我的银子哟,想想都心酸。”   徐砚青憨憨地笑道:“大人您真会开玩笑,哈。这次是明大人他纳妾。”虞娘白眼一翻鄙夷道:“纳妾?那也值得爷出银子,不去。”   徐砚青急了,忙说道:“可别啊,明大人这次可是纳贵妾。我爹,学政老爷,同知大人,推官老爷,通判大人,礼曹大人,户曹大人,主簿老爷他们可都去。您要是不去,那可真是独树一帜啊。明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明大人可是忠武侯的嫡子。您还想不想要前程了?您可是在这里窝了六年了,您想想您六年都没有高升,你怎么也不反思一下呢?”   虞娘真是怕了徐砚青,他爹知府大人徐昭远,也就是前年才从大名府同知升上来的,也就是虞娘同窗徐泗娘的爹爹。这还真是缘分,就是徐砚青跟他爹爹一模一样,都是个老古董,典型的官僚世家的样子。虞娘最是怕这些应酬的。   之前的那一任知府,就因为看不惯虞娘,百般刁难虞娘,三年一评的考核,虞娘莫名得了个差。幸亏那一任知府莫名被换掉了,不然这一次,虞娘还得在这里再蹲三年。   徐昭远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总是笑眯眯的。年下的时候,徐泗娘听说虞娘在长宁府,还特意来瞧了虞娘。徐泗娘如今在一个偏远的县里面当县丞,好不好也算是个正经官吏。   徐泗娘知道虞娘小小年纪已经是正五品的官员了,十分羡慕。但是看到尤准的时候,徐泗娘就知道虞娘在西北的时候,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这才有了今天。徐泗娘看虞娘的眼神太露骨了,就连尤准也说:“阿虞,我不喜欢徐姨,她看你的眼神就像看街上的难民一样。”虞娘真是被自己儿子这一比喻给泪奔了。   虞娘问徐砚青:“怎么个贵法?难道是国亲国戚不成?”徐砚青晃着脑袋说道:“那可不,明大人这个贵妾可是京城荣恩公冯家的女儿。”虞娘哼了一声道:“冯家?如今可是显贵得很,他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做妾呢?”   徐砚青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这位冯小姐之前在西北嫁过人家。如今和离了。这位明大人虽然有妻室,可是他那正室听说是个不能生的。”   虞娘一脸无奈道:“徐大人,你这副鸡婆的嘴脸,要不要照照镜子?您高抬贵嘴,就不要再荼毒我的耳朵了。”   虞娘拿折扇敲了徐砚青一下说:“走吧,去尝尝明府的佳肴去。”徐砚青一脸狗腿地跟了上去。虞娘真是觉得徐砚青不去做师爷还真是可惜了。   兵马司提督府可是长宁府中最大规模的建筑,比知府大人的府衙可要气派多了,毕竟人家有兵权,哪怕提督只是正五品的武官。   长宁府最高官职的两个人早已上座,徐砚青看见自家爹爹与学政老爷卢长清相聊甚欢。徐砚青一脸崇拜地看着卢长清,虞娘照着徐砚青的脑门就拍了一下道:“看看你那出息,有点骨气好不好?人家摆明了没有看上你,你居然还上赶着去给人做牛马。”   徐砚青年年去给卢长清送礼,只因卢长清可是出了名的鸿儒,曾经在国子监以辩才闻名,一代名相陈原也是他的手下败将。他收徒的条件也十分苛刻,至今为止,一共收了三人。   大徒弟陈瑄不到四十岁已经入阁为相了,二徒弟吴观立誓永不出仕,如今云游四方,人称六道先生。   小徒弟嘛,前两年刚收,也不知道卢长清抽了什么风,他早就不收什么关门弟子了,一见到尤准便非要收他为徒。   徐砚青一脸惆怅道:“做不成徒弟,做徒孙也是好的。尤大人,要不您跟尤准好好说说,让我给他做徒弟好不好?”虞娘立马回道:“做梦。”   虞娘上前与兵马司提督明貎道喜,明貎才二十出头,身材颀长,一袭红衣,只是冷冰冰的也没有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办丧事呢。   对于虞娘,明貎还是要给几分颜面的,毕竟自家大哥交代了又交代。   忠武侯府这几年并不好过,当年京中诸王内乱,自家爹爹沉不住气,帮了吴王殿下。新皇登基,却是北郡王。爵位保住了,可是兵权没有了,自家爹爹从此赋闲在家,大哥也被放在虎贲营里不闻不问。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娶冯家的姑娘呢。   虞娘刚落座就看见同桌的同知大人何允,刚刚四十岁,满脸麻子,瘦得跟竹竿一样,穿着一身绛紫色的葵花领的袍子,一说话露出黄乎乎的牙齿。虞娘看见他就倒胃口,两人还也算是死对头。   这个老男人恬不知耻,早年死了媳妇,居然看上了虞娘,三番五次地找人上门说亲。气得章林氏直接跑到何允的府门前破口大骂,要知道他儿子都快跟虞娘一样大了,还真是老不羞。   最要命的,何允总是满口仁义道德,私下里总是给虞娘使小绊子。   徐砚青凑到虞娘面前轻声说道:“你说何大人送了什么贺礼?”虞娘忍不住想笑,何允抠门可是出了名的。他那副臭文墨还偏偏要卖弄,总喜欢送人字画,还喜欢到处题字。 作者有话要说:  祸水殃君文案开启 这次我先完成家有一宝,再更新祸水殃君 这样家有一宝大约能保证日更了 ☆、柒拾陆 闲杂事   明貎的宴席还是很热闹的,吃食上有烤乳猪,烧全鹅,烤鸡,酱鸭,蒸鱼,焖肘子,几乎全是硬菜。酒水用的可是洛南最有名的南岭春。明府还请了百花楼的名伶,吹拉弹唱无一不精。   何允还未开吃就对酒席上的官员说:“我家中儿子还未吃饭,不如让我带盘烤鸡回去与他吃。”说完也不客气,上手就把一整盘烤鸡揣入囊中。   这一桌的官员,除了虞娘,没有比何允官职大的人,自然是敢怒不敢言。虞娘本来是不想找事的,可是看着何允那色迷迷的绿豆眼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笑着端起一盘焖肘子对同僚说:“我家小儿也没吃饭,诸位谁家还有儿子闺女没用饭的?尽管拿去,不要客气。”   徐砚青会意,端起一盘烤乳猪道:“我家里人多,这盘烤乳猪我就不客气了。”其他同僚纷纷抢光了其他菜色,都异口同声道:“呵呵,我家儿子也没吃饭呢。”   何允气得差点翻了白眼。等到明貎前来敬酒的时候,看着桌上光秃秃的盘底,一阵诧异。   徐砚青看着虞娘不痛快,就拉着何允一个劲地灌他酒,何允碍于徐砚青是知府大人的儿子,不敢不喝。何允不过是个文人,没一会儿功夫就喝醉了,他最歪歪地看着明貎一袭红衣,就以为是天香楼的头牌,拉着他死活不松手,一张臭嘴就要往明貎脸上送。   那明貎是什么人,底下一帮兄弟也都不是省油灯,根本就不在意何允是个什么狗屁官,忙被人抬到马厩里灌了一嘴的马粪。连知府大人徐昭远都上前给明貎赔不是,世家公子徐昭远一个也得罪不起。   虞娘与徐砚青嘻嘻哈哈地跑了出来,徐砚青大叫三声痛快。虞娘与徐砚青道别后返家,直到胡同里,暗涛才现身。   虞娘看着这位老哥哥就头疼,自从五年前虞娘发现了他的存在,他就一直留在虞娘的身边,怎么撵也撵不走。   虞娘对他说,留下可以,但是只要敢提宇文翦一个字,或是让她知道暗涛给宇文翦通风报信,就立刻赶走。暗涛本就是得了宇文翦的命令,从此以后,他就唯虞娘的命令是从了,做为暗卫的职业操守他还是有的。   这些年,暗涛对于西北的事情一概不知。渐渐地,虞娘就接受了他的存在。再加上,尤准还是很喜欢暗涛的,总要他表演什么飞刀射枣子的绝活。   虞娘总是不厚道的想:儿子呦,幸亏你喜欢的不是胸口碎大石,要不然暗涛还不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虞娘晃晃悠悠地进了自家院子,章林氏见虞娘回来忙迎了出来,闻到她一身酒气,不禁说道:“我的乖乖,你这是又去哪里了?也不怕熏着阿许。”   虞娘不答,只跟一个老婆子说道:“给我准备热水。”   之后才对章林氏说:“舅母,你快进屋休息去吧。我没事,不过是同僚纳妾,我去凑个热闹。”说着掏出油纸包着的大肘子递给章林氏又道:“这个拿去给表哥他们吃吧。”   章林氏打开油纸包一看,赫然一只油汪汪的大肘子,真是够一大家子吃好几顿的了。   虞娘歪进屋子里,一下子倒在榻上,就看见自家儿子一本正经地坐在椅子上盯着她。   尤准说道:“这个月可是第五次了,这次又是什么事?是谁家搬迁还是哪家又死了老爹,或是儿子新婚,还是猪又下崽子了?”虞娘伸手招儿子过来,尤准一脸无奈地走上前来,坐在榻的一边。   虞娘笑着说道:“叫爹爹。”尤准鄙夷道:“又来这招。”尤准三岁以前,虞娘总是让尤准唤自己爹爹,那时候尤准还小,一直被虞娘糊弄。之后他懂事后,就再也不肯叫她爹爹了,直接喊阿虞。   尤准一边拿着湿帕子搭在虞娘的头上,一边抱怨道:“你这个样子,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不抓紧物色个男人,你看隔壁家的翠姑,都已经嫁过三次了,前两天人家又找了一个书生。你这样子吧勉强还算可以,就是身材差点,风一吹就倒。那也应该很容易找个男人吧,前几天官媒不是还找上门来了,你为什么不去相看一下?”   虞娘对于自己这个儿子真是无可奈何,明明才只有五岁啊,为什么总是老气横秋的。她喃喃道:“尤准,你到底随了谁?”   尤准没听清,问道:“阿虞,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虞娘笑道:“呵,我要真找个男人回来,可有你哭的。你看隔壁家的铁牛,娶了一个带着儿子的寡妇,结果他把那个便宜儿子虐待得都不成人样了。你不害怕?”   暗涛在房顶上听到这母子俩的对话,心里直抽抽,这母子俩的隔壁都住了一群什么人啊。   尤准站起来道:“那你等我中了秀才,我给你找十个八个的小相公,必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虞娘听到儿子这句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伏在榻上问道:“你这是又看的那一出词话?”   尤准被虞娘笑得有些伤自尊了,前两天他跟着师傅去坊间听弹词,可不就是弹词里唱的。尤准黑着脸说道:“阿虞,你真是臭死了,身为女人,怎么如此邋遢?还不快点去洗洗。”   虞娘本就有几分醉意,听到儿子这么说,语气与宇文翦一模一样,眼泪就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尤准最怕母亲哭了,他手忙脚乱地擦干虞娘的眼泪说道:“好嘛,你不想洗就不要洗好了,我又不嫌弃你。”   虞娘朝尤准撒娇道:“你陪我睡。”尤准断然拒绝:“不要,男女有别。”虞娘一阵头疼,自家儿子是不是太懂事太懂事了。   早上虞娘只觉得头疼欲裂,章林氏一大早就敲门,尤准放下书本前去开门。章林氏跟尤准说道:“叫上你娘过来吃饭,昨晚你娘给了一大块肘子。”尤准应下说:“还要等一会儿,阿虞还睡着呢。”   章林氏叹了口气,自家那个宝贝孙子章泽也睡着呢,再看看尤准,一大早就开始读书了,难怪被卢先生收做徒弟了。有时候,尤准懂事的,真招人疼。   虞娘勉强套上官服,戴好乌纱。随意洗了一把脸,就看见儿子走过来说:“舅姥姥喊我们去吃早饭。”   虞娘领着尤准去了对面的屋子,章林氏忙招呼她俩坐下。早饭是热气腾腾的汤面条,上面浇着肥厚的肘子肉丝还配着黄瓜丝及萝卜咸菜,满满一大碗。   章林氏给尤准那碗都冒尖了,她慈爱地说道:“我们阿许多吃点,读书辛苦着呢。”章泽端着自己那碗,眼巴巴地看着尤准。尤准朝他招招手,章泽凑了过来。尤准悄悄拨给他一些道:“表哥快吃吧。”   虞娘把自己碗里的肘子全拨给了尤准,看尤准一脸茫然,她道:“唉,以前吃伤了,闻到肘子的味道就吃不下去,你把你碗里的小萝卜给我吃。”昨晚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桌子那么多菜,她偏偏鬼使神差地拿了一盘肘子。早知道就拿烤乳猪了,真是悔得虞娘肠子都青了。   用过饭,尤准还要去师傅那里读书,虞娘也去衙门了。虞娘刚刚坐在案前,徐砚青就上前说道:“何大人告假了。”虞娘一副不在意的表情道:“告假就告假呗,难道还要我去探病不成?”   徐砚青笑呵呵地道:“这个倒是不用,可是他丁忧去了,朝廷要等到秋后才能派新的官员过来,我爹说了,何大人的公务交给你了。”虞娘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喝道:“凭什么?”   徐砚青说道:“我爹说了,能者多劳。”虞娘哀嚎一声,投入到公务当中去了。她这是什么命啊,天生的劳碌命。秋后考评她还指着知府大人多多美言呢,养小崽子辛苦啊,她这俸禄再不升一升,她真的快养不起了。   虞娘想着自己忍满三个月,九月份的时候就可以回京述职了。   虞娘想起九月不是还有秋闱嘛,她问徐砚青:“你还考不考举人啊?”徐砚青一脸愁容:“我这不是中不了嘛,也不知道你当年怎么中的。唉。”   虞娘又问:“今年主持科举的是谁?”徐砚青道:“吏部侍郎海蕤。”虞娘惊叹,辅国公的二公子海蕤还不到三十岁啊,居然都做了吏部侍郎了。徐砚青问道:“你认识啊?”   虞娘摇摇头道:“不认识,没见过。”徐砚青瞬间又蔫了下来。   虞娘问:“为什么是他?”徐砚青真是一脸鄙夷,觉得她真是大山里土著,京中的事情居然一点也不知道,他说:“如今谁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虞娘道:“不应该是首辅大人陈瑄吗?”   徐砚青真是要给她跪了,他耐心说道:“你是不是傻啊,咱们皇上怎么登得基?还不是清河侯一手促成的。当今万岁赐清河侯的爵位世袭罔替,还差点加了九锡,要不是清河侯宁死不受。清河侯官拜上将军,节制天下兵马。万岁特许宫内骑马,持剑上殿。就连太子殿下也喊清河侯一声仲父。”   虞娘冷笑一声:“那又怎样?”徐砚青咂舌道:“清河侯的夫人可不就是出自辅国公府,海家的权势自然而然也跟着更加显盛了啊。”    ☆、柒拾柒 回京   近来公务繁忙,虞娘已经十分头疼了。哪知道家里也不让人省心,一日她早早回府,却发现儿子跟章林氏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拿着一沓纸在品头论足。   章林氏指着其中一张说:“这个好,吃皇粮的,举人出身,之前也没有娶过亲,家里条件也好。”   尤准摇摇头道:“不好,他可是家中独子,定然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养尊处优惯了的,一身的老爷习气,不知道疼人不说,可能还习惯吆三喝四的。”   尤准说完,连章林氏也跟着点头,认为尤准分析得十分有道理。   章林氏又挑了一张道:“这个呢?自幼在军中,十分能干的,都已经升了百户了。模样也周正得很。”   尤准又摇摇头道:“不好,他这么能打,体力一定很旺盛,我家阿虞柔柔弱弱的,可经不起他两拳,如今我还小,他要是欺负阿虞,我可一点办法也没有。”   章林氏又觉得尤准说得很有道理。章林氏挑一张,尤准巴巴地小嘴就否决一张。   虞娘听了许久,真是忍俊不禁。尤准这才发现了虞娘,他说道:“你站在墙角做什么?”章林氏递给虞娘一沓纸说道:“你也来选几张。”   虞娘看着一张张画像与介绍,真是忍不住感慨:“我这哪里是生了个儿子?分明就是生了个爹。”她指着一旁在玩木剑的章泽跟尤准说道:“你看看人家五岁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你能不能有点童真?”早知道虞娘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跟着卢长清,也不知道卢长清都教了他些什么。   尤准一脸鄙夷道:“师傅说我,天赋异禀。我以后可是要做大事的。”虞娘一阵心塞,“早知道你是这么个脾气,说什么当初我也不该要你,我真该生个姑娘。”   尤准点头道:“好吧,你抓紧找个男人生个姑娘吧。”章林氏催虞娘:“你倒是挑一个啊,我们在这里忙活了半天,你好歹看一看。”   虞娘让这一大一小叨叨地头都疼了,看也未看,随手捡了一张扔给章林氏道:“就这个吧,等我休沐的时候,就约在城隍庙吧。”   那日一大早,尤准就把虞娘从床上念了起来,虞娘一脸戾气,都快想把他按回肚子里去了。尤准道:“阿虞,今日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正合适外出游玩。”   说着,尤准抱着一身行头放在床上,虞娘看着那身女装犯了愁,她已经有五年没有穿过女装了,“我为什么要穿这个?”   尤准气噎,“阿虞,你是个母的母的,今天要去相看人家,你一身男装做什么?就算我喊了你几年爹爹,你也不是我爹爹。”   虞娘说不过自家儿子,只好穿上,就看见尤准眼睛亮亮的,笑道:“人靠衣装,果然不假。阿虞,我觉得你穿女装,比隔壁的翠花好看多了。”   虞娘一阵肝疼,自家儿子这是什么眼光,“我就算穿男装,也比隔壁翠花好看。”   章林氏与虞娘去了城隍庙,就见一个婆子领着书生打扮的男子,浓眉大眼,人长得有些黑。他见到虞娘扑通跪下道:“尤大人,俺是赵文生啊。”   虞娘一脸疑惑,本来她记性就不好,还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赵文生抬起头说道:“尤大人不记得俺了?前年俺爹爹去了,后娘赶俺出门,还是尤大人帮着俺主持的公道呢。尤大人又出资供俺读书,去年俺中了秀才,如今一听到尤大人想找个夫君,俺就来了。”   虞娘道:“你这是要以身相许?”   赵文生道:“俺干活勤快,什么都能干,吃得也不多,入赘也是可以的。”   听到入赘,虞娘的心思动了一下,这个好像真的不错。她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赵文生笑道:“你这是打算跪一辈子?”赵文生嘿嘿一笑,站了起来。   没几天,人人都知道虞娘养了个童养夫。   徐砚青也知道了,非要吵着去虞娘家里瞧瞧去。赵文生白日里在府学里读书,晚上就住在虞娘府中。他干活勤快,挑水劈柴,喂猪做饭,样样都会,章林氏直夸虞娘有眼光。   徐砚青一进门,就喊章林氏:“舅母,我来蹭饭了。”章林氏看见徐砚青就喜笑颜开的,从他的手里接过卤肉与好酒。   徐砚青问:“阿许呢?怎么不见?”尤准与章泽从屋里走出来向徐砚青行了礼。徐砚青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给尤准,笑道:“阿许,这本可是前朝三石老人的孤本,你瞧瞧。”   尤准翻了翻道:“徐叔,这本怕是假的。”“假的?怎么可能?我可是从我爹的书房里拿出来的。”徐砚青喊道。   虞娘笑道:“就你爹那眼神,买到假货不是常有的事情?你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徐砚青一脸无奈。   徐砚青左瞧瞧右瞧瞧,然后忍不住问道:“你家小相公呢?”   尤准说道:“文生叔在后院劈柴呢。”徐砚青一听就不满了,走到后院,看见一个赤膊的汉子,身材壮实,正在卖力地劈柴。   徐砚青说道:“喂,我说,咱俩比比,看谁砍得多。”赵文生摇头道:“不比,你是客人,我跟你比,阿虞会生气的。”   徐砚青直接被打击得不想说话了,饭桌上,就看着虞娘给赵文生夹菜,而且还嘱咐他多吃点。尤准把碗里的鸡腿夹给了徐砚青道:“徐叔,你多吃点,别再盯着我的鸡腿看了。”   饭后,虞娘对徐砚青说:“走吧,我送送你。”徐砚青这才起身,狠狠地瞪了赵文生一眼。   虞娘边走边说:“阿砚,我们认识多久了?”徐砚青说道:“三年了。”虞娘看着徐砚青道:“是啊,都三年了,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的。”   徐砚青红着眼问道:“那么为什么赵文生就可以?”   “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只是不会是你。”虞娘淡淡的说道。   徐砚青哭着说:“我知道了。”虞娘抱住他,笑道:“都多大了还哭鼻子。丢人不?”   千里之外,京城   清河侯府   四方的最新消息送到了清河侯的手中,瘟神跪在地上道:“主上,十月无常归。”清河侯康殛樽叹道:“那么多年,阿猷终于回来了。当年都怨我去的晚了。”   莲司在一旁说道:“我看还是让阿猷别这么早回来了,不然他知道尤虞在洛南左拥右抱,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鬼傑回禀:“主上,前不久,尤大人收了一个小相公。要不要小的去做掉他?”   清河侯康殛樽没有说话,他不是不想,可是他怕宇文翦不想。宇文翦如今应该只希望虞娘过得好而已。清河侯康殛樽良久才说:“提前把尤虞调回京来,总之,宇文翦进京的时候,我要看到尤虞在迎接的队伍当中。”   吏部的办事效率一向就缓慢地如同蜗牛一般,可是有一份调令却无比迅猛地发往了洛南。长宁知府徐昭远接到这份调令的时候,并不稀奇。   当年他来此上任,吏部的大人曾经旁敲侧击地提过此事。徐昭远一直都是知道尤虞是有贵人罩着的人,要不然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在洛南这种偏远的地方站住脚。   虞娘接到调令的时候,全家一阵欢腾,真的调回京了,虎贲营正四品司马。虞娘是想带着章家一起走的,孟氏一早就想跟着走,但是章林氏不走,一来是这里住惯了,二来是她可不想成为虞娘的负累。章林氏狠狠地骂了大儿媳孟氏,最后章家决定不走了。   与此同时,卢长清的调令也下来了,回京任侍讲学士,官职不高,但是很重要。他当年因为儿子犯了法而被牵连入狱,是清河侯给了他一个机会。如今功德圆满,他也该归京养老了。不过收尤准这个徒弟,他是一点也不后悔。   虞娘的饯行宴那是办得热热闹闹,徐砚青喝高了,抱着椅子腿嚎嚎大哭,他是真的很舍不得虞娘,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以后哪一日能再见。   虞娘携着尤准,赵文生等人就这样归了京。   妍娘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她看见虞娘的时候,眼泪都下来了。妍娘抱着虞娘就哭诉:“你这个没心肝的,去了这么多年都把我给忘了吧。”虞娘也哭道:“你哪次生孩子我没给你随礼,你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你这是又怀了?”   妍娘笑了,“胡说,我不过是吃胖了。”然后妍娘看了看虞娘那腰身,羡慕道:“倒是你,怎么一直这么瘦?一点也不像生了孩子的。”   说到孩子,妍娘看着尤准那副俊俏的模样笑道:“哎呦,我说阿虞,要不把我那闺女许给你家小子吧。”妍娘拉过一个小姑娘,“你看我家的闺女冰燕,你儿子也不吃亏吧。”   陈冰对自家老娘说道:“娘,你已经把我许了很多次人家了,前年是尚书家的公子,去年是将军家的小子。娘,难道我就嫁不出去了吗?”   尤准不厚道地笑了,没想到自家四姨还这么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宇文翦:哈哈,终于要到我上场了。 赵文生:阿虞是我的,你儿子也是我的。 宇文翦:跟我抢,放康殛樽咬你。 ☆、番外 两则   暗月(番外)   我是暗月,这只是一个称号,并不是我的本名。   却是我最喜欢的名字,因为如同我的生命,都是宇文翦给的。宇文翦把我从莲司的手中救下,把我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带了出来,让我不再是杀人的工具,不再是行尸走肉。   即使宇文翦说:“你依然见不得光。但是你就是暗夜里的月光,故名暗月。”   从他把手伸向我的那一刹那,从此我的眼里便只有他,唯有他。   宇文翦是我人生中唯一的信仰,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神。我听命于他,忠诚于他,永生不会背叛于他。   每当我偷偷仰望他的时候,他的情绪也会成为我的情绪,只为他嘴角上扬的那一刻,我愿意化作地狱里恶魔,甘心为他驱使。   我要的并不多,只是宇文翦嘴里的一句话:“干得不错。”足以让我为之疯魔,被他所需要,才是我最大的满足。   我的神永远都是一副意气风发,斗志激扬的男人模样,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战无不胜,将士们都深信不疑,跟着将军永远不会输的。   可是自从尤虞出现在宇文翦的生命之中,我之前的神便不复存在了。   我恨尤虞,更嫉妒她。没有谁可以肆意摆布我的神,没有谁可以任意践踏将军的感情,没有谁可以如此不珍视我的神,她该死。   可是,宇文翦却深爱着她。   宇文翦不再需要我了,他剥夺了给我的名字。他应该杀了我,离开他,比杀了我更让我难受。   我早就迷失了自己,因为尤虞我终究是触碰了他的底线。我被他放逐到边际。   从此,我所有的信念被我的神生生剥离了。从此,我只是夜琉璃。从此,我只能在回忆里度过我的余生。   我连死的机会都没有,只以为宇文翦他说:“要活着。”我便是生不如死也会好好活着。   我很高兴,最后一役,与你并肩而战。当冰冷的长矛刺进你的心脏的时候,我不顾一切地扑向了你。我很高兴,我的生命是结束在你身边的。   我很高兴,最后一眼,满满的全是你的样子。我很高兴,你眼里闪过的一丝怜惜。我很高兴,最后这一刻,死在了我心心念念的你的怀里。   此刻,我觉得,我这一生终于圆满了。   妍娘(番外)   “娘子,我饿了。”   “娘子,我的衣服呢?”   “娘子,我的钱花光了。”   “娘子,我升官了。”   “娘子,我困了。”   陈瑜与妍娘的日常就是这个样子的。对于陈瑜的任何要求,妍娘都是满足的,妍娘想着,毕竟他小嘛,让着他。   从此,一个娘带着一个大娃的生活就开始了。   六年后,妍娘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   一提起这三个孩子,妍娘就想踹死陈瑜,这个男人阴着呢,哄得自己生了一个又一个。   “娘子,我饿了。”   “饿了,就找厨娘。”   “娘子,我的衣服呢?”   “衣服找小翠。”   “娘子,我的钱花光了。”   “要用钱找账房。”   “娘子,我升官了。”   “太好了,又有钱可以收了。正好我看中了一支钗。”   “娘子,我困了。”   “我不困。”妍娘警醒道。   “娘子,你不爱我了。”   妍娘无可奈何,又无一例外地掉进了陈瑜的圈套里去。   一日,妍娘摸着自己粗壮的腰身,怒从心中来,看见陈瑜那小兔崽子,一把抓过他,把他推到在床上,骂道:“都怨你,你看看如今我胖得都跟外面扫洒间的婆子一样了。”   陈瑜呵呵一笑道:“娘子是嫌弃我不够卖力?”   说完又是一阵厮混,妍娘从床上挣扎起来,不禁感慨:生活真是处处都是坑啊。她这一辈子都逃不出陈瑜那小兔崽子的魔爪了。   她当初为什么会觉得陈瑜自幼丧母,生活很可怜呢?明明现在最可怜的,是她自己。   老大老二老三表示,对于这种父亲总是霸占着母亲的行为,他们表示十分理解,毕竟他们也盼着老四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地补充一点番外 ☆、柒拾玖 故人   “你回家住吗?”妍娘问道。虞娘说:“我托阿元在京中找了一处宅子,如今都已妥当,我们先住下再去长亭伯府走动。”   妍娘叹息道:“你这是怨咱爹呢?咱爹最近身体每况日下的,咱娘倒是很惦记你。”虞娘点点头。   姜嫄一早就来了金钟胡同,看见虞娘她们,忍不住地落泪,谁也没想到,这一别就许多年过去了。姜嫄抱着虞娘不肯松手,一旁的东方叙笑道:“虞娘你一来,我怎么觉得我这地位就不保呢?”   姜嫄不好意思地松开虞娘,笑着骂道:“这你也要管?”虞娘见就姜嫄与东方叙两人,因而问道:“小葵呢?”小葵是姜嫄与东方叙的宝贝闺女,今年刚刚四岁。   东方叙答道:“这不是怕带她来碍手碍脚的嘛,她如今皮得很,几个人都看不住她。”尤准上前给他们见礼,姜嫄没有儿子,看见尤准就挪不开眼睛。   姜嫄拉着尤准的手对虞娘说道:“你没见柒宝家的小子,跟你儿子倒像是兄弟。”虞娘骂道:“胡说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呢。”   虞娘很满意金钟胡同的小宅子,独门独院,够她母子住的。姜嫄与东方叙见过虞娘就要回去了,虞娘说道:“那个,置办宅子的钱,我先欠着。”   姜嫄摆手道:“不用了,柒宝赠你的。”虞娘诧异:“柒宝?”姜嫄还是心直口快道:“宇文翦怎么说也是清河侯的兄弟,照顾一下你们母子不也是应该的。”   虞娘冷笑道:“不必了,我会尽快把钱还上的,我跟清河侯的兄弟没有半文钱的关系,高攀不起。”   东方叙忙把姜嫄拉走了。一路上东方叙就说姜嫄:“你是不是傻啊,哪壶不开提哪壶。虞娘但凡跟宇文翦有点关系,至于在洛南待了六年吗?这六年里,宇文翦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啊。什么叫隐居六年,你不知道那一役,全军覆没啊。宇文翦能回来还是命大呢。”   “我这不是觉得阿虞一个人很辛苦嘛,再说前几天我听柒宝的意思,宇文翦对我们阿虞还念念不忘呢,我觉得他俩能和好也不错啊。”姜嫄抱怨道。   东方叙直接把自己的小妻子扛走,“别人的事情,你少掺和。还是一门心思用在生儿子上吧。”   姜嫄大怒:“东方叙,现在是白天,白天,你个淫贼。”   东方叙拍着她的屁股说道:“淫贼?夫人难道不该好好再研习一遍女德吗?”   虞娘跟尤准安顿好,虞娘看着尤准欲言又止,问道:“有话就说。”尤准看了看赵文生道:“文生叔,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赵文生问道:“宇文翦是谁?”问得虞娘懵了,当时宇文翦就是西北兵马大元帅,按道理来说,赵文生怎么可能没听过宇文翦的大名。   虞娘说道:“六年前的西北兵马大元帅。”赵文生了然道:“难怪小生从未听过,六年前数国来犯,西北军全军覆没,魔羽骑因入京才躲过一劫。之后清河侯率领京师之军平定了西北,从此西北一蹶不振,再也无力叫嚣朝廷了。”   虞娘听到全军覆没四个字的时候,早已潸然泪下,难怪宇文翦会与楚家联姻,难怪宇文翦会为她安排好出路,只可惜当时的她只知道儿女情长,全然没有察觉到西北的形势。   可是她又怨恨宇文翦,即使死亡,她都是愿意陪在他身边的。   赵文生比虞娘还小着三岁,难怪他从未听说过宇文翦。昭文生看到虞娘哭了,一时手足无措。尤准说:“别哭了,没死呢。”   虞娘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尤准叹道:“你还真是不关心朝廷的近况啊?你没看最近的邸报吗?有宇文翦任命的诏令。”   虞娘奔到书房,哆哆嗦嗦地开始翻那堆邸报,却是越急越找不到。尤准拿起一份扔给虞娘,不禁叹气。   虞娘看那上面写着,十月宇文翦上任九门提督,接掌虎贲营。她突然想起,自己不就是任的虎贲营司马吗?这是被谁给算计了。   尤准把书房门一关,然后问虞娘:“你这是要投怀送抱的架势吧?”虞娘看着儿子一脸严肃,不知该怎么说。   尤准道:“你要是喜欢宇文翦,我可管不着,可是你休想让我认下那个便宜爹爹。”   虞娘没想到尤准会这么想,“为什么?”“一个汉子,抛妻弃子也就算了,居然还差点战死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难道你还指望他能保护你?”尤准皱着眉头道。   “他不是你认为的那个样子。还有他既没有娶我,也不知道有你。你想多了。”虞娘呆呆地说道。   尤准都快自家老娘给气死了,他还一直以为自家爹爹不在了,“那我就更不同意了,文生叔就不错,而且还顾家。阿虞你要去找宇文翦的话,文生叔怎么办?”   虞娘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说,红着眼睛说:“老娘的事情,用不着你指手画脚的,再说揍你。”   尤准也不害怕,一副无奈的表情,“哪次你不想讲理的时候,就拿拳头威吓我,阿虞你这个样子,我真怕你这一辈子都嫁不出了。”   九月末,就传出宇文翦归京的消息。   清河侯亲自出城迎接。文武百官都很自觉地随着清河侯出城了,虽然宇文翦既不是王公贵族,也不是得胜回朝,但是清河侯都出城了,谁敢不买清河侯的帐。就连太子爷秋河叙也陪着清河侯,更不用说别人了。   京城西门从未有过这么多人的时候,即使人多,却鸦雀无声。除了文武百官,闲杂人等一律阻挡在外。   虞娘也穿着官服站在人群当中。她一直在想,宇文翦会怎样进城,如今又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像以前一样,金戈铁骑,声势浩大。她至今都记得虎兕卫的黑色大旗,那些骁勇善战的儿郎们。   只有一辆青盖马车缓缓而来,一人赶车。近时,虞娘才看清,赶车的正是窦炎,右脸有一道疤痕。他还是喜欢红色的袍子,但是稚嫩的脸庞已然褪却,眉眼间看似消沉。   窦炎见了太子与清河侯,跪下行礼。窦炎只道:“将军旧疾复发,至今未醒,不能向诸位见礼了,还忘见谅。”   人群里有人就不服气了,嚷嚷起来:“什么东西,我们一大早就在此等候,宇文翦那厮还敢托大,看我不把他拽出来,让他知道爷爷我的厉害。”说着,就往马车走去。   清河侯冷眼旁观,不言语。太子秋河叙忙喝道:“放肆,本宫在此,哪里容得你们胡闹,还不过来磕头谢罪。”太子秋河叙并不糊涂,这真要是让他走近马车,只怕自己这位仲父要开杀戒了。   那人跪在太子与清河侯的面前,不再说话。众人一见太子都向着宇文翦,一时也无人敢造次。   窦炎驾着马车,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京城。   之后,宇文翦的府邸都快被百官踏破了,人人都来上礼道贺攀交情。礼是都收下了,但是人谁也未见过。只知道宇文翦上了一个折子,称病辞官。   清河侯未允,给驳了回来,只是让宇文翦好生养着。宫里流水般的补品送入宇文翦的府邸,太医全天在府中候着。   虎贲营,虞娘已经到任月余。   副都统冯叔尧曾与虞娘同窗,自宣景帝即位后,冯家作为宣景帝的母家便被加封为荣恩公,冯叔尧作为荣恩公的三子,也自然受到了宣景帝的重用。   这日,冯叔尧来找虞娘道:“虞娘,下午我打算去九门提督府探病,你是否跟我一道?”虞娘诧异:“怎么?能见到宇文大人吗?他不是病着吗?怎么可能见客?”   冯叔尧无奈道:“虞娘,你懂不懂为官之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升到正四品官的。众多官员都去宇文大人府上探病,不过是表立场而已。谁去谁不去,宇文大人心里怎么会没有数?而且清河侯日日都去的,他都如此,更别说他人了。”   虞娘收拾文墨道:“我又没说不去,可总不能空手去吧?你等我去买包参。”冯叔尧笑道:“不用了,知道你穷,我早就备好了,一起。”虞娘再三谢过。   虞娘与冯叔尧到了九门提督府,虞娘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人山人海,排队的都看不到头,幸亏这条街宽,要不然都挤不进来。   “这是?”虞娘惊道。冯叔尧笑道:“从宇文翦进京没多久,就这样了,也亏得你能沉得住气,居然还不知道。得罪了清河侯,怕你不知道以后怎么死呢。怎么你也要来一次啊。”   虞娘讪讪一笑道:“可能真的是我不长记□□,我觉得宇文大人既然病了,怎么也该静养啊。呵呵,我就没想过别的。”其实,虞娘潜意识的,不知道怎么面对宇文翦。 作者有话要说:  虞娘:你还活着? 宇文翦:老子属猫的。 虞娘:祸害千年。 ☆、捌拾 出嫁   “这么多人,我们等到哪辈子啊?”虞娘叹道。   冯叔尧道:“山人自有妙计,我喊你来,自然都安排好了的。”说着领着虞娘走到一辆马车前,喊道:“贤侄,冯三来了。”   马车上下来一个约二十岁的男子,虞娘只觉得眼熟,秋河叙笑道:“五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冯叔尧不愧是跟虞娘同窗几年的人,一眼就知道虞娘犯迷糊了。他跟虞娘说道:“太子爷。”   虞娘这才记起曾经在西北貌似见过的。虞娘上前请安,却被秋河叙拉着说:“宫外就不要拘礼了,跟我进去吧。”   虞娘跟着太子爷秋河叙从后门进了九门提督府。太子爷秋河叙问管事的道:“仲父可是在?”   管事的说是,太子爷秋河叙看见江庸迎上来行礼,江庸说道:“主子爷,侯爷等候多时了。”   太子爷秋河叙见了清河侯,冯叔尧与虞娘上前行了礼。太子爷秋河叙问道:“仲父,宇文将军的病可有起色?”清河侯康殛樽答道:“看着尚可,只是睡着的时候颇多。前些年把身子掏空了,如今也只能好好养着了。”   虞娘心里暗急,冯叔尧笑道:“我们来看望宇文将军,要是将军不便见我们,我们就先告辞了,别扰着将军养病。”   清河侯康殛樽笑道:“阿猷这会子正好醒了,说他闷得慌,天天一看见我就烦,把我撵了出来,他怕是看腻了我们,叙儿,我们就别进去招人烦了。让冯三与尤大人进去见见他吧。”   太子爷秋河叙应下道:“仲父,不如我们去盛和楼听曲去吧。”清河侯康殛樽与太子爷秋河叙自去不提。   窦炎把虞娘与冯叔尧带了进去,一路上窦炎都不言语,虞娘问道:“窦小将军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沉默寡言了?”窦炎突然跪下说道:“夫人,请你见了大人,不要与他置气,这些年,大人一直昏迷着,直到去年才醒过来。大人的身体本来不适合奔波劳累的,可是他非要回京。”   虞娘看着窦炎脸上的伤疤问道:“你的脸是怎么了?”窦炎心里一痛,六年了,他每当看到脸上的那块疤,就想到护着自己的哥哥窦冽。哥哥是再也回不来了,可是他还要活下去。   窦炎说道:“不过是沙场上留下的印记而已。”   虞娘并没有看见宇文翦的真容,他卧床不起,床幔遮挡。冯叔尧与虞娘行礼,那宇文翦许久也未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咳,撕心裂肺的,虞娘攒了几年的怨气早就忘在脑后了,此时满满的全是心疼。   最后,还是窦炎请他们出去了。一路上,虞娘都不言不语,心情低落。   又过了几日,朝中传出要给宇文翦冲喜的消息。清河侯康殛樽特意诏虞娘前来问:“阿猷的情况那天你也看见了,我想着他如今都三十三岁了,可是却一直没有成家,不想他走后也是一人,不知你愿不愿意嫁给他?你要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毕竟想要嫁过去的,都在我这里排队等着了。不过阿猷对你还是念念不忘的,你要是同意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虞娘点点头,即使被推开,她还是很在意他。   清河侯康殛樽办事很迅速,直接跟长亭伯府下了定,日子定了下月初,连嫁妆都给虞娘备齐了,只需二太太沈氏张罗一下即可。   二太太沈氏却不满意这门亲事,虞娘虽不是她亲生的,可是到底养了一场,怎么能看着她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可是二老爷尤安正想走清河侯的门路而不得,这会子一看虞娘居然巴上了宇文翦,真是喜出望外。   自从宣景帝即位后,长亭伯府就走下坡路。元妃尤妙被送往庙里清修,惜花娘子也逝了多年。长亭伯尤平的爵位虽在,却没有实差,就连二老爷尤安的差事也丢了,赋闲在家。长亭伯世子尤仲一直在吏部主事的位置上未动。   相比之下,二房的几个姑爷都还是很有出息的,这点大房怎么也比不了。七姑娘娴娘如今做了太子爷秋河叙的侍妾。就是二老爷尤安的差事怎么都下不来,把二老爷尤安愁得不行。   二老爷尤安从知道虞娘又是个女儿的时候,就不怎么待见她们娘俩儿,如今见虞娘要嫁给宇文翦,真是百般觉得自己长脸了。要知道三年前虞娘也回过家,那时候他知道虞娘未婚生子以后,当场就把虞娘赶出了家门,还说以后再也没有这个女儿。   这会子,虞娘看见自家爹爹那一脸谄媚的表情,心里直犯恶心。清河侯康殛樽这事办得十分体面,虽说是冲喜,可是请的是靖国公老夫人来提的。   尤家的事情,清河侯康殛樽也全包了,虞娘的小弟尤佑,他都给在太子府安了一个职位,如果是别的也就算了,可如今太子府挤都挤不进去。谁都知道宣景帝怕是没有几年的活头,太子秋河叙用不了多久就能即位,有清河侯在,谁也动不了太子的位置。   尤准可不太高兴了,可是也无可奈何。就连赵文生的差事,清河侯康殛樽也给解决了。不过赵文生没有接受,他并不图虞娘什么,高官厚禄他想过但是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依靠一个女人得到。   赵文生走了,但是他留了一封书信,他说,早晚有一天他还会回来的,会回来拿走属于他的一切。他说,他如今什么也比不了宇文翦,可唯有一样,他比宇文翦年轻,比宇文翦活得长。   宇文翦听说此事后,只说了一句话:“他做梦。”   虞娘出嫁那日,许多人都好奇会是谁来迎亲,宇文翦并无兄弟,有人猜,不会是清河侯康殛樽吧?   宇文翦却骑着高头大马亲自去了,二太太沈氏看到他的时候,都愣住了。是谁说的宇文翦命不久矣,二太太沈氏看宇文翦只是脸色白了一点,可是一点也不像个将死之人。   妍娘一脸花痴道:“五妹夫还真是英俊啊。”陈瑜一把拉过妍娘道:“看上人家了?晚了,你家夫君在这里。”   清河侯康殛樽为首的迎亲团,还有孝武侯桓翀,往门前一站,尤家的亲戚哪里敢拦着他们,就让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还好门里姜嫄带着陈醉与海菣守着,不过清河侯康殛樽带头抱起自家媳妇,孝武侯也不甘示弱扛走了陈醉。   宇文翦直入里屋,虞娘已经覆着鸳鸯红绸盖头坐在床上等着了。宇文翦抱起虞娘就往外走,虞娘只觉得抱她的人气息十分熟悉,只是二太太一早就嘱咐她道,红绸盖下后,不能说话。   宇文翦轻声道:“是我。”虞娘闻声泪下,伸手就要揭开盖头,却被宇文翦按住说:“不要动,不吉利。”   虞娘强忍着,与宇文翦拜完堂,宇文翦也没有陪酒,全部交给了清河侯康殛樽,可是外面那些宾客有谁敢灌他酒呢?最后那些宾客一个个地全都喝倒了,清河侯康殛樽一点醉意也没有。   宇文翦不过露了个脸就回后院去了。宇文翦揭了虞娘的盖头,又喝过交杯,就让所有人都下去了。   虞娘问:“阿猷,你觉得怎么样?可有不舒服”宇文翦抱着虞娘说道:“嗯,心里不舒服。”   虞娘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道:“你又骗我。”宇文翦闷哼了一声,倒在床上。虞娘慌了,忙问道:“怎么了?哪里又疼了?”宇文翦趁机抱紧虞娘,覆了上去,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嘴唇,曾经朝思慕想,只有这样抱着感受到她的心跳,才觉得是真的。   宇文翦说道:“夫人,我心疼。”虞娘这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可是她乖乖躺在宇文翦的怀里,不想推开他。她怕宇文翦不过是在强撑着。   虞娘问:“有没有后悔当年推开我?”   “没有,这六年每当我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我又庆幸当年推开了你,不然你陪着我如何度过那漫长的岁月呢?可是,从你走后,我就很想你。”宇文翦低沉地说道。   虞娘再问:“如果我已嫁人了呢?”宇文翦自嘲道:“那也是我活该。”虞娘笑道:“我还以为我值得你去抢回来呢。”宇文翦眼睛一亮道:“好,听夫人的。”   虞娘道:“那下次,你不要忘了啊。”宇文翦黑着脸说:“你做梦,还想下一次。我就算死了也会带着赵文生的。”   虞娘一脸疑惑,“这跟赵文生有什么关系啊?再说,没有赵文生还有李文生张文生呢?你不是应该带着我才对吗?”宇文翦眼睛黯了下去,“我舍不得。”   虞娘凑过去,笑着亲了宇文翦的脸庞一下。宇文翦又覆了上去,亲吻着虞娘的耳垂,笑着说道:“你都知道了?”虞娘挑开宇文翦的玉带说道:“想知道?那你陪我演一出女土匪与病弱书生的戏,我就告诉你。”   宇文翦不满道:“额?我哪里像病弱书生?病弱书生能满足大王你?夫人的口味还真是不一般。”虞娘跨坐在宇文翦的身上问道:“演不演?”   宇文翦无奈道:“演,舍命陪夫人。”    ☆、终章 生女   虞娘捡起玉带,扎起宇文翦的双手,笑道:“好一个俊俏的后生,还是快快从了我吧,以后跟着小爷我吃香的喝辣的。”   虞娘只是挑逗宇文翦,看着宇文翦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脸急不可耐的样子,虞娘问:“以后还敢不敢推开我?说。”宇文翦沙哑着声音道:“不敢了,以后我一定把夫人别裤腰带上。”   虞娘满脸笑意,低头亲吻宇文翦。宇文翦早就被虞娘撩拨得都快疯了,双手挣开玉带,翻身覆了上来,按住虞娘的双手,狠狠地吸吮着虞娘的嘴唇。   虞娘挣扎不过,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宇文翦……你耍赖……”宇文翦抬起头,喘着粗气说道:“阿虞,我忍不了了,这次你依我,以后你想让我演什么都行,都听你的。”   宇文翦粗暴地撕开了虞娘的衣服,全然不顾地冲了进来。   最后,累得虞娘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宇文翦端了茶盏递到虞娘嘴边说:“喝点水润润嗓子吧,省得明日嗓子疼。”要不是虞娘实在累极了,恨不得把茶盏都扣在那厮脸上。   “你是不是没见过女人啊。”虞娘怒道。宇文翦这会子身心满足,嘴角上挑,“对啊,我可就只有阿虞一人。不像阿虞,还养着个后生呢。”   宇文翦抱着虞娘,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装病的?”虞娘道:“你了连咳嗽都那么中气十足的,哪里像个病人?”虞娘骂道:“你个混蛋,明明当年推开我的是你,现在连一句错了的话也未说,就使出这种手段骗我回来。”   宇文翦抱着虞娘的手臂紧了紧,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怀里,在她耳边说道:“夫人,我错了,我混蛋,你怎么罚我都行。我就知道夫人还是舍不得我的。”   虞娘抱着宇文翦的手臂,问道:“说,哪个混蛋给你出的馊主意?”宇文翦坦白道:“君俨提的,他说这是他这些年的经验。”   虞娘叹气道:“之前我让暗涛潜入你的府邸,偷了一把药渣,找人看了看说只是补药,于性命无碍。我才知道原来你是骗我的。只是阿猷,我还是生气的。可是我们已经错过六年了,我不想再错过你。当时,我真的以为你不要我了。一直以来我都刻意躲避你的消息。直到前不久,我才得知六年前的那场战役,原来是那么的惨烈。”   提到那场战役,宇文翦也心有戚戚,“我答应君俨的,都做到了。我率领西北军苦苦撑了四个月,最后那一役,全歼敌军。只是西北军也伤亡惨重,但还是赢了的。可是没想到吴家反水,我们最后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全军覆灭。幸亏君俨及时赶到,剿灭了叛军。那一役,我以为我必死无疑。没想到暗月为了挡了一下,长矛偏了一下,捡了一条命回来。”   “闫三复,曾习,窦冽,薛江是不是都阵亡了?”虞娘问道。   “这个倒是没有,曾习当时与薛江前去红衣骑搬救兵去了,躲过了一劫。如今薛江与罗云茜在西北,曾习回京了,在工部。”宇文翦说道。   虞娘抚摸着宇文翦身上的疤痕道:“阿猷,你身上的伤到底怎么样了?”宇文翦握住虞娘的手笑道:“看来夫人还是不相信我的身体,我是不是要身体力行地证明一下我的实力?”   虞娘恼道:“你正经点。”宇文翦抱起虞娘道:“好,那我就正经一点地证明一下我的实力。”说完,把虞娘抱在了榻上的那张小几上。   虞娘惊呼:“宇文翦,你想做什么?”小几的木制冰凉坚硬,咯得虞娘攀着宇文翦不下来。宇文翦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地戏谑了虞娘一番,不管不顾地大肆鞭挞了起来。   外面守夜的窦炎听到屋里的动静,从睡梦中惊醒,不禁叹气。太医明明说了,大人的身子亏损严重,明明就不宜如此。娶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果然都是如此。还是他好,前两年捡了一个丑八怪,知冷知热,又不做作。   第二日,虞娘根本就没有起来。   院子里,尤准跟宇文翦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宇文翦道:“小兔崽子,喊爹爹。”尤准黑着脸道:“休想。我姓尤,敢问你哪位?”   宇文翦笑道:“敢不敢比一比?输了我喊你爹爹。”尤准说道:“以大欺小,胜之不武。”宇文翦满不在意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道从来都是恃强凌弱的吗?”   尤准被宇文翦一通收拾下来,乖乖地低头唤爹爹。暗涛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要知道这个小主子,连虞娘自己都头疼。   宇文翦拍着尤准的脑袋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改姓的,你就跟着你娘姓吧。”尤准本来心里很憋屈,但是听到宇文翦这么说,突然觉得有个爹爹也不错。至少虞娘再也不会说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了。   虞娘醒来,裹着宇文翦的袍子,光着脚去外间,就看到宇文翦带着儿子正在用饭。本来虞娘还担心他俩打起来呢,看来相安无事。   尤准看到虞娘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他那个爱唠叨的毛病又犯了,张口就道:“阿虞,你看看你现在成何体统?”   宇文翦的眼神往尤准那边一扫,尤准立马笑道:“娘,吃饭了。呵呵。”虞娘被尤准这一喊懵圈了,心中暗道:阿许这是怎么了?   宇文翦起身抱过虞娘,把她放在椅子上,又用袖子擦了擦她的脚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再让我看到你不穿鞋,我就让你永远都下不了床。”虞娘涨得满脸绯红,忙推开他。   宇文翦坐回去道:“阿许,我打算让他去虎贲营的童子军里待着,男孩子嘛,不能娇生惯养地留在家里。”虞娘不满道:“儿子太小。”宇文翦哼道:“慈母多败儿,不小了,我那么大的时候,都能打得过一个大人了。”   虞娘白了他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宇文翦就是嫌儿子在家里碍事。尤准对虞娘说道:“听爹的。以后他要是欺负你,我就揍得他跪地求饶。”宇文翦笑道:“等你能凑的过我的时候,再说吧。”   虞娘哀怨道:“我怎么到哪里都要看你的脸色呢?”   晚间,宇文翦笑着问虞娘道:“好夫人,今晚什么都依夫人。”虞娘一心想整治一下他,揽着他的脖子说道:“要不就来段坊间流传的贵妃娘娘与小太监的故事?”   宇文翦哼了一声道:“从哪里听来的这种段子?也不怕皇帝知道砍了你。”虞娘嘟嘴道:“又不是我说的,京中谁人不知?还有说贵妃娘娘与清河侯呢。贵妃娘娘身边男人多着呢。”   “夫人这是羡慕?”宇文翦阴阳怪气道。虞娘摇头,“那还不是皇帝不行吗?”   虞娘最后被宇文翦撩得魂都丢了,媚态十足,心里被挠得都发疯了,捉着他催促道:“给我。”   宇文翦向后一躺,翘着二郎腿,得瑟道:“回娘娘的话,奴才不行。”虞娘捂脸,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陷得太深,爬都爬不上来。   宇文翦在府里足足养了两个月,才上任去了。   可是虞娘去不了,请了假抱恙在家。她又怀孕了。   宇文翦很满意自己的成果,虞娘可不那么高兴了,天天被人管着,这也不许去,那也不许动的。   宇文翦道:“一定要生个女儿,跟你一样,我宇文翦的女儿,以后保证谁也不敢欺负她。”   宇文翦为了自家宝贝闺女,也是可劲地折腾。每天都带着虞娘去看花花草草,还给她吟诗作赋,弹琴唱曲儿,说是培养闺女的性子。小衣服小袜子全都是粉嫩粉嫩的。   姜嫄看到那些东西后,笑得不行,说道:“我家那位一心巴望着儿子呢,没想到宇文翦那个糙汉子居然有这么一副心肝。”   虞娘说道:“这一胎确实跟怀阿许的时候不一样,也许真是个闺女呢。”   直到宇文擎降生的那一刻,宇文翦的眉毛都皱一起了。又是个小子。宇文清换做了宇文擎。   虞娘连生了四个小子,也没见闺女在哪里。虞娘忿忿道:“我再也不要生了。”   这点妍娘与虞娘同病相怜,可是妍娘有儿有女,不过陈瑜说他家开枝散叶可都指着妍娘了。   虞娘的漫漫生女路还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期还会慢慢修文 谢谢大家 如果喜欢,还请关注新文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